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旧梦前尘·告别

李滇看着堂下众人窸窸窣窣的样子,内心只觉一阵好笑,怪不得前一阵他们安分了下来,原以为是他们无可奈何之下做了妥协,却不料是在这儿等着呢。

堂下众人交谈许久,似乎意识到了上面那位一直都没有出声,于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众人注视着李滇,等待他给出回应。只是李滇从未按照过他们的想法行事,这次亦然。

他只字未提,径直走下了高位,向着殿外走去。

这一行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上官贺同样未曾料到,于是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恰恰好挡在了李滇离开的路上。

“烦请圣上裁决!”

李滇不予理会,想要绕过他离开,不料上官贺纵使是跪着,也要向前扑倒留住他。李滇感觉有人拉着自己的衣摆,转头向后一看,是上官贺。

“松手。”李滇冷声说道。

上官贺不为所动,声“泪”俱下地说着:

“圣上,您处罚了官员和其他皇子,却独独没有惩治摄政王,您这样做,如何堵得住这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啊!”

李滇内心气急,想要一脚踢开上官贺,还未等到李滇行动,只见那上官贺忽地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殿内的柱子。

——虽然在即将要撞上去时被人拦了下来。

李滇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去柱子旁找意图自尽的上官贺。

“你为何非要朕诛杀李乾安?他如今已无任何权力,摄政王也不过只剩一个虚名,有何可在畏惧的?”

“老臣这条贱命不足为惜,今日老臣死谏,但求圣上一视同仁,既处罚了可能威胁到您的皇室男丁 那便不能放过摄政王!”

李滇看着他,真的很想直接对他说,既然死谏,那就先死后谏吧,可他知道,他如今在这个位置上,本就坐得不稳,一朝得罪全朝堂的大臣,社稷根基必会动摇。

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扶起上官贺,为他赐座,等候详谈。

“上官大人为何执意要朕处死摄政王?可是有何重大的案情要报告、重要的证据要呈报?”

上官贺欲起身,李滇连忙摆手,示意他坐着就行,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上官贺点了点头,开口说到:“皇上圣明,臣确有一事相报。”

“去年六月十五,那天摄政王与先皇在御书房中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才堪堪回了王府。”

“先皇同摄政王有要事相商,何错之有?”李滇听到六月十五,便知道是自己那个李乾安没有参与的生辰。

上官贺继续说道:“先皇与摄政王商量事情自是没错,可您知道摄政王回到王府后做了什么?”

“他回王府收拾了一众日常用品,带了许多钱,并且拿着一枚官印,赶往了废太子的流放之地。”

听到这里,李滇正敲着靠垫的手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原有的敲打节拍。

“哦,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既是真的,为何不提前来报,而是偏等到今天?”

上官贺苦笑一声,解释着说道:“这朝堂上无人不知,您与摄政王素来交好,老臣惶恐,生怕触怒圣颜,故而……”

李滇暗自腹诽,既知晓我与皇叔交好,还要赶来上奏,可真是好的下马威啊。

自己死谏,既能逼我除去本朝的摄政王,如若处理不当,还会给我留下一个偏袒的罪名,好计策。

可偏偏李滇并不想收下这个“下马威”。

他只冷淡地回了一句:“可有证据?”

上官贺迟疑了一瞬,跟踪王爷本就是不合礼法,他又怎会给自己留下这样大一个把柄,只得缓声道了一声“这……”。

“摄政王乃本朝当朝王爷,既无证据,那便容后再议。”

说罢,李滇没有再给上官贺留下说些什么的机会,转身直接离开了大殿。

回到御书房内,李滇原计划着批完奏折,便去摄政王府问问李乾安究竟是何事还需用到官印。可他拿起一本奏折,不是毫无意义的日安,就是弹劾摄政王李乾安。

李乾安看着奏折上面“摄政王干涉军务”,眉毛紧紧蹙起,手中力道逐渐加重,随后便一直盯着桌上的笔墨愣神。

直到奏折的边角被攥出了痕迹,李滇身侧的安达才出声提醒,说到:“您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连这奏折被攥皱了都没感觉?”

李滇听到他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将奏折随意地丢在桌上,抬手让周围的宫人们都退下了。

方才的李滇心里想着,皇叔的品行端正,断不会做危害社稷的事情,可难保自己那个爹溺爱孩子,让皇叔去当这个中间人。

想到这里,李滇虽骤然回神,可他仍放心不下这件事,心里正琢磨着如何独自出宫,去找李乾安。

李滇回到晓月宫,按照之前同李乾安商量好的出宫路线,孤身一人离开了内宫门,朝着外宫门走去。

外宫门处,李滇正向着里面望风,看到宫内没人追来,内心窃喜,转过头来正想出宫门,迎面撞上了李乾安的随身侍从。

李滇一阵催促,“我就知道皇叔一定会派你来接应我,快走,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我就得回宫了。”

李滇推了推那人,想顺势推着他一起走,不料推了,但没推动。

那人向着李滇行了个礼,“抱歉,公子,我今日来,是要阻你出宫的。”

“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皇叔的意思?”

李滇满心的激动化为乌有,冷静下来,问着他这究竟是谁的想法。

“是我们的意思。”

李滇点了点头,这么说,那就是皇叔的意思了。

“为何?”

“如今主子正处于风口浪尖,不宜与公子见面,会落人口舌。”

李滇听完,挑了下眉,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宫内走去。

一旁的宫墙边走出一人,正是方才两位谈论的主人公——李乾安。

李乾安看着他径直走回宫,连宫人都不曾避及了,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随后同那人说到:

“你看点点,还是与小时候一般爱耍小性子。一旦生起气来啊,就谁也不理,什么也不管。”

待到李乾安目送着李滇进了宫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随后李乾安才提出离开,两人在路上走走逛逛,丝毫不避讳“干涉军务的王爷”这一头衔。

“主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无妨,上官贺既然敢当着全部大臣的面以死为谏,那就说明不论是真的亦是假的,他都能拿出这个所谓的证据。”

“既如此,那我们又有何畏惧?王爷插手军务,我的结局只会是死路一条,与其待在家中等着生死令,不如出来逛逛,万一真死了,也不浪费这几日的光阴。”

说着,李乾安走向了一个糕点摊,向老板买了一些雪花酥,和其他一些糕点。

而另一边皇宫里,李滇一脸郁闷地同自己下棋,谏皇叔的又不是我,我也没收下上官老儿的奏请,怎么皇叔就不理我了。

就在此时,南宫浔从侧门进来,拿起一颗黑棋便先他一步放在了棋盘上,就是这一颗棋,让黑子由被动转为主动,顷刻间白子便落入了下风。

“你还懂棋啊?”

“做我们这一行的,出门在外,总是要多个技能傍身的啦。”南宫浔摇着他那扇子笑嘻嘻地回答道。

李滇心中本就烦闷,此时看着他一直摇着个扇子,只觉火气蹭蹭上涨,一把将白子扔回棋盒,闷声对南宫浔说道:

“你能不能别晃你那个破扇子了,摇得我头疼。”

“好好好。”南宫浔轻笑了一声,随即便将扇子收了起来,专心与他下棋。

一局毕,黑白棋子持平。

次日早朝,上官贺果不其然,向李滇呈递了物证——是一份购买军用物资的交易明细,上面赫然盖着属于摄政王的官印。

李滇看着这份交易明细,有些错愕,内容是对的,官印也是真的,皇叔一向淡泊于官场,怎会招兵买马?

“圣上,这便是摄政王干涉军务,乃至私下购买军用物资的记录,依照我朝律法,受封的王爷做出此行为,是要斩首的!”

李滇听到“斩首”时,看向了上官贺,死死地盯着他。

“圣上体恤摄政王,老臣可以理解,可是圣上莫要因为这一份关心而做出有失偏颇的判断啊。”

“是啊,还请圣上明鉴!”

台下的官员跪了一地,上官贺痛心疾首地表演着自己多么的为国为民,台上的李滇被众人架在了至高位,若是证据为假,李滇自有方法助他减缓刑罚,可偏生这份记录没有伪造的痕迹。

李滇降头偏向了一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摄政王李乾安,私自购入军用物资,按律当斩,七日后正午行刑。”

律政堂的动作格外迅速,早朝刚下的命令,午时便将人押回了地牢中。

“摄政王爷,下官对不住了,圣上的旨意,就请您先在这儿委屈一段时间了。”

主审理说道圣上时,向着朝堂的位置拱了拱手,这一番场面话说完,便离开了李乾安所处的牢狱的位置。

*

日出日落,七日的时间很快便要结束了。

这七天里,李滇于早朝上再无一次好脸色,冷着脸看完了他们戏剧性的互相上奏。

第七日这一天,李滇带着自己做的一些点心和两碗长寿面,早早地来到了李乾安所在的牢狱之中。

这里地方不大,能供人坐着的地方,也就是地上的一片草席,头顶处有这一个似有若无的窗口,上面封着牢牢的栏杆,一丝的阳光从缝隙里进入地牢。

李滇从篮子里掏出自己做的饭食,一一摆在了两人面前。

“皇叔,这些点心都是我学着之前的样子做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李乾安拿起一块儿点心,轻轻咬了一口,顿了一顿,露出赞赏的表情,“没想到我们点点还有这样的手艺!”

“皇叔若是喜欢,便多吃一些吧,也算我尽尽孝心。”

李滇说着,也随他一同吃起了点心。在李乾安看不到的地方,李滇偷偷擦了一次眼睛,不让自己在皇叔面前留下丑态。

午时将至,李乾安将点心均吃了个遍。

李滇看到他吃的正开心,将筷子递给了他,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对李乾安说:“皇叔,我的生辰那日你未能与我一起吃这长寿面,今日我们补上这碗长寿面,好不好?”

李乾安将头扭向一边,眼眶微红,默默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才再次转会头来。

“好啊。”

两人无声,只是聚精会神地吃着长寿面。

两碗面后,李滇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沉默的陪在李乾安身边。

李乾安将他叫了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说道:

“点点,我是他们最后一个用来威胁你的筹码,我死后,世上无人再能胁迫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

“我知你虽难过,可做了帝王,本就会有许多无奈之下不得不做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只是今后的路,皇叔不能陪你了,你要自己走下去,走出一条能够实现你心中所想的帝王之路。”

“况且啊,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枫叶飞扬的时候,纵是我一人赴死,也有万千枫叶陪我,不必伤心,不必难过。”

说完这些,李乾安转过身去,不再看着李滇,他希望留给二人的最后印象,是谈笑着说这糕点的好吃与否,而不是伤感的离别。

李滇深知他的用意,默默地将地上的碗筷收拾妥当,放回了篮里,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儿玉雕,将它塞给了李乾安。

“这块儿玉石,是我从一位老伯那里买的,我看这玉石的纹路十分像枫叶,便向那位老伯学习如何进行玉雕。这块儿玉佩是我第一次玉雕,可能比起皇叔往常见到的要丑了许多,还请皇叔不要介意,我尽力了。”

“若能有下次,我给你雕个更好的。”

改了一下本章结尾~这样子更连贯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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