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和现实有关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来到这里时,最后一个生日,而现在已经快到她的第二个生日了,也是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生日。
明明很不舍得离开,却又对已经离开的分外想念。
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一年里外面成了什么样子,现实世界的时间如何流动,会不会也已经过了一年,她现在回去会不会跟马航失踪的人一样,吓周围人一跳。
好像这些都是她来这里时从未想过的。
她果然是沉溺着有些乐不思蜀了。
有点儿逃避回去,逃避离开,又对现实的一切疯狂想念。
她有些想家了......
两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疯狂拉扯,互相斗殴,沸腾的她头疼,明明困得要死却整夜整夜失眠,只有看看自己熟悉的东西才会有心定的感觉。
可是在虚拟世界里看现实,本身就是一种逃避。
她摇摇头,或许只有被动的看到的那一天,才会想出结果来吧。
“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看了吗?”学长问道。
仲月略微有些诧异,未想到他可以将自己的心理活动看的这般准确。
她点点头,默认了。
学长看着灿烂夺目的壁画,手中设备的录制的线条到达底端,说明这幅画已经以最佳的姿态被永远保留在数字系统库里。
他望着真实的画叹了口气,多看看吧,看一眼少一眼了,人类文明属于人类的日子,进入倒计时了。
仲月沉默着陪同他立在壁画前,手指无意识扣弄着衣摆角,这是迷茫、紧张的表现。
“你在害怕什么?”学长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能不能顺利离开,用哪种方式离开。”
学长右手抵在下颌,认真地思考着她的问题:“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用哪种方式我倒是能给你说说看,外星人针对太阳系的封锁方式主要是通过太阳,朝拜者的定位和防线也是通过太阳,所以首先,我们飞艇的能源不能是太阳能,当然,这个不现实,可以不考虑,再者就是熄灭太阳,这个也不现实,那又不是灯泡,按一下开关就会熄灭,那就只能炸掉了,啊,炸太阳,有生之年从未想过的事,也是在我年轻的时候得以见到了。”
闻言,仲月没来由地心中一慌,她总觉得这件事会与流肆有关,想着,她攀上眼前男人的袖口,攥紧,出声问道:“怎么炸?”
“这个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非想象中那样,将炸弹投过去就好了,需要有一个人行至太阳背面,看不到地球基地的地方,在大部队撤离到安全之外,朝拜者进行追击的时候将飞艇化为炮弹,向太阳投射,当然,这样的话估计驾驶者也回不来了。而且我们还需要一个驾驶技术非常熟练的驾驶者,一个有去无回的,还要求很多的工作,啧,动员谁去是个难点啊......欸,你去哪儿,休息室在右边啊仲月!”
学长朝着仲月飞一样奔跑离开的背影,翻飞的衣角在走廊尽头一隐而没、捕捉不到。
“猴儿急。”他碎碎念道。
“我自愿加入敢死队。”流肆站起,第一个向军部总司令提出申请。
操纵飞艇的人需要极其熟练的掌控技巧,而太阳系的军人数量很少,军备实力也不够,民用飞艇无法爆破出巨大的威力,而这边的军人也明显没有充分的军用飞艇的操作实践经验。
这个任务,只有他可以完成。
走廊上,方才离开的士兵折返而来,零零散散地在流肆的面前排成一排,抿紧嘴唇,好像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好意思开口。
流肆一愣,疑惑抬头:“干吗,抢劫啊?”
一个士兵握紧拳头,踌躇了一会儿之后略带有些哽咽地开口:“长官,就让我去吧。”
其余几人也纷纷被打开了勇气,争先恐后的毛遂自荐如潮水般将流肆的听觉淹没。
“长官,让我去吧。”
“长官,我也有飞艇军用级别A级驾驶证,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长官,小刘死在朝拜者的手里,我要报仇,让我去吧。”
流肆长叹一口气,目光从这些跟了他很久的、年轻的面孔上一扫而过。
这些人有些都比他年龄大,但入伍的年纪却远远小于他。
当时吴怀国将流肆提拔出来时很多人都不服气,觉得他就是一个小屁孩,小屁孩能懂什么,这届长官也是越来越不行了,越老越回去。
所以流肆便单枪匹马上阵,立下挑战书,凡是不服气的通通可以找他比试,比什么都可以,且来者不拒。
最初,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冲上前去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可很快他们深刻被教育了一下到底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谁,前去挑战装逼的士兵一个个鼻青脸肿地离开,每一个敢骂骂咧咧,因为这个毛头小子实在是太强了。
人天生慕强,军人更甚,所以很快,一个月之后,流肆坐稳了成为指挥官预备员的电梯,收获一批小弟。
当然,他面前的人还有因为他而来到A区成为军队中的一分子的。
还有向恩淮手下的人,他们跟着他,是因为信任他,信任还有一个人可以带他们的信仰回家。
就是这样一群亲切又可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他们去冒险、丢掉生命。
他轻轻伸手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道:“回去吧,留好命,后面还有的是硬仗要打,我把难题留给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长官......”
身前人还想挽留,但流肆不由分说地推开人群,摇了摇手,便向门口走去了。
往后还有的是难题要解,有的是福要享,怎么能让他们死在最前面,他是最高指挥官,仰仗各位信任追捧坐此位良久,他不能让任何一个手下的兵,在他有能力保障大家安全的时候,死在他的前面。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顶顶重要的人,珍如生命,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他要将短暂人生中所有比他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精装在一起,以身化方舟,送他们向新生迈进。
“流肆!”
仲月候在流肆的车旁,招了招手,一路奔跑而来的急切让她的脸上铺满红晕。
地球的冬天是寒冷的,却挡不住她现在内心的热烈,她想问流肆是不是真的要身先士卒去炸太阳,又已经想好若是他真的是这么打算的,自己就将系统炸出来,去帮他炸那个太阳。
明明跑过来的一路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见到人时,话到嘴边,成了另一番模样。
“快到我生日了,流大忙人有没有时间请我吃个蛋糕啊。”
流肆调整了一下方才波动的情绪,将面前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的人揽在怀里,汲取着女孩身上融融的暖意。
“那必然,到时候全天都有时间陪你,保准是一个大惊喜。”
听到这句话,仲月放在流肆悲伤的手应激般缩成拳。
她来到这儿之前就打听好了,全员撤退的时间在她生日的第三天,那时负责撤离的军官都是最忙的,他不可能空出一整天来陪他,但流肆从不食言,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敢死队的队长、以及唯一一个队员。
按捺下心底的难过,仲月觉得自己现在反而不慌了,有种知晓一切后的平定。
“好啊,我很期待。”她开心地回复。
期待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期待这段故事圆满的句号节点。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其实按日头数的话并没有很长,只是因为有了期待和盼望,仲月便觉得日子按秒计时,过的格外漫长,可真到了临近的那一天,又觉得怎得时间过的这般快,再快一点的话,故事就要从指缝中溜过去,再也抓不到了。
“仲月,这边!”流肆站在一架两座小型汽车的车旁,拉开车门,在仲月小跑过去的时候递过一杯捂在手心的红茶。
“快拿着,今天虽然冷,但气候还不错,不刮风也不下雪。”
仲月猫腰进去,发现身后还放着相机和高脚架,她对相机性能拍子什么的并不敏感,但直觉还是告诉她这个相机并不便宜,好贵就是好用——来自一个摄影白痴的浅薄称赞。
“我们去哪儿啊?”仲月问道。
“北极。”
“!”仲月震惊地瞪大眼睛,将方寸车内景上下左右扫视一圈,“你就打算开着这个去!”
“对。”流肆点头。
“!”
他们现在可是在温带!
可随即,仲月便意识到自己对于三十世纪的的科技认知有多浅薄,只听“嗡”的一声响,汽车的两旁竟伸出两扇侧翼来,原本朴实无华的交通工具嗷一嗓子便冲上来天,甚至可以看到身下漂浮的云彩。
仲月收起视线默默喝着温热的红茶——草率了。
不过也不得不说,流上校的驾驶技术堪称完美,在高速的长途飞行中仲月竟没有感到多少颠簸。
车内暖气供给的相当足,仲月没一会儿便沉沉阖上眼皮,打了个盹儿,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北极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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