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沧澜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揽着白小白的肩膀,步伐坚定地朝着传功殿外的练习场走去。她身上有种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灵力波动,强大而充满活力,与执剑峰那冷冽的剑煞之气截然不同。
白小白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心里却像是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驱散了连日来的寒意和恐惧。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韩沧澜线条利落的侧脸和神采飞扬的眉眼,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才是正道之光该有的样子啊!明媚,自信,强大,又带着侠义的豪气!跟自家那位心思深沉、美则美矣却剧毒无比的美女师尊完全是两个极端!
“韩师姐,您…您真的太好了!”白小白忍不住又表达了一次感激,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
韩沧澜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声爽朗:“这算什么好?举手之劳罢了。我看你年纪小,又刚入门,胆子小些也正常。舒师叔虽然待人温和,但要求向来极高,你有些压力在所难免。不过不必怕,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错了再练便是!谁敢笑你,师姐我先帮你揍他!”
这话说得霸气又护短,白小白听得心里更是安稳了不少。虽然“胆子小”这个评价让她有点汗颜(她明明是怕死),但只要能抱紧这根金大腿,被当成胆小师妹也没关系!
两人来到练习场。下午时分,这里弟子不多,只有零星几人在各自练习。
韩沧澜随意找了一处空地,将怀中那份要给舒君璧的卷宗小心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台上,然后抱臂看向白小白,下巴微扬:“来吧,小师妹,练给我看看。就从最基础的‘震’字诀开始。”
白小白深吸一口气,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既不能表现得太蠢笨惹韩沧澜不耐烦,也不能表现得太扎眼引起怀疑。她拿起那柄沉重的练习铁剑,回忆着舒君璧的讲解和那日短暂的引导,凝神静气,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气。
她刻意表现得有些生疏和挣扎,手臂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汗,几次尝试都只是让铁剑笨拙地晃动,未能发出真正的嗡鸣。但她的动作框架大体是正确的,能看出是得了真传的底子,只是火候和感悟远远不够。
韩沧澜看得认真,她没有出言打断,只是目光锐利地观察着白小白的发力方式和灵气运转。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停。”
白小白立刻停下,有些忐忑地看向她。
“你的问题,主要在于两点。”韩沧澜走上前,没有丝毫架子,直接指点,“其一,意念不够集中,未能真正与剑沟通。别把它当死铁,把它当成你手臂的延伸,你意念的载体。”她说着,并指如剑,随意一划,空气中发出一声清晰的裂帛之声,虽不及舒君璧那般举重若轻,却自有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其二,灵气运转过于保守。炼气初期的灵气是微弱,但并非无力。要敢于引导,敢于爆发,就像这样——”
她并指再次点出,这一次速度极快,指尖甚至带起了一丝微弱的白光,精准地点在白小白手中的铁剑剑脊之上。
“嗡!”
铁剑发出一声比白小白自己练习时响亮清晰得多的嗡鸣,连带着白小白的手腕都跟着麻了一下。
“感受到没有?”韩沧澜收回手指,笑道,“不是靠蛮力,靠的是意念引导下的灵气瞬间爆发。再来试试!”
白小白心中佩服不已。不愧是原著女主,天赋绝伦,教导人的方式也如此直接有效,充满了力量感。她依言再次尝试,努力回忆刚才剑身传来的震颤感和韩沧澜的话语。
一次,两次……
终于,在又一次全力尝试下,她手中的铁剑再次发出了那声轻微却真实的嗡鸣!虽然远不如韩沧澜引导的那次响亮,却比舒君璧引导那次似乎还要稍微强上那么一丝丝!毕竟韩沧澜的方式更侧重于激发她自身的力量。
“对了!就是这样!”韩沧澜眼睛一亮,抚掌笑道,“悟性不错嘛小师妹!我就说没什么难的!”
白小白也惊喜地看着手中的剑,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这次的成功,大半功劳要归于韩沧澜的指点,但她自己也确实抓住了那种感觉。
“是韩师姐教得好!”她真心实意地夸赞,眼睛亮晶晶的。
“哈哈,是你自己肯用功!”韩沧澜显然心情也很好,她喜欢这种一点就透的弟子,“来,再多练几次,巩固一下感觉!我在旁边看着!”
有了韩沧澜这尊“保护神”在一旁压阵,白小白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她不再胡思乱想生死危机,而是真正沉浸到了练习中,一遍遍地体会着“震”字诀的发力技巧。有不对的地方,韩沧澜会立刻出声指正,言语简洁直接,却总能切中要害。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投入,气氛竟是难得的和谐温馨。周围偶尔有弟子投来好奇的目光,但看到是韩沧澜,也都见怪不怪。这位宗主之女性格豪爽、喜欢指点修为较低的同门是出了名的。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
白小白累得手臂酸软,浑身是汗,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在韩沧澜的指导下,她对“震”字诀的掌握可谓突飞猛进,虽然离熟练运用还差得远,但至少入门了,不再是那个对着铁剑干瞪眼的小白了。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韩沧澜看了看天色,拿起石台上的卷宗,“修行需张弛有度,过度练习反而伤身。你今日进步很大,回去好好打坐恢复,明日再巩固即可。”
“多谢韩师姐!”白小白收起铁剑,恭恭敬敬地向韩沧澜行了一礼,这一礼发自内心,充满了感激。不仅感谢她的指点,更感谢她无形中为自己挡去了可能的杀身之祸。
韩沧澜坦然受了这一礼,笑道:“不必客气。日后在修行上若有疑难,亦可来天衍峰寻我。当然,若能得舒师叔亲自指点,那是最好不过。”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这份卷宗我还需亲自呈交舒师叔,便先告辞了。”
一听韩沧澜要走,而且是要去见舒君璧,白小白的心又提了一下。但她知道自己没理由再缠着对方了。
“韩师姐慢走。”她努力保持笑容。
韩沧澜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静虚阁的方向走去,背影潇洒利落。
看着韩沧澜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白小白才缓缓松了口气。安全了!至少今天安全了!
她环顾四周,练习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周遭只剩下山风吹过剑形草的呜咽声。
虽然最大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一个人待在这空旷之地,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发毛。她不敢多留,连忙收拾好东西,快步朝着弟子居住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格外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云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直到安全回到“竹幽”小院,关上院门,她才彻底放松下来,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成功了…我活过今天了…”她喃喃自语,一种虚脱般的庆幸感席卷全身。
……
静虚阁内,檀香袅袅。
舒君璧端坐于蒲团之上,听完韩沧澜呈上卷宗并简略汇报后,温和开口:“有劳师侄亲自送来了。关于天壑试炼的安排,我已知晓,会早做准备。”
“师叔客气了,这是弟子分内之事。”韩沧澜恭敬回答,她虽性格豪迈,但在舒君璧面前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数。她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般说道,“方才在来的路上,恰巧遇到师叔新收的那位白小白师妹在练习场独自练剑,似是遇到了些难关,有些愁眉不展。弟子便僭越,顺手指点了几句,还望师叔勿怪。”
舒君璧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目光温润地看向韩沧澜,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哦?小白她……竟劳动师侄费心了。她资质寻常,初来乍到,难免进展缓慢,让师侄见笑了。”
“师叔过谦了。”韩沧澜笑道,“白师妹悟性颇佳,只是年纪小,胆子似乎也有些小,独自练习时难免心中惴惴。经弟子稍加点拨,已掌握了‘震’字诀关窍,进步很快。”
“是么?”舒君璧轻轻放下茶盏,声音依旧温和,“那孩子……确是有些怕生。能得师侄指点,是她的造化。”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同门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韩沧澜爽快道,“若师叔没有其他吩咐,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舒君璧微微颔首。
待韩沧澜离去后,静虚阁内恢复了沉寂。
舒君璧静坐片刻,指尖在微凉的玉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眸光低垂,落在袅袅升起的檀香烟气上,看不清眼中情绪。
“胆子小……心中惴惴……”她低声重复了一遍韩沧澜的话,语气轻缓,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竟能劳动韩师侄亲自出手维护……倒是……越发出乎意料了。”
她想起那日传功时,那双抬起看向自己的、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圆眼睛,像林间受惊的小鹿,纯粹又脆弱。也想起隔空引导时,那缕异常“听话”又带着点奇异韧性的灵气。
原本的计划,确实需要在今日彻底清除这个小小的、不该存在的变数。云绮早已待命。
然而,韩沧澜的意外插手,却让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杀了白小白,轻而易举。
但因此引起韩沧澜,乃至宗主一系的注意,却非她所愿。在她精心布局的关键阶段,任何不必要的目光投向执剑峰,都是麻烦。
更何况……那个孩子,似乎比她最初判断的,要更有趣一点。不仅仅是“悟性尚可”,似乎还有一种……奇特的、能引来旁人维护的运气或者说特质?
舒君璧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气息一闪而逝,随即湮灭无声。
她最终并未下达任何指令。
只是端起那杯已然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眸光幽深,望向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
……
翌日。
白小白一夜辗转反侧,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第四天了!”她几乎要喜极而泣。看来昨天抱韩沧澜大腿的策略生效了!舒君璧或许是因为顾忌韩沧澜,暂时放弃了动手?
虽然不知道这份“安全”能持续多久,但多活一天就是一天的胜利!
她心情忐忑又带点小庆幸地打开院门,却意外地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是凌珑,也不是传话的孟游之,而是……
云绮!
那张毫无血色、眼神空洞的脸,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在白小白面前!
“啊!”白小白吓得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她怎么又来了?!是来执行延迟的灭口任务吗?!
然而,云绮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她,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开口道:“奉长老令,今日由我引领白师妹前往经阁,整理擦拭剑典。即刻出发。”
说完,她便转过身,径直朝前走去,似乎根本不在意白小白是否跟上。
白小白惊魂未定地靠在门板上,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不是来杀我的?是…是派活给我?还要我跟她单独待在一起?去经阁那种可能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这到底是放过我了,还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处理方式?!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可是,她能拒绝吗?能说不去吗?
看着云绮那逐渐远去的、平稳得可怕的背影,白小白咬咬牙,最终还是颤抖着腿,跟了上去。
前途未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渊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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