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晋江正版阅读

谢泽没好气儿地把野兔扔给了太监。双眼冒火,早知会在人面前如此丢脸,他万万不可能去捕这只野兔!

谢泽阴恻恻说:“皇兄不愧为东宫太子,站得高看得远,皇弟自愧弗如,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让皇弟见识一番皇兄的箭术如何?”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谢泽的怒气是冲着谢今安去的,其他人默契地保持了缄默,唯恐殃及自己。

“今日?”谢今安冷淡说,“还是不了。”

谢泽一摔弓箭:“谢今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谢泽的母妃是名门贵女,初进后宫,即圣宠无限,三年就升了贵妃;他的祖父是户部尚书,天子近臣,门下往来无白客,仰仗鼻息生存的平头小民没有千万也有百万。三代人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男丁,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没人敢给他脸色看。

所有人都对他说,若是他早出生两年,太子不会是谢泊。

从听到母妃的第一声叹息起,谢今安就注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迎接他的,是一声轻笑。

“孤怎么会看不起靖王呢……”

谢泽被宠出了一身坏脾气,横眉竖眼,就差没拉着谢今安去对簿公堂了。猝不及防听到轻笑,脸皮一抽,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怒火冲天。

谢今安说,“只是今日风势太急,射箭多有不便。”

他一袭白衣流风回雪,桃花眼漂亮如丹青墨画,分明是温柔公子的扮相,说出来的话却不含嘲讽也能做到满腔嘲讽,“皇兄箭术一般,也怕射歪了,扎得皇弟哪里出了毛病就不好了。”

“……”

谢泽娇艳如花的脸蛋气得一阵青一阵紫。

他个子矮,面皮白,男生女相,阴柔得像个太监,但爱床上逞威风,每个宫女只宠幸一次,绝不可能来第二回。宠幸的宫女多了,不知道从哪传出了他不/举的风言风语。

谢今安微笑,“还望皇弟不要生气啊。”

谢泽脑门上青筋一抽一抽、好话、坏话、都被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裴闲:……

谢今安作为大反派,在他心里一直是杀人如麻的形象。

今天发现这人嘲讽技能拉满了。

狂风中,远方吹起号角,那只在天空盘旋不休的老鹰,往号角声的方向飞去。它伸开翅膀,影子仿佛能遮天蔽日。

这是训鹰人的呼唤。

既是对老鹰的召回,也是对诸位皇子无声的催促。

“走吧,三弟。”

谢今安懒懒撂下这句话,率先迈开了步伐。

裴闲唇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

猎场、骑马、蹴鞠、马球,他与这些东西向来无缘,皇上让他来了皇家猎场,裴闲本以为会是极度无聊的一天。

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今日是皇家猎场的猎术表演,其他皇子都已到位,就差太子和三皇子了。

谢泽双眼冒火地跟在谢今安身后,看表情,像是恨不得掏出弓箭给他一箭射死了。十几个太监如今没人敢撞霉头,急着赶路,连给他拍马屁的都没了。

谢泽快走两步,身形往前靠拢,阴森森地打招呼,“皇兄,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安好。”

谢泽:“皇兄,听闻你在皇陵里带出了只……”

没等说完,谢今安蓦然打断了他的话,他微笑地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你比较箭术么?”

磁性的声音压低,像海妖的吟诵,深海里等着人类陷落的漩涡。

谢泽脸蛋浮上两坨艳色,双眸闪烁恶毒的光芒,“谢今安,你在害怕!”

“你那个婊子母亲死了五年了,至今中宫还空着位置,是父皇害怕了吧,哈哈哈!你除了卫家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不死的将军,还有什么靠山?!我的母妃会是新的皇后,我才是真正的太子!谢今安,你等着看!!!”

谢泽低着声音,恨不得说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专挑谢今安的痛处讲。

后宫里的腌臜与秘辛,老百姓们不知道,朝廷官员也不知道,可他们这些局中人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太子谢今安十四岁无母,外传是害病而死,真相是他的母妃,皇后卫氏畏罪自杀,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生前偷情的无数奸夫被披露了出来,上到太医,下到侍卫,后宫大大小小的几十位男子都和这位艳色无双的中宫皇后度过了**一夜。彼时,皇帝大发雷霆,近乎血洗了一遍后宫。

一代新人换旧人,新来的妃子们不清楚旧事。谢泽的母妃身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在杀人不见血的宫斗里厮杀到最后的第二赢家,对此心如明镜。

只是,不能说,这是皇帝的脸面,皇家秘辛。

若不是有外人在看,谢泽真想捧腹大笑,肚子发疼。

谢今安没他幻想中的那样大发雷霆,羞耻,难堪,桃花眼冷静地俯视他,倏然,唇角弯出了甜蜜的微笑。

轻轻咬着字,如开刃寒光,淡淡冷意与讥讽。

“——这就是你要说的?”

谢泽的笑乍然停了,像只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鸡。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像是他用尽全力的一拳,结果挥在了棉花上。

他想看的是谢今安愤怒,表情变色,狠狠地让他别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与你比试箭术么?”谢今安眼眸流光深冷,琉璃般剔透,“十岁时,我一箭射穿了你的大腿,你只修养了三月。”

“若是再来一遍,那只箭射穿的就不是大腿了,而是你的脖子。 ”

谢泽表情霎然变色,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大腿,十岁时的那一箭,他在床上躺得快生出烂疮!

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冬日萧杀冰冷的皇家猎场。

谢泽第一次见到了太子的模样,小小一个,坐在他爬都爬不上的烈马马鞍,脚踩马镫,手执着玄黑色长弓,目下无尘。

他天然地嫉妒所有比自己厉害的人,哈哈大笑地蹦出来,学着从母妃处听到的谣言,“小贱种!小贱种!略略略略略!”

谢今安回眸看了他一眼。

表情没太大变化,像是在评估他是什么人。

谢泽耀武扬威作罢,大摇大摆准备回到母妃身边。

就在这时,谢今安掏出了弓箭,没有犹豫,拉满长弓,下一瞬,谢泽大腿血流如注躺倒在了地面。

他哇哇大哭着挣扎,躺在脏乱的地面翻滚,尘土草叶都吃进了嘴里。太监宫女们挤上来安慰,母妃流着泪说要带他去太医院,哭喊吵闹声不休,他满怀怨怼地往马上的谢今安投去恶毒的一眼。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后。

谢泽一直认为他的母妃是天底下最美的人,烟眉含愁,西子捧心,人人都道他的母妃是西施,他也自得地认同这句话。直到那天,他看到了红鬃马上一骑红尘的白衣女子,所有自我沉醉的吹捧,如梦境乍然破碎,扎得他头破血流。

卫涟漪生子十年有余,仍然一张芙蓉美人面,一喜一怒,万千风情,一颦一蹙,纵然是世间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温柔地为她化作绕指柔。

白衣女子听完谢今安淡淡描述的来龙去脉后,水一样的眼眸弯起,红唇微扬,“你做得很对。”

绝美的女人勒住马绳,居高临下,轻视着年仅十岁的谢泽,无声地张嘴,做了个口型。

“小、杂、种——”

那时心情的恐惧恶毒与怨怼,似乎与今日悉数重合了。他的得意洋洋被全部击碎。谢今安说,若再来一次,那支箭会射穿他的脖颈。

谢泽停下了脚步。

脸色五彩纷呈。

一会紫一会绿,一会恐惧一会愤怒……

前方,裴闲也停下了脚步。

他只听到了几句模糊不清的对话。

似乎是谈到了,谢今安十岁时射箭射中了谢泽大腿的事。

这事裴闲也清楚,心想两人是在谈皇家秘辛,就没听,继续了自己的步伐。

谢今安跟了上来。

前方空旷的训鹰场正在向二人露头,阴云密布,压得天空很低。耳中传来雄鹰翅膀嘹亮的破空声,众人喝酒大笑,火把哧哧燃烧。

裴闲说:“我们今日是来……看戏的?”

谢今安:“差不多。不过,不是猴戏,是鹰戏。”

裴闲想到方才他对谢泽明里暗里的嘲讽,颇觉好笑,“你说了什么,三皇子被你气成那样?”

“我没说什么啊。”谢今安漂亮的眉眼倾泻天真,看表情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道,“或许是他太沉不住气了。”

裴闲心想好吧你说是就是,心里划过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道,“听说你十岁时一箭射中了三皇子大腿,怎么回事?”

“哦。哥哥你说这个。”谢今安道,“那天风大,再加上我箭术不好,就射歪了。”

裴闲:……

这个理由简单粗暴到令人难以相信……

谢今安继续用种很天真的语气道:“谁知道他那么倒霉。”

裴闲:“……确实。那你呢,现在箭术怎么样?”

“一般。”

裴闲一脸的你看我信你嘛。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

可谢今安多少是个反派,总不能啥啥都不行吧?

谢今安一脸的理所当然,“今日风急,万一他将箭射我身上报复回来怎么办?而且,他的穿着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我不过穿了一套白衣常服,傻子才和他打。”

裴闲:……

好、好有道理。

他微妙沉默了下,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鹰戏是皇家特供,为什么皇帝特意喊我过来?”

“……”谢今安面色诡异,“确定要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裴闲:“说!”

谢今安顿了下,笑道:“还是不说了吧,哥哥。”

裴闲:“说。”

“好吧。”谢今安道,“那哥哥不要生气。”

他会生气?

他那么大人有大量。

裴闲静静等待,就听,谢今安组织了一番语言,道,“如果我没预计错的话,哥哥那日夜闯东宫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裴闲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谢今安道,“也就是说,如今在众人的眼中,哥哥痛骂了我一顿,我们二人……非常不合。”

无声的窒息中,裴闲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恶意。

原本,他只想给谢今安一个人演。

结果,现在演给了一群人看。

猴戏竟是我自己。

裴闲好痛苦,偏偏他越痛苦,表情就越淡定,换种方式说就是已经麻了,“好,我知道了。”

谢今安弯了弯唇。

虽然预料到了裴闲会有的反应,可在看到的一刹那,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谢今安低低轻笑,无辜道,“所以……皇帝此举,或许是想促进我们的感情吧。”

裴闲:服了。

脑子有病的皇帝,给自己儿子娶男妻,他怎么不娶一个。

这话裴闲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前世卫家将军势力一朝被连根拔除,谢今安太子之位当即被废,由此可见皇帝是早就打起了废太子的主意。

“娃娃亲”不过是借口,用男妻牵制太子为真。

一个好男风,名声不好,性情残酷的男人,即使贵为太子,又有哪个大臣敢送上自己的女儿。

该死的剧情。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道在,即使裴闲什么都不去做,仍然卷进了书里的漩涡。

如果、如果没有剧情,他绝对不会和书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裴闲看似抿起了唇,气质弥漫出冷淡的意味。实际了解他的人一看便知,他只是在发呆。

哪怕脑海里脑补得再精彩再狗血。

他面上绝对不会露出分毫。

谢今安思索了下,问道,“哥哥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直接利落地去问裴闲,反而能听到他内心真正的答案。

裴闲沮丧地道:“……回家种田。”

他对权谋没兴趣啊。

什么男主,反派,炮灰,死一边去吧!

不如回家种田!不如回家种田!!!

过了一瞬,裴闲才意识到被套出答案了,听到谢今安愣了一下后的闷笑,耳畔漫上红云,裴闲很凶地问:“怎么?很好笑吗?你呢???如果没有这一切,你会想做什么?”

谢今安停下了笑。

眼前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

颓败的宫墙,少年穿的白衣柔软得像一朵云,周遭苔藓腐烂,宫花绿草破败,唯独他颈间的皂角气息格外的干净。

少年语气也柔软疑惑地问道,“今安,你之后想做什么呢。”

谢今安的笑完全停住了,片刻后,他轻笑着,给出了小时候一样的回答。

“可能是……混吃等死吧。”

裴闲呆住。

什么、不、你不可以???

继续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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