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像他那样。”沈逸攥紧她的手指。
陈予希分不清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是对自己说的?是对她说的?还是对他妈妈说的?
其实她太不擅长安慰人。
她挽着沈逸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上:“我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原本家里条件并不差,但是她爸做生意被骗,又亏了大把大把的钱,爸妈为了躲债出去打工,把她留在了奶奶家。
她奶奶总共生了三男两女,她爸是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她爸妈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陈予希却有一群堂弟、表弟。
没有照顾好堂弟表弟,她挨骂;堂弟表弟做错事了,她挨骂;奶奶还会特意做他们喜欢吃但是她不喜欢吃的饭食……
“以前只觉得奶奶是重男轻女,直到近几年多了个小堂妹,我才发现,其实并不全是重男轻女,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儿子穷,是个累赘。”陈予希自嘲笑笑。
那时候,她爸妈一年会回来那么几次,在那短短几天里还会频频吵架。
陈予希其实也不懂,为什么他们每次回来都吵架,是在外面没有吵够吗?为什么不离婚?离了不就清净了?
等到后来家里条件终于好转,他爸也不做什么生意了,天天闷头种地,她妈就在镇上的工厂上班,日子过得也算清净和谐。
“我在本地上大学的时候,爸妈经常去学校给我送吃喝用的,我那些舍友们可羡慕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以前的事情,手在包包里面一顿摸索。
他的生日礼物,原本打算晚饭后再给他的。
“因为我以前老说不想谈对象、不想结婚,即便家在本地还是一、两个月才回去一次,我舍友看见我爸妈对我这么好,他们就很不理解,单纯觉得我这个人离经叛道、反骨。”
沈逸静静听着,也不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这些陈年往事。
“可是谁没事就反骨呢?”陈予希曲起食指轻刮他清晰的下颌线:“是吧?”
“小时候我总是想,我要一鸣惊人,然后创死所有人。”她想着都觉得自己那时候很搞笑很幼稚,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些年过去,家里没什么风浪,她心境也就平和了,偶尔还会想家。
“不过我现在发现,只要我不在意他们,他们就伤害不了我。”
沈逸跟家里关系不好,她是早就知道的。
毕竟那是他的父母,她自觉自己还没有那个本事去劝他原谅。
因为要说反骨,她90斤的人有100斤的反骨,又怎么好意思去劝说别人呢?
怎么没反应?她耸了一下肩膀去碰男人的肩膀:“可以反骨,但是别伤了自个。既然那都过去了,还是要活在当下。”
沈逸“嗯”了一声,然后也没有下文了。
她无奈,终还是将红色礼盒递到他面前,一副哄小孩的口吻:“生日快乐,长大了也要开心哈!”
他的生日礼物,她纠结了许久,最后决定送他个不太显眼但又可以暗戳戳显摆的。
沈逸接过,手感有些轻。
他挑了挑眉:“那我开了?”
“开呗。”陈予希耸耸肩:“反正就是给你的。”
盒子里,躺着一条黑色的手工编绳。
黑色手绳上串着一个金色立体同心结,两侧各搭配着黑色玛瑙,绳子末端还缀着一个金色小挂牌。
沈逸将手绳拿在手里,定睛细看那小挂牌上面的字。
刻着“C&S”。
陈予希将自己左臂上的白色长袖往上捋,刻意地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他眼前,再抽走他手上的手绳。
沈逸拽住她细白的手腕,仔细看了起来。
她手上戴着同款的红色手绳。
“好看吗?”她问。
她手绳上串着一样的黄金同心结,不一样的是手绳的颜色、搭配着红色玛瑙,而绳子后面缀着的金色挂牌上刻着的是“S&C”。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予希心里没底。
他是今天状态差?还是不太喜欢手绳?
她偏头试探问:“我给你戴上?”
沈逸点点头,任她摆弄。
她拉过他的右手,将黑色手绳套在他的手腕上,轻拽手绳末端的两颗玛瑙珠,将手绳收紧。
正要收回手,下一刻,他宽厚温热的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与她十指相扣。
两条手臂紧紧靠在一起。肤色不一样的手腕上,自然色的手腕上挂着黑色的手绳,白皙的细手腕上挂着红色手绳。
她又问了一次:“好看吗?”
他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看,好看,很好看。”
微凉的嘴唇印在了她带了薄汗的额头:“我很喜欢。”
蓦地一阵风吹过。
“啊嗤!”陈予希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动静不小的喷嚏。
最近京北起风了。原本走过来的时候稍微出了一身汗,骤然一股风吹过来,真有些凉了。
沈逸站起身来,拉起身旁的女孩:“走吧。”
她看向墓碑上那张依然星光熠熠的黑白照片,轻声道:“阿姨,我们走啦,如果有机会,我们来年再见。”
她简单地期望有来年。
而他却希望往后余年,都能一起。
*
才从陵园出来,沈逸就驱车径直往东信赶。
即便今日生日,他的行程还是安排得满满当当。
下午两点要在东信参加会议,四点又在东信一楼有个应援生日会。
他再次跟她确认要不要参加应援生日会。
副驾上的陈予希听到是个应援活动,第一反应是:“有其他艺人会去吗?”
沈逸默了默:“我们公司的艺人,行吗?”
陈予希听罢,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这种应援生日会基本上都是沈逸的老粉参加,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个,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据她所知,上次那个非法入侵她公寓的疯狂粉丝,目前还蹲着局子。
车拐了个弯,驶入东信所在的道路。
女孩不自觉地往下缩了缩,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再压。
沈逸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由叹气。
以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性子,自己这恋情什么时候才能公之于众?
*
二人低调地乘坐电梯从一楼上到顶楼。
伍秘书还跟之前一样,落落大方替二人推开门,并温声提醒他五分钟以后要在八楼开会。
沈逸让陈予希吃饭,自己则不慌不忙进了里间的休息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稍显正式的西服。
他摸了摸陈予希的头:“有什么想吃想喝又不想出去的,可以找姜林。”
今天这趟横跨东西两头,路上还有些堵,二人耽误到现在,午饭都还没吃。
陈予希已经打开了茶几上的餐盒,是刚刚沈逸在路上的时候让姜林买的沙拉。
“等下,”陈予希将人叫住,从餐盒里面叉起一块鸡胸肉,递到沈逸嘴边:“先垫一下吧。”
她另一只手虚虚垫在那块鸡肉下,以防肉汁滴到他衬衣上。
他就着她的手,低头将肉咬入口中,简单嚼了几下就吞了。
“不够时间了。”他说着,故意将薄唇往前凑了一下。
陈予希愣了一下,转头抽了一张纸巾,仔细擦干净他的嘴角,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乖,长大了,快去开会。”
见她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开吃,沈逸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走啦。”
陈予希满不在乎地朝身后摆了摆手,一副爱走不走、与我无关的架势。
他人在,她腻得慌。
他走开,她又闷得慌。
简单把午饭吃完,她上微博看了一下热搜,又去豆瓣巡视一圈,可是这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到,着实是无聊得紧。
办公室背景柜上有一架复古放映机造型的投影仪。
她出了门,看见门外的秘书室里空着,这才想起来他们去开会,伍秘书估计也要做会议记录?
最后找来了姜林,才在办公室的暗柜里找到了沈逸收藏的蓝光光盘。
待把幕布、投影仪和电脑都弄明白,她便窝在沙发上看起了《海上钢琴师》。
这部电影她考研那年看过。那天晚上加班到很晚,回到公寓又完成一大批的复习任务,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于是她便在视频网站上看起了《海上钢琴师》,当时看了估摸2个小时。
不过那时看的版本似乎跟沈逸的这张光盘不一样,这盘光盘显示的是169分钟。
……
或许是上午起早在陵园走了一圈有些累,也可能是这个169分钟版本的音乐太过优美,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睡过去了……
而且还非常香甜……连中途有人进来过都不知道。
她睡眼朦胧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不知道谁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有一半滑到了地上。
电影投影已经被关掉。
可是办公室里也没人,休息室的门还敞着,她进里面转了一圈,还是没人。
待问过门外的伍秘书,这才知道原来会议早已结束,沈逸曾经回来过。
迟来的“午觉”睡了这么久,还睡得这么死。陈予希不由担心起晚上的睡眠质量。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于是——她再次打开了投影。
凭着睡着前的记忆,拉着电脑光标,将视频进度拉了回去,继续把电影看下去。
电影无声地播着。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睡傻了,连设置了静音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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