他们二人的相识要追溯到多年前。
白溪云幼年时在宫中被同样官宦人家的孩子欺负,推搡之间,她被推进了水里,那个孩子受到了惊吓,下意识的跑开了!
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冷冷的冰水灌进她的口鼻,在她浮沉之间,绝望的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有什么好东西也是能让则让,别人想要的东西,若是她有,她也会分享——这是她爹一直以来的教导。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遇到了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她隐约间能够听见岸上丫鬟的呼救声,身体却被水波死死的压制着,扑腾两下就再也浮不上水面了。
与人为善真的错了吗?
明明她一直在让着他……
救命……
谁来救救我……
绝望渐渐将她淹没,第一次来宫里,她可能要永远埋葬在这个地方
“扑腾——”
“公子!”
白溪云听到岸上的惊呼声,听到各种杂乱的声音,却被绝望死死的压制着,飘渺的好像一场梦。
等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丫鬟满含欣喜地看着她,喜极而泣:“小姐,你醒了!”
白溪云声音有些哑,昏迷之前的一切慢慢回笼,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家。
“我去派人通知老爷!”
“……小欢,我……我是如何回来的?我,我不是落水了吗?”白溪云一阵阵的头晕,想起之前临近的死亡,仍然心有余悸。
“小姐,是秦王府的大公子救了你!”小欢连忙回答。
“他这次也生病了,和市井传言一样,是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但是他救小姐的时候,宛如天神下凡!”小欢说起这位大公子就满脸的崇拜。
他长得真好看,就好像一幅画一样,虽然身子骨弱了点儿,不久前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但是还是毫不费力的把小姐救了上来。
小姐是老爷的心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算万事也难辞其咎,还得连累她老子娘陪葬,大公子救的人岂止小姐一个!!!
白溪云轻轻的勾唇,喃喃自语:“我还没有谢过他,真是失礼。我爹知道吗?”
“奴婢已经禀报了,大人早早的备了礼,已经去道谢了。”
“那就好……”白溪云轻轻的说了一句,有一些怅然若失,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救命恩人……宛如天神……
是了,秦王妃和秦王俱都样貌不凡,他们的儿子绝对好看,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遇见。
只是这个希望终究变成奢望。
后来她又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宫宴,可是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位大公子,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甚至连吹吹风都会病倒。
白溪云心中明白,因为救了她一命,估摸着他不好的身子骨就更加不好了。
顿时,负罪感更重了。
不过她倒是见过那位世子。在大公子救了她的几年后。
张扬肆意,风流无双。俊俏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微凉,好像眼前的一切皆不在他的眼中,睥睨众生,是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
白溪云只远远的看过两眼。
“我听说,大公子和世子是双生子,他们两个长得像吗?”
小欢远远的看过去,隐约间可以看出,小姐说的是对的:“是
只是这位世子看着身子骨好些,大公子身体羸弱,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不过容貌确实很是相似。”
白溪云又多看了两眼,想要借此记住救命恩人的脸,容屿很少出门,她一个闺阁女子想要遇见他更是艰难万难,如今借着这张相似的脸把他记在心里,也算是一种慰藉。
白溪云没想到,他们终有相见的一天。
“爹,你说什么?”白溪云颤抖的手,一把抓住爹爹的胳膊,连忙问道。
“女儿如果不愿意就算了,秦王府就是看着大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才来问一句,就算咱们不愿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世子还算是个好的,大公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个冬季,你若是不愿意,咱们把这个婚事拒了。”
白大人早年丧妻,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就算后来继室生了一个儿子,也不能越过他这个嫡女。他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女儿。
容屿身子骨实在太差了,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但凡有一点心疼自己女儿的就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一个女儿控就更加不会了!甚至不愿意把消息递到白溪云面前。
可是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今日可以不告诉女儿,但是如果改日知道了,肯定要跟他耍小性子。他虽然不认为女儿会看上容屿,但还是说一句吧。
白溪云连忙阻止:“爹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容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他,女儿现在就不在人世了。能够嫁给公子我自然是千肯万肯,我愿意的!爹爹,我愿意的!你就答应吧,我愿意嫁给容屿。”
“容屿”两个字就好像最缠绵的情话,在她的唇齿间留恋,这是白溪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喊恩人的名字,就好像这人世间最美的情诗,让她只想起这两个字心里都觉得甜滋滋的。
秦王大公子,容屿。
“可是他身体不好,我怎么舍得你嫁过去!”白大人非常心疼,他的宝贝女儿什么苦都没有吃过,如今却要嫁给一个病秧子,说不得还要贴心伺候,若是有点怠慢,秦王妃肯定不愿意。
他宝贝女儿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
“可,女儿心慕他……”白溪云低声说着,脸上晕红一片,完全是一副小女儿家害羞的情态。
白大人还能如何?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能接受,我就答应……”
“不用再想了!”白溪云拒绝了父亲的好意,自从上次的救命之恩,她便把他牢牢的放在了心上。
多年相思已成疾。
以前是她不敢奢望,如今有机会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她怎么愿意放弃。
“爹爹,女儿愿意!”
白大人惊疑不定的看着白溪云:“你……心慕他?”
“是。”
“好,我会同意,你高兴就好。”白大人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沉甸甸。
他希望女儿找一个喜欢的人,更希望那个人对女儿好一生一世,可是没想到女儿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病秧子,一个没有未来看不到前途的病秧子。
他可以拒绝。
但是女儿从小听话,一直以来没有求过他什么,温婉贤淑的他心疼。明明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更讨人喜爱,可是女儿却从来都不会。如果不是他一心偏爱女儿,还不知道白溪云要受多少委屈。
如今,女儿却这么急切的恳求他,纵然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白大人却同意了。
白溪云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烛光摇曳,那人,一眼入心,从此,多年的相思有了模样。
如今看着委屈巴巴的容屿,白溪云心中一阵柔软。
“夫君……”白溪云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容屿回。
“夫君……”
“嗯。”
白溪云心中欢喜,轻轻的抬手摸了摸容屿的脸颊,他遭受过的一切不公平待遇,她都会慢慢帮他找补回来。
有她在,谁都别想欺负容屿。
**
夜色深深,雅致的屋内熏香浅淡,沈漾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她光荣的有些失眠了。
明天,明天就要出去玩儿了!!!
月光透过窗子,将屋内照亮,沈漾眼睛闭了又闭,可还是睡不着,她索性手撑鬓角,看着身旁双眸微阖的容臻。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俊秀昳丽,清冷的双眸此刻静静的闭着,平躺在床上,睡姿板正,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睡着了?容臻,你睡着了吗?”沈漾轻轻的嘀咕。
时间那么久,她已经习惯了身侧有一个人的存在,可是因为明天要出行,她真的睡不着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已经在这个府里憋了一个月了好吗?!
好吃的全部都变着花样做了,她现在也没有多大兴趣了。
“睡着了。”容臻闭着眼睛,轻轻的回答。
沈漾一吓:“你没睡着?我还以为你睡了!”
“你因何在这翻来覆去?”容臻闭着眼,不动声色的问。
“我……我一想到明天要出去玩,就有些激动的睡不着。”沈漾很诚实的回答。
容臻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你那是什么语气?”沈漾哭笑不得。
“没什么,只是明天人数众多,你小心着点儿别乱跑,千万不要被人唐突了。”容臻本来想明日再说,可今天看她那么兴奋,根本不给她浇一盆冷水。
虽然他不愿意多想,但是有些情况不得不防范,沈漾平时都不愿意出门,今日却如此积极,容臻不得不多想。
“放心,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谁都别想欺负我!”沈漾道。
容臻:“……你准备欺负谁?”
沈漾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夫君~,你不会看着我被人欺负吧。”
容臻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不准捣乱,别人若是欺负你,我自然不答应。”
沈漾一高兴,狠狠的亲了一口容臻:“睡觉!”
说完,连忙躺好,还把自己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
容臻道:“把我唤醒了,你却自己睡了,这是何道理?”
“怎么?你不困了?”沈漾睁着眼睛无辜的看着容臻,她也没想到他还醒着啊!
“嗯,精神了。”容臻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说完,缓缓的拉过沈漾,垂下眼眸去亲吻她。
沈漾连忙一躲,容臻灼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侧脸上:“不要……明天还要出远门!”
原著中容臻是一个光风霁月,清冷寡淡,不染女色的清贵公子,怎么一到她这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无妨……”容臻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间,然后缓缓拉过沈漾纤细白嫩的小手。
芙蓉帐暖,蚀骨**。
**
鉴于沈漾昨晚的几句话,容臻直接把人逮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容情见哥哥来要人,还有些愣,等反应过来才掩唇轻笑,新婚燕尔嘛,她懂!
“二嫂快去吧,别让二哥等急了。”容情干脆的挥挥手:“糕点就留给我吧,二哥那里还有。”
沈漾脸皮发烫,她,她怎么好意思见容臻?!
最后只能顶着微红的脸,上了容臻的马车。
她低垂着头,只露出一双红透的耳朵,在烛光摇曳下显得分外动人。
容臻长睫轻颤,忽然觉得有些热,然后甩开扇子轻轻的摇了摇:“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声音有些暗哑,意味不明的看着沈漾。
他承认,他骨子里就有些恶劣,明明知道,却还要为难沈漾。不过,这样很有意思不是吗?看着她小脸红成一片,然后用那双水眸欲语还休的看着他,控诉他……
容臻后背起了一层疙瘩,只要一想到她那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容臻身子就酥了一半。
他的妻子,很合心意,希望不要有不识相的家伙跑过来找存在感。
沈漾轻轻抬眸,发现他眼底的狭促,撇过脸,不理会这个大坏蛋。
没见过他这样的!难道,男人成亲了都会变成这样??
一行人在皇宫门前集合,如今天色还没有大亮,宫门外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
然而,容臻的马车却直接到了宫里,直到了另外一层宫门外,沈漾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到了陌生的景色,她有些惊讶的问:“我们去何处?”
容臻眉头都没动一下,道:“夫人理我了?”
沈漾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你过分……”
“我有何处过分?”容臻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漾。
“你……”沈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说算了……”
“呵,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好心回答你一下,我可不像某些人,都不愿意理人。”容臻浅笑一声:“皇伯父让我带你去宫中给皇后娘娘见礼。”
沈漾愣了:“啊……”
刚刚成亲那会儿她去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去了。
幸好她之前学的宫中礼仪还记着,不然这次要麻爪了。
容臻漫不经心道:“不用担心,只当平常就是,谨慎些就好,不必太过担心。”
沈漾点点头,上次去她就知道了,皇上是真的很疼爱容臻,所以皇后对她非常和颜悦色,就和平常百姓家的伯母一样亲近。
但是沈漾却丝毫不敢松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在书里也很喜欢容臻,可是,在容臻一步步行差踏错之时,在容臻陷入深渊之时,皇帝的耐心也耗尽了。
只是不知,是秦王府的谗言太厉害,还是皇帝本就薄幸。
“夫君也是,谨慎些。”沈漾轻轻的拍了拍容臻的手,想到容臻原本的遭遇,沈漾就有些心疼。
本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一步步被家人推向深渊。
她不忍心。
“容臻,咱们,能搬出去住吗?”沈漾小声问。
容臻一愣,正色敛眉,淡淡的看了一眼沈漾,问道:“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沈漾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搬出去可能会好些……”
容臻哑然,道:“父母在,不分家。”
沈漾心疼了一下,父母在,不分家,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他永远被禁锢在一个没有人爱他的城府中。
秦王一心只忙着公务,对妻子儿女关心甚少,甚至于一点小小的关心还被大儿子分走了大半,秦王妃就更不用说了,那颗星本来就是偏得,直接偏到了南极。
她记得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段,容臻刚刚受伤时脑海中一闪而逝的话,如果一辈子治不好,秦王妃会不会像关心大哥一样关心他?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了,又不是孩子了,怎么会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秦王妃不把他放在心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当他们母子之间没有缘分吧。
父母在,不分家。
父亲勉强称职,母亲,有还不如没有。这样的家,倒不如搬走。
沈漾到了凤仪宫,皇后笑的和蔼近人:“来,让本宫看看,有些日子不见了。”
“你这次随君出巡,又没个下人,难免要吃些苦头了。”皇后轻轻的拍了拍沈漾的手。
“皇后娘娘言重了,能一起出巡,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很欢喜,能照顾容臻,再苦也不苦了。”沈漾乖巧的敛眉,说起话来格外的好听。
皇后娘娘欣慰的开口:“果然是个好的,世子为了皇上遭此大难,我们也不会薄待他,本宫前两日听皇上提起,要封容臻王爵,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们夫妻和睦,我们看着也放心了。”
王爵??
沈漾有些楞,书里完全没有提这一茬啊!
容臻之前是世子,之后世子之位给了容屿,只做了一个富贵闲人,什么时候有这茬了?!
她出凤仪宫的时候还有一些晕晕乎乎,等看到了容臻,看到了他手中明黄的圣旨,才发觉这一切都不是梦。
**
“静蘅,你也知道,这帮子侄中我最疼的就是你,自然要为你多打算些,这次你就不要推脱了,没有什么比拿到手的更有用。”皇帝已经是第二次劝容臻了,头一次他怎么也不愿接受,还以为是他救驾的补偿。
其实不是,救驾之功他记着,这个王位却是为了容臻以后有保障,秦王妃在私下的那些心思他也听说了一些,一味的偏心老大,皇上也有一些头疼她拎不清。
好端端的两个孩子,非要被她搞的只剩一个吗?
“臣……”容臻又要拒绝,他救皇上只是因为他想救,而不是为了这些赏赐。如果接受了这些东西,那算什么呢?
皇上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因为你媳妇儿想想,品阶快速的往上提了一提,不好吗?”
容臻道:“皇上应该明白臣的心思,何况父亲健在,封我王爵……”
“无妨。这个爵位也算是朕给你的新婚贺礼吧。你若不愿接受,是不是连朕的祝贺也不愿接受了。”
容臻:贺礼能送两次??
皇上愣是看出了他眼中饱含的深意,解释了一句:“头一次的贺礼,是给你和沈涵滢,总不能让新娘用别人剩下的吧。”
容臻无言以对,想起沈漾刚刚的话,罕见的有些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在府中是个什么境遇,父王不着家,王妃娘又对他爱答不理,府中的下人自然对他不太好,母亲身边的人更甚,可是一个孝字压身,他又不能为了这几个东西和母亲撕破脸皮!
他以前不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可沈漾是无辜的。她不该莫名其妙的遭受这些东西。下人的冷眼旁观,甚至于有些刁难,这些都不是沈漾该面对的。
一个男人若连妻子都护不了,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父母在,不分家。
可若是封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搬出去。
容臻沉默到底。
皇上轻轻挑眉,这是……
“那此时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早朝朕就宣纸。”皇上一锤定音。
容臻从小到大,不论是学问还是骑射,都很出类拔萃。入了朝堂,可是为他解决了不少难题。他心中本就喜爱,原本想着,不管秦王妃怎么做妖他就把王爵给容臻,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道圣旨,容世子变成了静安王,静安王府,即日督造。
又是一片哗然。
别的王府,选址,造图,拖拖拉拉至少有两个月,可皇上直接把所有的一切都吩咐下去了,想必是筹划已久。
众人打量着这位新上任的静安王,比往日的敬畏多了。
只从这个封号,便能看出皇上对他的偏爱。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漾真的惊呆了,这个看到容臻,沈漾飘忽的心才定下来。
“这……”沈漾呆愣愣的看着容臻。
“上车再说。”容臻把圣旨交给青锋:“送回我房中。”
“皇上给你封王了?”沈漾不敢置信的问。
容臻点点头,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原本他不打算接受,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接受了。
容臻瞥了一眼沈漾,莫不是刚刚被她的话蛊惑了心神?
得,自己做的决定别在女人身上找借口。
对,他答应了,亲口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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