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下的毒根本没这么厉害，是有人故意加重毒性，为的就是名正言顺抓他，无人再敢庇护。

怎么办……

她要不要阻止？

谷冬笑矛盾至极，眼前的少年低垂着眉眼，撕下干净的内衫替她包裹伤脚，火光映照出来的五官俊秀又精致。

后来，他虽说用秘药恢复了七八分容貌，可是到底留下了一些疤痕，心性也变得更加残忍冷酷。

而现在，他至少还会笑。

想起那盏逃亡中丢下的兔子灯，谷冬笑鼓起勇气开口，“温柳！”

她的声音在他的注视中越来越小，却到底还是坚持说完，“我们能不能回去看一看？”

温柳抬眼，目光里满是不解，“为什么？”

“……万一有其他人中毒怎么办？”

谷冬笑低声道。

温柳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一样，末了轻笑，“我从不知道谷大小姐居然这么正直善良。”

他说着将布条打了个结，“我们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管别人？何况那药的药效只到天亮，要是有人今晚中招，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行。”

谷冬笑有些固执，“我们就回去看一看，确定没事了再走好不好？”

“更何况，”

她灵光一闪，“那些人看我们跑了，肯定会往前追，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掉头回去。”

“……你倒机灵。”

温柳低笑，又看了她一眼，“就是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谷冬笑心口猛地一跳，他却显得很无所谓，“也行，正好回去给你买一双鞋子。”

谷冬笑一怔，看向自己的伤脚，因为已经上药裹好的缘故，只是有些麻麻的，不再怎么疼。

其实，温柳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对吧………

第二天，两人装扮成砍柴兄弟回了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门口的守卫多了不少生面孔。

“出城的盘查好像很严。”

谷冬笑有些不安。

温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长串被卡下来的队伍，“进城却没有限制。”

两人进了城，温柳找了旁边一家茶楼坐下，点了最便宜的粗茶喝着，不一会儿就看出了名堂。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突然，他起身朝人群而去，谷冬笑只见他来到某一辆马车前说几句，帘子突然被掀开，露出一张眼熟的面孔，竟是昨天买小碧蛇的同娘。

温柳回来时脸色很难看，“……走，我们先去买鞋。”

“出什么事了？”

谷冬笑小声道，却被他一路拖着去了成鞋铺子，挑了双结实方便的鞋及几件换洗衣物。

“等下我们想办法出城。”

温柳继续让她穿男装，自己又换了身打扮，如今，两人看上去就像普普通通的青衣小厮。

“同娘说了什么？”

谷冬笑有些紧张，“城中出什么事了？”

温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城中水源出了问题，已经有几百人中毒。”

“怎么这么快？”

谷冬笑下意识喃喃，对上温柳的视线后又赶紧道，“你不是只在护城河下了毒吗？怎么会牵扯到水源？”

“有人想浑水摸鱼。”

温柳冷笑，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走，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不行！”

谷冬笑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温柳，不能就这样走！”

阳光下，她的眸子显得很固执，“你得想办法解毒。”

“关我什么事？”

温柳很不耐烦，“快点，同娘的花船还有一些人在城里，我们得和他们一起出去。”

“不要。”

谷冬笑不肯动，“温柳，你至少先去看看，看看再说。”

她急的直冒汗，又不方便明说，他一走，这上千人的死亡就会算到他头上，他将成为天下人所鄙夷唾弃的对象！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温柳定定地看着她，水墨眸子里有着深思，“从昨日起，你就有些奇奇怪怪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谷冬笑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冷笑，“也罢，就去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一路来到城中某处井水，正好一位老人家打了桶水上来，温柳走过去讨了一点，尝了尝，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是我们温家的密毒。”

他垂下眼，却掩不住那里面窜出的杀气，“看来当年还有其他温家人逃出来，我居然都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

谷冬笑小声道，她转眼看到那老人家挑着水要走，连忙追上去阻止，又掏了铜板将那两桶水买下。

“你这是白费功夫。”

温柳嗤笑，“等我们一走，他就会回来打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用理会。”

“你不打算解毒？”

谷冬笑大惊。

温柳沉默片刻，“这井水中的毒性还很弱，基本影响不到什么，这整座城地下水相连，如今出问题的在城东，所以毒是下在源头，刚刚扩散到这里。”

“要彻底解毒，也得去到源头。”

他看向谷冬笑，“而那里，一定有人守着。”

“……我们得走了。”

静了片刻，他移开视线，“同娘的人不会等我们，别再耽误时间。”

“温柳！”

谷冬笑抓住他，“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可是……”她咽了口口水，“如果你就这样走了，一定会后悔。”

“那是温家的毒。”

她小声道，“而你，是世人所知温家仅剩的一个人。”

温柳瞳孔紧缩，“……今天的你，真是格外聪明。”

“不过那又怎样？”

顿了顿，他轻笑，“就算全天下都以为是我做的，我也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谷冬笑打断了他，坚定清彻，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温柳，不是你做的，不要承认。”

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有他的，以及这满城无辜的人。

女孩的眼眸就那样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心里。

温柳怔住，许久才似乎不以为意地别过眼，“……随便你，既然你不死心，就去看看好了。”

“不过话说在前头。”

他轻咳一声，“如果没有机会，就立刻走。”

“好。”

谷冬笑高兴的点头，她也不傻，如果真的不行，也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两人很快到了城东，果然见西直门处有人看守，却不是平时的官兵，而是用面巾蒙了口鼻的黑衣人。

“现在怎么办？”

谷冬笑悄声问道。

“等他们换班。”

温柳拉着她藏到了一旁的巷子里，两人等了许久，谷冬笑有些腿麻，微微动了动，却惹来头顶一声轻笑。

“怎么？撑不住了？”

温柳垂眸，声音里有些愉悦，“大小姐，做个好人可不容易。”

“而且有时候，你的牺牲还不一定值得。”

“什么……”

“嘘，有人来了。”

温柳止住了她的话，转头看向外面，突然整个人都绷紧了，谷冬笑察觉到他的情绪，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俊秀男人站在水渠旁，轮廓看上去有些眼熟。

可她不应该对这里的任何人眼熟……

谷冬笑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身旁的人，少年的神色已经冷得像冰，水墨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杀机。

“真是多谢你坚持要来。”

他冷笑，“不然我永远也想不到，那个出卖温家的人居然会是一个已经死掉去多年的人。”

“我的……二叔。”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说出来，谷冬笑惊惧地看着他，她也不知道温家血案到底是谁做的，毕竟那是整本书最大的谜题，所以一直雾里看花看不分明。

“你别冲动！”

她一把抓住温柳的手臂，低声道，“我们现在还不是对手。”

……我们？

温柳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指，什么时候这个大小姐把他归属于她那一方了？

“……我不会冲动。”

他慢慢道，“但我必须要去找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参与进来。”

“……不行。”

谷冬笑摇头，“报仇的事以后再慢慢说，我们现在只先解毒就好。”

“这个给你。”

见那边有了动静，温柳没什么耐心地将什么塞进她手心，“你解毒，我引开他们，然后在东城门口汇合。”

他顿了顿，“不过如果我没来的话，你就自己走吧。”

“不……”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温柳打断了她，唇边的笑显得有些冷酷，“阻止我，还是救这一城的人，你自己选。”

什么？

谷冬笑愣住，温柳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下一刻，人就已经离开了巷子。

“温……”

谷冬笑的声音止在了喉咙间，她看到那个和温柳很像的男人好像察觉了什么，猛地往某个方向看去。

少年的身影遥遥消失在街口，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追去，然而却停了下来，低声朝旁边吩咐了什么，你些人便纷纷散开，消失在街道上。

而紧接着，他也沿着其中一个方向追去。

现在，就只剩她了。

谷冬笑咬牙，飞快地冲到了水渠旁，一鼓作气拔开塞子将药粉倒了进去，白色的粉末很快融进了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望能起效果……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往东城门的方向跑去。

天已经黑了，可是温柳却还没有来。

她一连等了三天。

第四天晚上，当她都快要放弃，觉得是不是改变了剧情走向时，城中突然开始戒严，来来去去的人都要接受盘查。

幸好她身上有温柳准备的路引和身份证明，很顺利就应付了过去，但她心里却很不安，感觉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先出城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城门口，布帘掀开露出一张少年的脸来，她眼睛一亮，飞快地跑了过去。

“你还没走？”

温柳神色有些复杂，一把将她拉上车，“快上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兵甲碰撞声，有人大喊，“快！是那辆马车，快拦住他们！”

谷冬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前面的城门开始缓缓关闭，温柳当机立断一把斩断套车的绳子，自己翻身上马，然后把她拉了上去。

“走！”

他猛抽了一把鞭子，马儿嘶鸣一声，疯狂地朝那快要闭合的城门口奔去，那速度太快，竟让他们真在最后一刻险险冲了出来。

温柳畅快地大笑，然而下一刻笑容突然一顿，整个人的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谷冬笑担心地回头，却见他脸色惨白，唇瓣都透着青黑。

“温柳……”

她吓坏了，身下的马儿没了主人掌控慢了下来，温柳将人压在怀里，自己吃力地回头看去，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城楼上，青衣束发的男人迎风而立，手中的弓拉至最满，遥遥指向马上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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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