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李莲舟让雅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万三千再是粗枝大叶，也感觉到了不对。

他狐疑地看着谢景行与沈乔，见两人的神色都颇为难看，心里瞬间忍不住嘀咕起来。

“你们两这是……怎么了？”万三千问得有些小心。

沈乔闭了闭眼，抬手朝心口捂去。

刚才的那份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事……”沈乔有点心不在焉。

谢景行垂眼看他，却并不说话。

雅间外，喧闹的声响越来越近。

原来是报喜的人发现了这次春闱的前三甲都在这家酒楼，就干脆过来报喜。

隔壁的叶明钰自是不用多说，他跟他的一些朋友聚在一起，很大方的就给了报喜人打了赏。

谢景行这里也有人来，穿着一身红色差服的报喜人，手里提着个铜锣，敲敲打打的进来，一见到雅间里的三人就立即上前祝贺。

谢景行眉宇微蹙，神色阴冷，直把报喜人看得有些莫名，领了万三千给他递过来的赏钱就匆匆走了。

同时，门外的人等着的人，也露了出来。

是隔壁听闻他在这里的叶明钰，还有……这次春闱的甲一李莲舟。

李莲舟刚满二十，长相清俊温柔，一身的书卷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他是听到另两人在这里才过来想要见一见的，却没想到，雅间里的那两人看着他的神色明显不对。

“这……”李莲舟有些尴尬，还是朝他们拱了拱：“在下李莲舟，刚才听闻春闱另两位前三甲的兄台也在这里，才想过来认识一二，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雅间里的人都没有反应，但那眸光却都紧紧的盯着李莲舟看。

甚至于沈乔的脸色，忽地又白了几分，连刚才才退却抽疼的心脏，又再次抽了起来。

好像……恨不得将他给撕成两半……

“阿乔！”

怀里人突然踉跄惊得谢景行下意识将他抱住。

叶明钰从隔壁过来，看到这幕，人是又意外又惊愕。

“阿乔这是怎么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二表哥……”沈乔身体有些发软。

谢景行阴沉着脸色，扶着沈乔就走。

“他身体不舒服，我便先带他回去了。”

叶明钰动了下唇，侧身让开。

谢景行扶着沈乔从李莲舟身边走过的时候，沈乔忽地抬头朝李莲舟看去。

李莲舟有点莫名，下意识点头笑笑。

沈乔强行移开眸光，却忽地感觉心脏狠狠一缩，连意识都差点散了！

“阿乔！”谢景行急忙将他扶住。

沈乔呼吸急促，他将指尖狠狠掐在自己大腿上面，才强迫着没让自己昏厥过去。

（沈娇娇！你冷静点！）

沈乔忍着几乎昏厥的感觉，在心里疯狂怒吼。

（你冷静点！你冷静点你想被人当做邪祟清理掉吗？！）

沈娇娇没有回应。

但沈乔感觉到，身体的不适逐渐松缓，连心脏得疼痛都跟着减轻了几分。

叶明钰也急忙围拢过来。

“阿乔，你怎么了？”

“没事……”沈乔勉强笑笑：“只是这两日身体有些不好。”

谢景行直接将他抓住：“我送你回去。”

“好。”

门边的李莲周下意识地后退大步，将路让了出来，他有些尴尬，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唐突了才让人病了似的。

离开酒楼的雅间，沈乔一直都在调整状态，他虽一路上都没说话，心里却在不断的安抚沈娇娇。

他感觉刚才的沈娇娇，好像是想要占这身体的主导权。

如果是在平日也就罢了，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在男主眼前。

他如果突然性格大变，肯定会引来旁人的怀疑。

沈乔不敢轻易放弃意识，只强行拧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维持清醒。

马车里，沈乔就闭着眼，呼吸略急的靠谢景行怀里。

谢景行不知他正在与沈娇娇交战，只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我带你去医官吧。”

“不用……”沈乔突然回话，声音有些发急：“不用去找大夫，送我回去歇歇就是了。”

“可你这样……”

“你放心，我的身体我知道，大夫看不出名堂。”

沈乔坚持回府，谢景行虽然疑惑到底还是将他给送了回去。

只是到了沈府时，门口的沈玉脸色漆黑，再将沈乔接过去抱住的同时一脚给谢景行踹了过去！

沈乔：“！！！”

沈玉瞪自家弟弟：“回头再跟你算账！”

沈乔瞬间就乖巧如狗，不敢说话。

兄弟两人进了门，沈玉更是大喊一声关门！

门口的谢景行怔愣了片刻，只得摇头失笑。

他觉得吧，他有必要先解决沈玉的个人问题，才能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

沈府院内，沈玉一路黑着脸将弟弟送回房间，原本憋着一肚子气的他，在看到沈乔颇为难看的脸色之后，到底还是没舍得训斥。

他将沈乔小心地放在床上，拍了拍他的头：“你先休息，我让人去找太医过来。”

“不用……”

“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

沈乔的话顿时只得咽了回去。

房间的门重新关上，沈玉的身影也消失在房间里面。

床榻上，沈乔躺了好一会的时间，才翻身坐起来。

他扭头看向铜镜，呼了口气才起身在铜镜前坐下。

“沈娇娇，出来吧。”沈乔敲敲铜镜。

他不知道，门外之前离开的人突然去而复返，并且还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被定在了门外。

房间里，铜镜中的倒影并没有任何异常。

沈乔敲了几次都没唤来沈娇娇，顿时整个人都毛躁起来。

他大力拍桌突然怒吼起来。

“沈娇娇你踏马的给老子出来！老子有话要跟你说！你再这么一直躲着有本事你躲一辈子！一辈子都别出来！”

这怒吼，叫门外的人瞳孔猛地一缩。

房间里铜镜中的倒影也终于有了变化。

人还是那个人，却整个气质都不一样。

（对不起……我……）

“对不起个屁！你刚才差点就害死我了！”

沈乔怒：“你平日里随便出来也就算了，没关系但刚才那是什么情况？那酒楼里全都是人！随便有那么一两个人只要发现我性情大变就能猜到我是不是夺舍者！你说到时候如果有人煽风点火，那被人拉出去杀的倒地是你.还是我！？”

沈娇娇垂着眼，抿了唇不说话。

沈乔见此，一呛的怒意突然就咔喉咙管里。

他好像没法再对沈娇娇发脾气说重话，但这心里却怎么样都平复不下来。

咬咬牙，沈乔突然朝着桌上狠狠砸了两拳。

（沈乔……）

“你别叫我！”沈乔依旧生气：“我不能给你两拳还不许我给这桌子两拳吗？再说了，你就算是要现身，至少也得分分场合，刚才如果不是我强忍着没有昏厥，那你占了主导你打算做什么？跟李莲舟相认还是跟他告别！”

（他救了我……）沈娇娇突然开口。

沈乔怔了一下。

沈娇娇闭起了眼。

（我那么脏的一个人，被扔在倌里，叶家无人理我，霓凰跟二表哥也不知我的遭遇，我本一心求死，可是他救了我。）

“你……”

（是他倾家荡产，即便是被谢景行罢官也要给我赎身，带我离开那里，即便明知我活不了多久，他还是带我游历山川，才让我无憾而终，他救了我啊……）

沈乔突然，说不出话来。

沈娇娇拧紧了眉。

（我原就想着，若有来世定要报答他的，可……来世我是有了却是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我……）

“沈娇娇……对……对不起……”沈乔话音哑了：“我刚才把话说得太重了。”

（沈乔……你把身体让给我几天可好？）

沈乔怔了一下。

铜镜里，沈娇娇眼眶泛红：（我想陪陪他，哪怕……哪怕他现在不认识我都没关系，我想陪陪他，求你了……）

“你……”沈乔心里发紧，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

说拒绝？

这身体本就是沈娇娇的，他有什么权利拒绝。

可答应？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答应才能让出身体的主导权。

闭了闭眼，沈乔问他：“就算我答应把这主身体的导权让给你，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沈娇娇怔住，他愣愣地看着沈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拿回身体的主导权。

房间里，一人一“镜”静默半响，还是沈乔先开了口。

“算了，我会去想办法，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再冲动了，一次两次运气好没人发现，但万一遇上厉害的道士，那咱们俩就得一起玩完了。”

……

李莲舟的出现，打破了不少人心里的宁静，只有沈乔对此丝毫不知。

他现在烦心得事很多。

他要计划着怎么杀人，还有想想怎能把这身体的主导权暂时让给沈娇娇让他去完成心愿。

沈乔不怕沈娇娇拿回身体的主导权后自己会被迫沉睡。

相反他还笃定，只要他想，这身体就可能永远都是他的。

沈乔心烦意乱着，冷不丁的想起了失踪许久的苍术。

他没有办法，说不定苍术会有？

可一想到这苍术当初走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说是什么自己的搭档实际上就是完全放养了自己，沈乔整个人就无奈得紧。

但他还是让刘成那边帮他注意着打听苍术的情况。

不止刘成，连徐子陵那边也收到了沈乔的拜托。

毕竟是做大生意的，认识的人面肯定广。

苍术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尚书府叶天南的房间里打坐。

明明就是少年人的样子，却透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叶天南推门进来，看苍术这个样子嚅动了唇，一时间居然没有开口。

苍术眉头微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地睁眼看他。

“你回来了。”

“嗯……你这些日子，恢复如何？”

苍术抬起双手，有些无奈：“恢复倒是不错，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东西。”

“那影响可大？”

“应该还成吧。”苍术自己也不确定。

无声叹叹苍术忽地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这些日子多谢照顾，要不是有你在，我想要恢复还早得很。”

“那你这是要走了吗？”

苍术微微一怔，却没回话而是忽地走到叶天南跟前，一双眼就盯着叶天南看，像是在确定什么东西一样。

叶天南被他看得莫名。

苍术：“叶天南，我如果在外头出了事，还能再回来找你吗？”

叶天南：“可以。”

苍术笑了，忽地张开双手抱了叶天南一下。

叶天南身体微僵，眸光移开看着窗外。

“阿乔这两日正在派人找你，许是有事，你也该去见见沈乔了。”

“嗯，我知道。”

……

离开尚书府，苍术便直奔沈府去了。

这些日子他在尚书府有听叶天南说过沈乔的境况，也知道搬离了葫芦巷。

苍术赶来时沈乔跟沈玉刚被宫里派来的太监给带走。

他站在暗处看了一会，眉头微微一皱，便立即悄无声息地跟上。

前往宫中的马车里，沈乔精神都不是很好。

沈玉也是心不在焉，几次看向眼前的弟弟都是那样的欲言又止。

沈乔精神不好，也没注意到自己哥哥的不对劲，只是他偶尔抬眼时却冷不丁地看到自己哥哥后耳下的……印记。

沈乔：“……”

很好。

不用问沈乔都知道那是啥了。

突然谢燕的脸就冷不丁地在沈乔脑海闪过。

嘶。

他哥跟谢燕，这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的啊。

沈乔记得他看的原著，沈玉直到战死跟这个谢燕好像都清清白白的啊……

“燕王殿下金安。”

马车突然停了。

沈乔发现，他哥的身体突然绷紧了起来。

有情况啊这是。

沈乔突然眼睛一亮，他猛地掀开车帘。

可表情突然凝固！

外头谢景行正看着他。

“阿乔，好巧。”

“……”

中午好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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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