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静默,下方的一切纷纷扰扰都逐渐远去。苍梧,天机,一切都模糊成为了与空中遥相呼应的星辰光斑,而在这苍茫悠远的黑夜和光斑中,他们的眼中,都各自只有对方。
莫涟江这会终于是想通了,那改变之处是什么,他眼中,那伪装的冰冷镇定与平静,碎了,露出了那眼神之后,藏着恐惧的迷茫和温柔的脆弱。
她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之下,想通的时候,心脏逐渐跳成了和方才听见的一般,快的乱成了一片。
原来,动心的不止她一人。
只是,比起伫立在天机国之巅的皇族,他的身份和责任,迫使他必须藏起,而不能像她一样我行我素。
“末将……我……。”
“我允许你逾越!”
莫涟江看着他,清晰又无比认真的甚至带着些焦急,连忙道。
话音刚落,那带着些清冷的气息只是靠近了些,轻轻的带着怜惜和虔诚的覆上了她的唇。
莫涟江闭上眼,什么公主,什么将军,什么天机和苍梧,不想了。
此时此刻,就好。
心中满溢的复杂,沉重的稳住了心跳,她有些想哭,可是并不是难受悲伤的想哭。
可是,莫涟江还没哭出来,就感觉脸上点点湿热,又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伸手擦了一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寒魏彰闭上的眼下,血泪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气息一弱,就这么倒在她的肩头。
莫涟江被他护在怀里,探了探气息,又连连晃了晃却毫无反应。
“将军……将军……!!我们要怎么下去啊?!!
将军,你快醒来说句话啊!!要不你帮我看看下面也行啊!!!!
这该死的凰焰!!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还觉得岁月静好的莫涟江,这会被凰焰这毒搅合的觉得,岁月实在不太安稳了,实在是人欲静,而风不止了。
夜空中,木鸢在风中上下翻舞,带来女声的频频尖叫。
惊起四周残月众星的颤抖,又似在幸灾乐祸的偷笑。
离扉站在沂翎关上,一一数着的带着人接应着从霜州而来的木鸢。
可放出去就差一架,迟迟不见寒魏彰和莫涟江两人的身影。
离扉的脸色是回来一驾,下来不是两人,脸色就难看一分。
“将军呢?还有大人呢?”
“将军和魁首和我们一起下了霜州州墙。应该在后面。”
“离叔,你这木鸢不会出问题?”
“会不会天色太黑了,将军和大人飞错了方向?”
“路上不会撞到树,耽误了?”
“木鸢飞那么高,哪来的树?”
贺兰齐鑫和肖素排排的站在沂翎关的最高处,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离扉脑子都要炸了。
“你们三个大晚上的都没事是吧!!!”
离扉最听不得别人质疑自己制作的东西。
何况,他绝对能保证木鸢绝对没有问题,他就差把自动驾驶给做上了。
只要按照东南西北,操作一下木鸢上的拉杆,如此就行了,至于木鸢上的人,他都考虑的十分周到的特别定制了能把人固定住的扣带,绝不会因为下方有箭矢,或者上面的人,受到了惊吓,又或者找路的时候,摔下来。
剩下的谍令都回来了,没道理寒魏彰和莫涟江迷路或者不会啊。
肖素看着留在铎城的谍令都从木鸢上三三两两的下来,已经全部回了来,安排了接应的人带下去休息。
贺兰也不买离扉训斥的账,道:
“秀才这么久不见,今天回来,我们不是都着急吗?你还说我们,将军都亲自去霜州了,那才等不及,我们就今天一晚上等等怎么了。”
剩下的人也不置可否。
离扉唉了一声,急的在沂翎关城墙上走来走去,活脱脱热锅上的蚂蚁。
他哎哟哎呦的,眺望着夜空,抓着空中似是在向四周刮的天风,直喃喃不会又闯祸了?
下半夜的风比上半夜还要呼啸,狂欢似的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得木鸢在风中摇摇晃晃。
莫涟江原本是被寒魏彰护在怀里,可自从他在霜州过度的动武,凰焰毒发晕过去之后,莫涟江就不得不挣出来,还得护着一手他。
她根本不敢瞥下面。死死抱着寒魏彰,和小时候一个人睡的时候,抱着个大娃娃,那感觉也差不多。
除了心里能不怎么怕了,实际上没有什么用。但是,只要知道身边有人陪,心里没有那么怕,很多事情做起来就要好的多。
木鸢在夜空中逐渐偏离了方向,又和远处的沂翎关,渐行渐远。
莫涟江自己吓个要死,在呼啸高歌一般的狂风中,忍不住心想:
今天的这场风真的是寒魏彰的叔父在天有灵的话,那这寒家叔父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不是……
整她嘛?
还好离扉的木鸢设计的周到贴心,就算两人一人晕倒,一人不敢往下看,两人都被固定的毫无磕碰之忧。
莫涟江颤颤巍巍的从袖袋里抽出鹰哨。
哨鸣之后,一片黑影从夜色中突然出现。
小鸣听见鹰哨来了这,却一时间,只敢远远的上上下下跟着打量。
在确定了哨声竟然是从这个和它一样,并驾飞在夜空中的大家伙上发出的时候,才敢靠近一些。
莫涟江简直是见到救星了。
“小鸣,天机!沂翎关!带路。”
小鸣长啸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理解错了,还是玩心大起,就在莫涟江眼前,展开长翼给她表演了一个凌空翻滚,和滑翔换向。
还得意的朝莫涟江长啸连连。示意她跟着做。
像是要教会这个和它一样的能飞的木鸢一般。
莫涟江简直要当场哭给这个孽子看了。
她以为自己的指令吹错了,又吹了一遍,但是,只是又确定了一遍:果然在逗她。
气得莫涟江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小鸣玩够了,也就不嘚瑟了。而是护航一般的飞在了莫涟江身侧。
它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看木鸢上的主人,又看向下空,再看莫涟江,朝她啼鸣了一声,像是在鼓励她往下看。
“我不,我不行。”
莫涟江看懂了,自言自语的拒绝。都忘了吹哨。
小鸣有些生气的朝她啼了一声,突然侧翼转向,离开了莫涟江眼前的视野。
“唉唉唉唉!”莫涟江急得在木鸢上直招呼,这家伙,它还有脾气了。
她一咬牙,一狠心,抱紧了些怀里的大娃娃。紧闭着眼,把脸对向了下面,屏住气,一下睁开了眼。
随后,彻底震住了。
好美!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的壮丽!
一种难言的波澜壮阔,震撼和冲击了莫涟江二十多年的眼界。
那样的壮丽只能用两个字去形容,那就是:江山。
木鸢不知什么时候在天上转了一大圈,此刻依旧在原地,前方并非沂翎关而依旧是铎城三州。
她此刻心情复杂的,第一时间就想和身边的寒魏彰分享,可是看见他闭着的眼,眼角还渗着血迹。
她伸手,给擦了去。
她忽然觉得,哪怕这人从来没有从这样的高处看过下方的边关。没有见过这样的美。
可这份壮美,早就留在了这个人心里,眼里,才会让他,让这些天乾将士们,拼死守护在这片热血的土地。
莫涟江看着远处的铎城,露出个微笑,随后调转了木鸢,在铎城和沂翎关的上空转了一大圈,才回了沂翎关。
“你们看那边!”肖素最快发现了月光下晃晃悠悠的一个小黑点。
“来了!来了!!”离扉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沂翎关上一片欢欣鼓舞,热闹沸腾。
只是那木鸢远远的看着不稳,上上下下。
深夜的沂翎关上方,一伙人紧张的伸出手,随着那天空中的木鸢紧张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大晚上的,远看像是在做什么古怪的仪式似的。
他们在这里招魂似的招了半天,终于让那木鸢直直的朝沂翎关上的接引装置冲了过去。
他们四人站着,激动又紧张的不敢上前,反而木了一般,没有反应。
停下的木鸢微微动了一下。
“你们说……不会只有将军回来了?”
“刚才谍令不是说了,谍令魁首是谁?”
“那大人呢?你们说大人……?”
“秀才,不会这次没回来吧……?”
四人凑在一堆看着那微微在动的木鸢小声的嘀嘀咕咕。
莫涟江又扛又扶又背的带着寒魏彰从木鸢上下来,看着四人哭笑不得。
“哎呦,将军们…可别看了唉~搭把手。”
终于,四人脸上锃亮的,展出笑颜,一个比一个的跑的快的围了过来。
肖素和齐鑫一左一右的架住寒魏彰,贺兰和离扉没有搭手的地方,但是贺兰是个热情的人,一把上来抱住了莫涟江,这又热情的把她抱起来抛了起来。哇哇道:
“秀才,可真有你的啊!霜州那大火烧的咱们这里都看见了!还有那三千苍梧兵,杀得不过瘾!”
离扉看着被抛着的莫涟江,高兴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激动的在原地跺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肖素和齐鑫也笑得灿烂。
莫涟江知道这些人兴奋激动,但是,但是……。
她趁着被放下来的时候,连忙躲了,扶着沂翎关的关墙,那是把前天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她伸手,制止了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好的四人,这边关的庆祝方式,对她这样的天都人来说太热情了点。
“我没事。”
莫涟江挥着手,制止了众人,又对众人道:
“将军也没事,他……他……他怕高,晕了。”
说起胡话来,向来就不用打什么草稿。
“啊??”
四人面面相觑,这倒是从未听说过。
莫涟江拿衣袖擦了擦嘴,道:“是人嘛,总有什么怕的,将军也不是十全十美。”
她朝呆愣的四人说道。
“关墙上风大,扶他回去休息吧。”
“那大人你呢?”
莫涟江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本扶着关墙,又被贺兰搀住,后来又被贺兰背到了背上。
“我嘛,我去大夫那里找些东西补补。贺将军,走,咱们去军里找大夫。”
齐鑫是知道莫涟江刚刚来的时候,确实是熬过什么天都秘方的大补药。
他架着寒魏彰,对贺兰背上的莫涟江道:
“先生,你这么能扛揍,这么聪明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那个大补药?”
莫涟江嘿的笑了一声,
“是的话怎么说?齐将军要试试?”
齐鑫连忙道:“不了不了。老齐不喝药也很扛揍,脑子嘛,虽然不顶先生,好歹够用。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也给贺兰点儿,让他补一补。”
贺兰不知道齐鑫在给他设坑,笑道:“还真有这种好东西?”
莫涟江哈哈哈哈笑的本来就空空的肚子都有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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