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约法三章

乌忧还在呲牙咧嘴地向司又青展示自己的凶狠,余光瞥见刚刚那个温润的公子正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明明没什么威胁,乌忧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他将这归结为野兽的直觉,赶紧恢复回呲牙咧嘴的模样,继续狰狞地盯着司又青。

司又青看他演完独角戏,才慢吞吞道:“你说我头痛,如何证明?”

“我们家世代用蛊,有一虫名为应声虫,可应蛊,应声虫早已浸入每个孩子的身体里,伴随我们长大,”乌忧越说越靠近司又青,几乎要冲出笼子之外,“我一靠近殿下,我身体里的虫子就跳个不停,殿下,你猜猜这是为什么呢?”

司又青咬着牙,脸色铁青。

乌忧暗示到这个份上,她除非是傻子,才听不出乌忧的言外之意。

乌忧还在浇油添火:“如若您不信,我可将我体内的应声虫引出,放在您手上。虫子变色,您体内定有蛊毒。”

话至如此,司又青垂下眼眸,似乎在考虑乌忧的话。

乌忧正自得自己拿捏住了大名鼎鼎的定远公主,旁边公子的眼神又像利箭一样刺过来。

这回,乌忧看见了他眼睛里明晃晃的威胁。

他刚一晃眼,就见公子的神色又变回那副温润的模样,刚刚阴鸷的神色了无踪迹,乌忧几乎要以外自己是不是傻了。

司又青抬起眼,眼中是乌忧见过的决绝。电光火石间,乌忧瞬间明白了司又青的想法,他赶紧说:“若是我死了,我这应声虫也活不了!”

“停车!”司又青终于做了决定,她盯着乌忧,神色狠戾,“如果没有变色,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乌忧想起自己其他兄弟死的死,残的残,赶紧点点头,向司又青献上自己的忠心。

在东南官道旁的一个小木屋内,一队人马悄悄在此驻扎。许凡雁巡视一圈,确保附近没有闲杂人等后,快步回了木屋。

木屋里,乌忧只解了手铐,脚铐依然铐着,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又青站在窗边,窗外江斐正和江小白插科打诨,聊些天南地北的事,看起来对屋内的情况一点也不好奇。

“殿下,布置完毕。”

听见许凡雁的声音,司又青转过身走向乌忧:“你可以开始了。”

与此同时,许凡雁也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乌忧的后心,似乎在等着什么时候就把乌忧一刀解决掉。

乌忧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粗暴对待,他费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殿下,倒也不用这样对我吧?”

司又青摇摇头:“你没有资格和我商量,开始吧。”

后心被匕首抵着,乌忧哪敢不动。他点了点身上几个穴位,而后开始运气。

司又青看着他这神神叨叨的模样,一时有些后悔听信了他的话。虽然乌忧说准了她的病症,但也并非没有骗她的可能。

乌忧深吸一口气,一只青色的肥虫蓦地从他的手腕破出,他示意司又青伸手,肥虫自觉地一点点爬到了司又青的手腕上。

许凡雁在一旁看得眼疼,但事关司又青,她只好老实盯着。

肥虫一到司又青的手腕上就显得特别活泼,它一点一点啃破司又青的手腕,贪婪地吸食其中的血液。

乌忧害怕司又青误会,赶紧解释:“它要吸食您的血,才能知道是否有蛊毒。”

司又青眸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肥虫就由青转黑,黑得发亮。饶是乌忧见多识广,见到这样的蛊虫也不由得神色一变,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殿下,这蛊虫已在您体内蛰伏五年之久,甚至更久!”

司又青将肥虫还给乌忧,对着许凡雁打了个手势,许凡雁立即会意,手中的匕首就要顺着后心扎下去。

乌忧感受到后背凌厉的风,马上表现自己:“我知道这是什么蛊虫我还知道怎么让蛊虫离开殿□□内!”

此话一出,许凡雁的手顿住了,司又青抬起手示意她停下,一步步走近乌忧:“你说的,都当真?”

乌忧一个蒲甘人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点头如捣蒜:“真!”

“此蛊名为血蛊,以殿下鲜血为生。这血蛊在殿□□内待得越久,就愈发凶险。殿下先是头痛,一年后会逐渐耳目不明,照殿下目前的状态来看,离大限最多五年。”

司又青听着乌忧的话,进营十载从军七载,她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血气上涌。她扶着椅子的指尖发白,不多时,木做的椅子竟被她生生捏散,怦然坍塌。

看着手里的木屑,司又青拍拍手,走到窗前平复心情。

任谁二十出头的年纪,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大抵都不会太冷静。司又青自以为早已在沙场上磨砺够了心境,此时一看,她道行修得不算深。

乌忧战战兢兢地看着刚刚还好端端的椅子转头就变成一地散架,深知战场上司又青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此蛊也不是没得治……”

这话一出,屋里屋外的人都立即转过头看向乌忧。

乌忧顶着所有人殷切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但我只在我们蒲甘的藏书馆里见过,我如今也记不住,需要翻翻。”

司又青又变回那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她虽然笑着,神情却带着威胁:“你最好能保证,蒲甘当真有这血蛊的记载。”

乌忧应完司又青再走出木屋,屋外阳光正盛,从树叶的缝隙映下,树影斑驳。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屋外的阳光实在温暖。若非刚刚他足够机敏,他差点见不到这样好的阳光。

“乌忧,蒲甘王子,是蒲甘王最小的儿子,自幼受宠,自命不凡。但为人最好面子,五岁背不住《诗》被教书先生当庭打屁股,十岁在围猎场拉弓拉不开,勒令宫人不得外传。十三岁率领伴读教训教书先生,反被教书先生教训……”

乌忧听着这刺耳的话直捂耳朵,他不满地看着对面闲庭信步的江斐:“停停停,你说话有些太难听了。”

江斐面上依旧是纹风不动的笑容:“要我停,可以,但我要知道血蛊的治法。”

乌忧原本只当江斐是个烦人的公子,听他这样一说,他那不怎么思考的脑子突然转动起来。

江斐一直在屋外,屋子外廊还有一圈守卫,他是如何得知屋内的事的?

不知道乌忧想了什么,他脸上蓦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也想扳倒定远将军?”

江斐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乌忧似乎有些太蠢了,以他的地位,他已经很久没有与蠢人打交道了。

他朝江小白使了个眼色,江小白立即上前,他人高马大,光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就吓得乌忧后退几步。

他恶狠狠地威胁乌忧:“说!不说老子把你腿卸了!反正你一路上也在笼子里用不着腿!”

乌忧被吓得胆颤,但他努力搜刮自己干净的脑袋,除了血蛊的名字和功效,其余一片空白。他只能摇摇头哀求江小白:“我真不知道。”

一个唱了白脸,另一个唱红脸的就该出来了。江斐还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他虚扶了一下乌忧:“我知晓,此事急不得。还请乌忧王子将此事记挂在心,江某必有重谢。”

乌忧是个心大的,纵使他刚刚被江斐吓得不轻,还是没忍住发问:“多重?”

江斐向来把这话当成客套,第一次有人这样认真地问他,他倒愣住了。想了想,他比了个“三”。

乌忧眼睛亮了起来:“三万两黄金?”

江斐:“若是你能治好殿下,不是问题。”

乌忧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必尽我全力,翻阅蒲甘藏书馆治好殿下!”

目送乌忧脚步轻快地离开,江小白有些心疼刚刚许诺出去的三万两黄金:“东家当真要给?”

江斐的脸从未如此冷峻:“这血蛊不一般,你我走遍天下,都不曾听过这血蛊。若是他当真能治好,莫说三万两黄金,三十万两黄金也是给得起的。”

江小白心知江斐这话是难得的大实话。刚刚东家听见殿下中了蛊毒,那双眼突然就变得通红,好似野兽发狂。好在东家向来克制,没有造成什么动静。

至于东家为何这样激动,江小白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东家成立无常楼已有三年,殿下的情报日日罗列在东家桌上,殿下每日做什么吃什么东家都要了如指掌。今日,东家竟与殿下一同得知血蛊一事,以东家的性子,自是不满的。

“光从乌忧身上着手不行,江小白,你派一队人去寻世间最厉害的巫蛊师,”江斐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然后你请时思过来一趟,就说无常楼楼主有事相求。”

“时医师?”

江小白听见她的名字就开始紧张。

“对……”江斐还想同江小白安排什么,远远地就见司又青正向他走来,他马上住口站起身,又是一副清清白白的贵公子样。

“江公子,您应当已经知晓你我的婚事了。”司又青难得笑得明媚,配上今日的阳光,虽是初冬,但江斐只觉得如沐春风。

他脸上常年的笑脸难得真情实感了一回。

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他听见司又青说:“我不想成婚,但父皇指婚我不得不从。因此,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其一,除非必要不得亲密接触。其二,除非必要不得同床共寝。其三,三年后和离。”

司又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和印泥,像那晚对待东瀛家主一样,摆在江斐面前。

江斐看着白纸黑字的约法三章,只觉得眼前发黑。

司又青笑脸盈盈:“江公子,签吧。”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