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静的可怕,定青心惊胆战的上前收拾被明今翊打碎的茶碗。
“谁收的东西?”明今翊的声音尤为不悦,他收回刚刚的笑容,瞥了定青一眼,等着他回话。
定青浑身颤抖,看也不敢看明今翊一眼,“是昨日那学子硬塞进来的,后来戴妈妈将这茶送到咱们院里的……”
看着定青的样子,明今翊眯了眯眼睛,收回了刚刚咄咄逼人的神态,后背依靠在椅背上,慢声道:
“哦,你的意思是,一个管后院的戴妈妈就能替荣王府做主,收了这些东西?”
定青低着的头一僵,抖得更加厉害,但嘴上依旧不肯松口,他知道明今翊的脾气,自己为了点银子,私收贿赂是会被明今翊打死的。
“是啊,我还,还说了戴妈妈呢,不过主子,这点茶应该没什么吧,不过是那学子为日后官场好做,提前铺路罢了。”
“日后?”明今翊眼神之中尽是嘲讽之色,“他还没考试呢,怎么就这么确定,凭他的才学能够入仕?”
明今翊没有心情继续跟定青废话。
定青跟他三年,这书没读出个名堂,察言观色的能耐倒是见长,不过跟着一块长的还有贪婪。
明今翊使他顺手,定青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明知道明今翊不收贿赂的情况下,依然敢冒着被明今翊责骂的风险,收下那学子的钱,里应外合的逼着明今翊参和今年的春闱。
“殿下,听闻他是去年淮西乡试的举人,想必对自己的水平……”
“哼,今年淮西过来的举人有六十余人,他是第几啊?”明今翊不想跟他多说,立刻起身叫来院中主管常有仪。
“我院里容不下这样目中无人的奴仆,去找戴妈妈要他的卖身契,打发了他。”
定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虽然都说明今翊是个人人害怕的鬼罗刹,但常跟在身边的定青知道,那只是针对朝官,对于身边人,明今翊的要求要比纨绔公子明今朗宽容上许多。
若是自己被卖到什么小户人家,月钱不多也就罢了,没准主子刻薄,到时候自己可就遭罪了。
“殿下息怒,我这就将那些送来的茶给那学子送回去……”真的碰触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定青自然就舍得抛下那点贪来的银子。
“不必。”明今翊铁了心要处理定青,任由定青如何求饶,最终还是让常来仪将人送出了荣王府。
他深知这事不是定青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只怕自己那个糊涂爹也知道这事,根本就是默许了定青收下贿赂。
这点茶叶荣王不一定能看得上,但这几日荣王见着他就提春闱一事,显然就是想让明今翊主持今年春闱。
荣王虽然贵为亲王,但因为能力有限,只是个闲散王爷,朝中无职,没法培养朝中亲信。
而荣王的这些孩子里,权利最大的便是长子明今翊,为此,荣王便总想借着儿子的势,在朝中布置自己的人。
但明今翊总给自己的老子拆台,因此父子俩没少生气。
碰上春闱这种最适合给自己培养党羽的机会,荣王自然不想放弃,他读书不行,便再次打起了儿子的主意。
定青显然就是得了荣王的意思,才敢如此胆大,不跟明今翊商量就将东西收到手里,倒逼着明今翊参与今年的春闱。
他们以为荣王府借着明今翊的名义,将东西收下,明今翊就没了法子,只能按照荣王的意思,去争今年春闱的主考官一职。
在常来仪拉扯着定青,要将人送回牙庄的时候,明今翊的注意已经被躲在暖芳池柳树后的季清吸引。
季清显然是喂饱了大橘,又去找那只常光顾暖芳池的三花玩,没想到三花还没找到,自己倒是先看了一出大戏。
此时的季清正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拉扯。
“季清,”明今翊的声音在季清耳朵里,就如同阎王点卯一般,成功将季清从开心吃瓜的兴奋中踹了出去。
“世子殿下,”季清连忙放下手上的馒头,走了出去。
“识字吗?”
“啊?”季清显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明今翊看向他,又一次重复了自己刚刚的话。
“识字吗?”
“识字,”季清不清楚明今翊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将情况秉明。
“那就好,”此时定青已经被常来仪拉走,院子安静下来,明今翊看了季清一眼,便转身回了房间。
等他进了门,刚想回头交代季清些事情的时候才发现,季清此时还一脸懵的站在原地。
“进来,”明今翊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不悦的心情好了许多。
“从即日起,你便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书童。”
“哦……”季清眨了眨眼睛,对于突然的升职没有过多的反应,满脑子都是明今翊身边居然还有书童,难道他还在上学?
可整个院子的人都说,明今翊如今是朝官,这在季清看来,分明已经是上班的节奏,那他还要书童做什么?
“平日里,你只需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让你做的事……”
明今翊没等来季清的谢恩,也只当他是被突如其来的提拔冲昏了头,忘了礼数。
而他面对季清这张懵懵懂懂的脸,也不生气,只讲自己的要求,他朝季清的方向走了一步,身子慢慢靠近季清,压低了声音:
“……哪怕是荣王让你做的,也不许做,所有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胆敢瞒着我做事……”
季清缩了缩脑袋,看着明今翊直起身子,“我就将你卖到坊月街的馆子里去。”
哎?不是打发了吗?怎么跟定青的结果不一样?
季清一愣,还在思考明今翊说的馆子是什么的时候,明今翊再次开口:
“听到没?”
“听到了,殿下,”季清嘴上回话,心里还在思考明今翊说的馆子是饺子馆还是包子馆?
“世子殿下,”戴妈妈带着茶叶走到了门口,将两人的对话打断,“您找我?”
“将茶叶给季清,明日让他把东西送回去,我荣王府已经落魄到要靠别人接济才能喝到新茶的地步了吗?”
明今翊坐在椅子上,看着戴妈妈脸上的表情,他知道戴妈妈一出听松别院,荣王和荣王妃能立刻就知道这事,戴妈妈绝对会立刻把从自己这儿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是,”戴妈妈收敛好自己脸上的表情。
“还有,用前些日子我从蜀州带回来的料子,给他做身袍子。”
明今翊说着,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季清,“要快。”
戴妈妈看了一眼身边的季清,立刻道:“是,我这就让他们找人给他量尺寸。”
“明日我要看到那身衣裳,”明今翊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这动作季清看得懂,利索地离开明今翊的房间。
季清让裁缝量完尺寸后,便接着去找跟自己有几天交情的三花猫,好不容易在暖芳池边上的假山上找到三花。
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怒容满面的冲了进来,守门的银竹和禾青都没能守住他。
“王爷,王爷……”银竹高声喊了几句,希望屋里的明今翊能听到。
“喵嗷——”怀里的三花一张嘴,就被季清捂住,一人一猫蹲在假山上,听着屋里传来的声响。
“听戴妈妈说,你要将东西送回去?”
荣王明桓一进门便看到明今翊坐在一边,自顾自悠闲的品茶。
“我以为父王不知情呢?”明今翊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明桓顿时一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儿子的话给套中了,此时说不知情,将所有责任推给定青已经来不及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找好了理由:“不过是两盒茶叶而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吗?”明今翊挑了挑眉,“那如今我送回去,也无伤大雅吧?”
荣王涨红了脸,“就算你还回去,人家也不一定会收,到时候闹大了,你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荣王如今就是把持这个已经成为事实的受贿案,倒逼明今翊去跟皇上请命主持春闱。
他似乎认定了明今翊面对此时的局面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任由他来摆布,才会明晃晃的暗示定青将茶叶收下。
明桓自然是看不上这两盒茶叶的,他看中的是靠这一招,逼的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深受皇帝喜爱的儿子去请命主持春闱。
到时候,再根据那些想要攀附荣王府的学子送来的银子来按财录取,几盒茶叶荣王自然不稀罕,但靠着这两盒茶叶能钓来的可不止黄金百两。
“这就不劳父亲大人费心了,我自有办法,到时候是罢官还是免职,都不会牵连到父亲的。”
明今翊将手上的茶盏放下,越过明桓走出了房间。
明桓气急败坏,他跟着明今翊走出去,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
“你是我的亲儿子,咱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懂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懂,”明今翊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父亲,眼角余光瞥到了抱着三花躲在假山上的季清,“所以父亲觉得,你这个闲散王爷比我这个朝中二品还要懂皇上的心思。”
明桓被怼的哑口无言,许久才堪堪拿孝道压人。
“你,你怎么跟你老子我这么说话呢,你这是不孝!”
明今翊也不在意,任凭明桓发泄,等他发泄完,一摆手叫来银竹和禾青,将明桓送走。
“此事我自有定夺,父王多说无用,银竹,送王爷回去。”
如此行事,想来也是多次处理明桓给他惹出来的事情,已经驾轻就熟。
季清目瞪口呆的看着明今翊丝毫不给自己父亲留情面的一幕,忍不住再次回想起众人提起的外号。
——鬼罗刹。
狠起来连爹都不认,季清眨了眨眼,接着便对上了明今翊的眼睛。
“嘶~啊……”季清倒吸了口凉气,接着就感觉到手被三花猫舔了一口。
他连忙躲到假山后,企图蒙混过关。
明今翊也不过多追究,忍俊不禁的一抿嘴,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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