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但似乎比敲锣打鼓还要声势浩大。
等苏柳带着一支护送行李的护卫队回到星火之城时,郇若璋一行人齐齐站在中心广场看热闹。
苏柳看了看,见整天呆在实验室的林渺都凑了这个热闹,便顺便将一些空闲的部长位置安排下去。
除了之前口头任命的后勤部长郇若璋和外交部长绿夭外,这次所有任命的新旧部长都在中心广场接受正式的授权。
卫生部毫无疑问给了林渺。
治安部像林舒这样孔武有力,又能最大程度为老弱病残考虑的Omega最为合适,苏柳将权柄交给林舒时,一并将他带回来的那支护卫队也交给了林舒管理。
当然,护卫队都瞠目结舌、颇有微词,大概也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去无回,被迫成了王妃的私有资产。
不过这对林舒来说并不是大事,她会替苏柳摆平这些自视甚高的血族,用武力掐灭他们心中最后一点不平。
至于宣传部,苏柳想了想,没有想到更好的人选,便暂时委托给穆青汀这个艺术家管理。
财政部最棘手,一定要交给自己人,苏柳左思右想,将它划给了成为中阶血族后,精力旺盛的老李。
接下来,与财政部关联最密切的基建部,本来苏柳想让刘维桢管着,毕竟刘维桢与老李是多年搭档,彼此配合默契,也能加快效率,但刘维桢低着头不愿意跟苏柳对视,显然对此毫无意向,苏柳不好勉强刘维桢,便又将城里这些人细细过滤了一遍,经过深思熟虑后,将基建部给了胡穗。
胡穗接过胸章后,还有些恍然若梦,“城主大人,我这么大年纪了,真的能做好一个部长的职责么?”
“你之前想要凭一己之人,推翻像纪管事那样的大山时,怎么不觉得自己年纪大呢?”苏柳反问道。
胡穗愣了愣,微低头握紧了拳头,随后她再抬起头时,眼神中已满是坚毅,“我明白了。我的双手如此有力,我的精力还这样充沛,用数字去定义这个年纪,确实是我狭隘了。”
苏柳与她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交握。
那手温暖、有力,曾经托举得了她的孩子,如今也能托举她的事业。
六十而已。
与血族相比,何其年轻。
已经恢复神智的胡西,站在中心广场的露台下,流着热泪与其他人一起鼓掌。
这些人一一下去后,苏柳又正式将纪诃也纳入事务官的职权范围内。
这次临时集会,纪恋没有过来,被点到名的纪诃,在台下傻傻地站着。
杜莎和程芩一左一右推了推他,纪诃才反应过来。
纪诃上台时,眼中露出与胡穗一样的忐忑,但他的心理创伤与胡穗却并不相同。
“……可是,我、我,我曾经很愚蠢,被骗了,我……”我很脏,怎么能服侍城主大人。
“肉身不过是一具空壳,它哪怕破碎了,你也要知道,它的残缺,并不意味什么,何况它本来也不属于你,既然未曾拥有,又何谈失去。你要始终如一地相信,你的灵魂依旧纯洁,一个如此纯洁的人,我不明白需要自卑什么?”苏柳用刚好让纪诃和胡西都能听到的声量,轻声安慰道。
纪诃恍然大悟,“未曾拥有,又何谈失去?也是,贞洁只是别人强加在我身上的一件看似美丽的外衣,这件衣服破了,难道我就要为了一件衣服去死?”
世人皆赤条条而来,只是短暂地穿上了衣服,难道就要舍本逐末?
不远处的胡西也愣住了:是啊,衣服破了,补一补就是了,觉得不喜欢,大不了换一件穿一穿。衣服已经坏了,不可能再恢复如初,比起夜夜抱着这件旧衣服痛哭,不如放下执念,换一种活法。
“洁身自好当然是美德,但破碎重塑所迸发的色彩,要比前者更为璀璨,”苏柳朝郇若璋的方向微点了点头。
霎那间。
夜空下,烟花绽开。
在这片绚丽的背景下。
新上任的宣传部长穆青汀,经苏柳授意,拿着她临时准备的演讲稿上台演讲:“……你我本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们只是想要从那些信奉唯利是图主义的强盗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权柄,我们何错之有?这绝不是一场只属于Omega的反抗运动,所有受压迫的阶级,包括人类和血族,包括Omega、Beta和Alpha,都要团结在一起,打倒强加于我们的价值定义暴政,反对一切系统性剥削!”
穆青汀说的慷慨激昂,也不知是不是她跟城里这些Omega相处之后,也被她们的反抗精神感染,此刻她褪去墙头草的懦弱,像个自由女神,振臂一挥,万民响应。
苏柳细细听去,穆青汀说的这些话,没有一定的精神内核,是无法说得那么具有感染力,这些话,并不是靠她有一点演技和才华,读过些书就能演绎得如此传神。
穆青汀真的变了。
苏柳内心有不小的震撼。
这次让穆青汀临时宣讲,也带着一点即兴考察的意味,毕竟这些部长中,穆青汀是苏柳唯一不放心的人,但如今,苏柳不得不承认他对穆青汀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甚至带着陈旧的偏见,胸怀眼界远不如林舒。
苏柳静下心反思自身。
从前的他做事不留余地,但身边围绕的都是圣父圣母,在他们的感染下,苏柳渐渐学会习惯性地为他人留一点空间。但与他作对的人,几乎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从未有人悬崖勒马、浪子回头,渐渐地,苏柳又起了坏心。
来到这个异世,没了圣父圣母的监督,再加上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糟糕,苏柳未尝没有抱着一丝想要释放心中猛虎,披着救世主的外衣大开杀戒的私心,但是……
回主城堡的路上,苏柳问漆风泠,“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救世主,还是魔王?”
漆风泠闻言停下脚步,他双手搭上苏柳的肩,垂下头静静地看了苏柳一会儿,才正色道:“在我眼里,你是个长着犄角的神明。”
“长犄角?你不会是在变相说我是魔王吧?”苏柳气笑了。
“神明难道只有一种形象?”见苏柳误会了他的意思,漆风泠立刻反问道。
“……,”苏柳愕然。
“披上魔王外衣的救世主也依旧是救世主,长着犄角的神明,也仍然是神明,”漆风泠居然用苏柳安慰纪诃和胡西的那套理论,反过来宽慰苏柳。
“你的包容性真高,”苏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口说了一句没营养的话,苏柳这才发现,他看见了别人的执着,不成想自己也是满身的执着。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神明本来就长着犄角,人类为什么总是为了对美好的虚假幻想,以及对潜在威胁的恐惧,想要阉割祂?”漆风泠又抛出了一个哲学性问题。
“……,”苏柳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偶尔也会害怕将信任交托于他的人,有一天向他投注的目光中,不再是亲近、敬爱,而是失望、鄙夷。
他肩上的担子太大了,他身后的人太多了。
他不能输。
“不要怕,苏柳,就算你失败了,站出去谢罪的人,也会是我,”漆风泠平静地说:“你的配偶,是你的复活券。”
“……,”苏柳差点忘了漆风泠身上偶尔也有一点圣父属性,这个Alpha从未亲手杀过人,哪怕再生气,也是用眼神威胁代替残暴手段,“你胡说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哪有王躲在后面,让王后站出来买单的道理?”
“这种事历史上难道少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时候牺牲也是一种成全,骂名而已,人死如灯灭,听不到也就当没这回事,”漆风泠似乎早就做好了,在必要时刻为苏柳牺牲的准备。
“我讨厌牺牲,牺牲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是失败者巧言令色的遮羞布,是最卑鄙的一场骗局,而我不会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做这种事,我自己也不会,我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也不愿意背负亲手将伴侣推入深渊的罪孽苟且偷生,”苏柳肯定地说。
如果运气好,千百年后说不定还有人为他正名。
哪怕是这样的结局,对苏柳来说,已经足够了。
漆风泠没有说话,他看着这样的苏柳,眼中的爱意似乎又多了几分。
“你说话啊,看着我干什么?”苏柳被漆风泠饱含情愫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旋即事无巨细地,将他城内的布防和系统的杀手锏都告诉给了漆风泠,言毕他补充道:“……我不信这样我还能输?还有没有天理。”
“苏柳,”漆风泠捏了捏苏柳的腰,似乎叹了口气,“如果我是个卧底,你已经输了。”
“……你敢骗我?”惊觉被套话的苏柳,瞪了眼漆风泠,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要是辜负我,我就算变成白骨也要天涯海角追杀你。”
漆风泠顿时笑了起来,“苏柳,我怎么会骗你,你哪里有那么好骗。”
“刚才那些话我只跟你说起过,如果有一天我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这些事,你就死定了,”苏柳显然将漆风泠的玩笑话当了真,公事公办地说。
“苏柳,你真冷静,真现实,”漆风泠又捏了捏苏柳的腰。
“你敢欺骗我的感情,还不允许我冷静,我告诉你,我不仅冷静,我还冷血,”苏柳说着踮起脚咬了漆风泠一口,“让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漆风泠伸手摸了摸被苏柳咬红的唇,有些委屈地说:“你来真的?”
“没有咬破皮,你在装什么?”苏柳受不了漆风泠的茶气,甚至有些后悔怎么脑子进了水,将那些事都告诉漆风泠。
漆风泠垂眸看了看苏柳,见苏柳被他逗得生起了闷气,便也将他掌握的秘密信息,全部说给苏柳听。
几刻钟后。
“什么?你父母收养的孩子中,那对姐弟,其实是你这边的?”苏柳摇晃着漆风泠,“你知不知道他俩也在国王的那份名单上,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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