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莫燧煜听见刑部的探子一一如实的禀告着调查的进度。听得莫燧煜脸都白了,气得一把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探子脚下。
探子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还算稳定的霍岐。
霍岐问道:
“还有什么要说的?”
“今晚,昭晔公主和赵瑜大人在院中谈了许久,院中空旷,小的实在听不清谈了什么,只知道赵大人似是心情愉悦。谈完,昭晔公主就回神殿了。”
霍岐点点头,挥手让探子可以下去了。
探子走后,堂中只剩下莫燧煜和霍岐两人。莫燧煜终于是忍不住了,怒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她一个闲散公主,太子的弃子!竟然敢这样对我的人!”
霍岐起身,来回在堂中踱着步,“你的人?”
他念了念,眉头深深皱成了一个川字,“是了,军粮案只是一个幌子,被卷进的都是大殿下的人。到底是谁贪了铎城军粮,她根本就不在乎。”
莫燧煜发泄了愤怒,此时被霍岐一提点,也冷静了下来。他四方端正的坐在上位,信心满满道:
“军粮案,是谁出手,父皇知道,你我知道,太子也知道,与我何干?利用军粮案幌子打压我在朝势力,不过是十五日后想用口供诬告是我主谋。”
霍岐闻言,哦了一声,看向了莫燧煜,问道:“殿下看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莫燧煜不无得意得翘起二郎腿,道:“你以为刑部里关着的那些人,为什么是我的势力,他们收了钱,他们被我捏着把柄,被我捏着命脉,我给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屈打成招,本来就是冤枉的事。
我看十五天后,招出来的人是谁?
总要有人给铎城天乾一个真相。他们该感激我。”
霍岐只是听着,闻言认可的点点头。
莫燧煜说到兴起,得意的站起身,接着道:
“霍将军以为我这么多年在天都的经营是白混的,我早就搜集了太子贪墨铎城军粮的罪证,奈何父皇有意弹压……。”
他说到这里,眼神晦暗了片刻,转而又在霍岐认可嘉许的眼神中,晦暗不见,
“这次,天下人都看着,昭晔自诩有点小聪明,定要翻出军粮案,正和我意,让她查去,十五天后,死地才有后生,她闹得越大,越人尽皆知,最后,才越难收场。”
霍岐沉吟了片刻。
那刚毅的脸上,阴晴不定,不过听到这,他好歹是终于停下了踱步,重新坐回了议事的梨花重椅上。
“霍将军在多虑什么?”
“我觉得,以昭晔公主的智计……。”
他喃喃。
还没等霍岐说完,莫燧煜就不屑的哈了一声,打断道:“你还真信那些传说是真的了?昭晔,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
她有什么?朝中无人,军中也不过一个寒魏彰。
不过是有些和亲苍梧的功绩,她在天都玩乐了这么多年,现在回来了,还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也就是仗着背后有太子,被人推出来当了枪,还觉得她才是正道。可悲,可笑!”
说到这里,毕竟是被莫涟江打了自己的人,莫燧煜还是有些怒气。
可霍岐倒是严肃了起来,郑重地提醒道:
“不可轻敌。”
莫燧煜冷哼了一声,抱怨道:“霍将军怎么一遇到昭晔公主就怕这个怕那个的。她是带兵打过随城怎么的?”
霍岐当然不想再提,莫涟江带天乾伤兵,逼他开门的事情。
他只得岔开话题,道:“不论怎么说,此举毕竟伤了大殿下在朝中半数的亲信势力……徐大人和严大人更是军部和户部重臣。这……。”
莫燧煜闻言眼中晃出一丝残忍嗜血的凶光,道:
“朝中重臣空缺,还可以再次扶人顶替。
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换帝在即,要想扳倒太子,唯有此事了!用半数朝臣,连带严徐二人之命,换太子之位,各中取舍,自有权量。
太子德不配位,到时候,我若为太子,必为他们伸冤报仇!”
他说到激动处,嘴角忍不住扬起。
霍岐沉吟了半饷,只得抱拳拜下道:“大殿下英明。”
堂外后廊,一人蹲在墙角,耳朵紧紧贴着那唯一的一块特殊空砖,越听,那纤瘦的身子越是瑟瑟发抖。
顺墙角而行的负鼠,爬过她的脚面,原本最是害怕这些的人,此时却牢牢得捂住嘴。
别说尖叫了,就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徐娣的脸已经吓白了,她听着堂内逐渐离开人的脚步,扶着砖墙,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唯有肚子的隆起,在这身躯上,显得离奇怪异。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的厉害,在下人们发现她的惊呼和围过来搀扶之中,她空白的脑海里,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方才听了许多,她最是在意的,徐桉,军部尚书,徐家的大树,会死。
一旦徐家衰落,她这成日里仗着母家耀武扬威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去宫里请御医还是请大殿下?”
“不必!”
徐娣突然应激一般的大吼了一声,那声音大得根本不像是个怀了几个月的孕妇和脸色发白的身体不适的病人。
那声音中的恐惧,说不上是对御医的还是对大殿下莫燧煜的。
她意识到了失态,好在她平时也骄纵跋扈,下人们只当是忤逆了她的意思,就是吓得没有一个人敢动,哆哆嗦嗦的垂头,跪倒了一片。
“你们统统退下。”
徐娣稳了稳声音,再次呵斥道。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退下。
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肚子。看着四下无人,朝后院中的主院走去。
“姐姐………。”
严颜已经好几日闭门不出了,不过好在只要莫燧煜不来,下人们也没有人敢来这个院子。
此时,清静了许久日子的院子,却被徐娣哭哭啼啼的哀嚎打破。
严颜有些怕她,不知道她这又是整哪一出,可是碍于面子和她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还是好心得把徐娣搀扶了起来,坐在了屋子里的软塌上。
而她自己则是远远的坐在了屋里的方凳上。
徐娣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明显是防着她的严颜。
自从,那日莫燧煜把她从外面接回来之后,她更瘦更苍白了。
坐着的硬椅子上垫着厚厚的坐垫,可她坐上去,那坐垫就是一点也没有凹陷下去,哪怕是隔着坐垫,让人看着都像是这硬椅硌着这苍白的骨头架子似的。
瘦得让徐娣忍不住想,就这样的身子骨将来怎么能扛得住那一身帝后华服。
徐娣本来上来就想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的,见到这样的严颜,都忍不住道:
“这群看人下菜的狗奴才,大殿下不过近来忙了些,来姐姐院里少了,竟然敢如此轻慢!”
其实,原本严颜院子里就没有多少王府的仆人,带来的大多是在严家和她一起长大的亲仆,可后来,莫燧煜大怒赐死亲仆,院子里也就冷落下来。
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惩罚似的把她孤立和冷落在了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禁了足。
闻言,严颜的眼神中似是被什么刺了下,瞳孔微缩,却也是习惯了徐娣过来秀莫燧煜的宠爱。
她连一句嗯哦的敷衍都懒得敷衍。只剩麻木。
“姐姐太久不出门了,我这次,是要来告诉姐姐一件大事!昭晔公主回来了!”
闻言,严颜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徐娣是要来她这里打听什么,随后她僵硬不动的表情下,才表演似的出现了震惊和淡然。
“昭晔公主和亲苍梧,回来了?确实是一件大事。”
她早就知道。
“这回来也就罢了,她……。”
徐娣激动的走到严颜身边,一五一十得把聚宴上和现在刑部的情况对严颜说得清清楚楚。
说到徐桉入狱,想到今后在王府举步维艰的生活。
她这次终于不是装的了,被吓得是梨花带泪的对严颜哭诉道:
“听说昭晔公主少时曾与姐姐是故交挚友,现在就算不看大殿下的面子,怎能不看姐姐的面子,连严大人都一并入了刑部大狱呢?严大人…可怜严大人………。”
严颜听到这里,坐直了,枯木似的面上,终于浮现了隐隐的为难和难以置信。
“你说,我爹参与了铎城军粮盗失一事?”
徐娣看她自己说了半天,严颜的关注点竟然在这,有些无语,她哀嚎的哭得厉害接着道:
“姐姐,不论他们犯了什么错,到底是我们的爹爹啊。求姐姐去刑部向昭晔公主求情,求她放我爹,放了严大人。哪怕……少用些刑…哪怕替我给爹递些吃食,也是……也是好的,呜呜呜呜呜,求求姐姐了。”
严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徐娣感觉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她小声道:“明晚三更,我在王府西侧门替姐姐准备车马。求与不求,去与不去,全凭姐姐了。”
说罢,她接着认真诚挚道:“姐姐,我知道此前我对你多有得罪,那是因为你是妻,我是妾,但是此事你我都是女儿,我求姐姐。”
严颜不着痕迹的抽回手。
等徐娣走了,严颜才用布巾擦着手,自言自语道:“我爹不是那样的人,涟江也不是那样的人。”
天色渐暗,二更天刚过,严颜就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此前挂人的麻绳依旧悬在院子的门梁上,像是莫燧煜给她的提醒和警告,不要擅自离开。
可她就是恨恨的看了一眼,脚步坚定的一脚踏过了警告的门梁。
趁着夜色避开家仆朝约定好的王府西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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