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许英睡的很沉，连许母凌晨12点起来放炮，摆茶都不知道。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

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

“红包拿来！”

“红包！红包！”

……

睡不下去了！

许英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一群小朋友以许母为中心围成一圈又一圈，嚷着吉祥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许母手上的红包。

这是在讨红包呢。

初一当天，小镇每家每户敞开大门，欢迎村里的小孩上门恭贺新春，来的人越多，象征新的一年将迎来更多好运和福气。为此，每家都会有所准备，富裕些的，会备些小红包，里头装上1分到1毛钱不等，困难些的，则会备些瓜子花生。

总之来了就不叫空手离开。

今年许母既备了红包，又备了糖饼瓜子花生。

吵！

实在太吵了。

许英有些头疼，在房间时就觉得声音大。没有了那层门板的阻隔，耳朵更是嗡嗡作响。

男的女的，大的小的。

这个喊“别挤了”，那个喊“到我了”，后面喊“你踩到我了，快起来”......

许母在一旁焦急：“你们别挤了，都有都有，一个个来。”

许是声音小，没人搭理她。

许英看不过去了。

一把拨开挡路的小屁孩，从许母手上拿过红包，在一众眼睛的注视下，高喊：“排队。”

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动。

许英也不着急，脸上面无表情，眉目一抬：“想要红包，就排队。”

这副冷淡模样，彻底把小屁孩们唬住了，一个个挤挤挨挨排起队来。

许英和许母站在前头，一个发红包，一个发糖饼瓜子花生，边发边喊一句“新年快乐”。

发到最后，小星也来了。许英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笑道：“哟，一个多月没见，长高了不少。”

“啊姑！”小星皱眉往后退了退，躲开许星的魔爪，“我长大了。”

这小屁孩才多大，就知羞了。

许英‘噗呲’一笑，看他越发绷紧的小脸，没再逗他：“好吧，红包给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学业进步。”

“谢谢，啊姑新年好，恭喜发财。”小星忙伸手接过。

“哎！你手怎么回事？这么红？受伤了？”眼睛一瞟，许英注意到小星手指的异常，担忧询问。

什么受伤？

小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仰头看向许英：“不是，我在玩这个……”

说着，打开左手，露出里面的几块小碎冰。

嗯？碎冰？

许英纳闷：“你哪里弄来的？这是冰块？不冷吗你？”

她看着都冷。

小星道：“从菜叶上掰下来的，都融化了。就剩这些了，啊姑要玩吗？”

要玩吗？！

丢,谁要玩呀！

迎上他真挚诚恳的眼神，许英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脸皮：“……不用了，我不爱玩这个。”

她又不是小孩子。

再一扒拉，“原许英”记忆中，也有这样玩冰的经历。

记忆中，小镇没下过雪，但年末新春这段日子还是很冷的。晚间，冷空气经过一晚上的酝酿，便会在地面物体上凝结一层薄薄的冰块。

那时候的“她”，跟着一众小朋友，在天蒙蒙亮时，早早起床来到菜地里，一片一片掀开菜叶，寻找附着的冰块。那时，谁能找到稍大块的冰块，都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是贫瘠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乐趣。

想到这，许英笑道：“......那今天谁找到最大块的冰块了？”

“当然是我了！”小星一脸的骄傲。

许英心里好笑，但还是竖起大拇指，夸赞：“厉害厉害。”

小星昂着头，毫不谦虚收下这声夸赞，看着许英，似乎亲切不少。

“啊姑，你想吃冰棍吗？”他问，“我明天做冰棍给你吃吧。”

冰棍？！

这年代冬天的冰棍别说少见，基本就没有。

由小星的这句话，许英恍惚记起，原身冬天是吃过‘冰棍’的。

所谓的“冰棍”，做法很简单。

晚上睡觉前装上半碗水，加些白糖，搅拌均匀后再丢跟棍子进去，最后把碗往空旷的院子一摆。第二天醒来，就能收获一根冰凉清甜的‘冰棍’。

是回忆中童年少见的美味。

她还真想尝尝。

“好啊，麻烦小星了。”

*

“还是你能镇住他们。”送走一帮小孩，许母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喏，你也有。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许英接过，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满满的幸福感，笑道：“谢谢老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个年纪还能收到老妈红包的怕是没几个人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仔细一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6个年头了。

这么久了啊！

许英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你对象什么时候来？”没等她深想，便被许母的话打断了思绪。

许英正洗脸呢，热乎乎的毛巾敷在脸上，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她含糊开口：“初三。”

许母点头：“行，我知道了。那天要煮些什么招待......”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自己看着煮吧。噢，还有，那天家里没男人不行，到时候把你堂弟叫过来作陪。”

许英拿下盖在脸上的毛巾，看着许母眨眼：“行。”

哦豁！

她就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对象是黄勇的事情，她好像，似乎忘记跟黄静说了......

怎么办？

救命！

早餐吃的是许母前天包的大肉粽，吃饱后，许英忐忑地来到堂弟家。

堂弟出门了，黄静在家。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进门，许英就挽着黄静的胳膊，笑容灿烂：“哎呀，一段时间没见，你这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这不是虚话，自怀孕后，黄静的皮肤越发莹润光泽。

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好话，黄静闻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哈哈......真的吗？”

许英肯定：“真的。”随即又看向她的肚子，想了想，“肚子大了，这是有六个多月了吧？”

黄静摸摸肚子，笑得温柔：“是啊，还有4个月就出生啦，啊姑准备好红包呀。”

许英：“放心，早备好啦。”

“现在会动了吧？”许英好奇。

黄静好笑：“有一点，但不怎么明显。”

“噢。”许英又问：“有做检查吧？医生怎么说？都好吧？”

这话听得人一愣。

黄静纳闷：“做什么检查？”

没有吗？

许英眨眨眼：“......产检啊，不用做吗？不是一月一次？”

黄静忍不住噗呲一笑。

一笑，就停不下来了。许久，担心影响到孩子，她才克制着收敛起笑声：“你哪里听来的一个月一次检查？我们都是怀孕时查一次，快生的时候再查一次就好了，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许英：“......”

不是她不懂，她只是混淆了。

一月一次，那是上辈子的事。

话说，整个孕期只检查两次，保险吗？她有些担忧。

因为许英的“无知”，黄静生了向她科普怀孕常识的兴致。从什么东西不能吃不能用到怀孕期间的禁忌，一一细数，举例。

许英听得头晕脑胀。

半个多小时后，堂弟终于回来了。知道许英来了，又在房间，以为两人像以前一样说悄悄话，没有进来打扰。

不能拖下去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许英决定快刀斩乱麻：“......小静，跟你说件事。”

“啊，说啊。”

“我谈对象了。”

“？”黄静疑惑，“我知道啊。上次我不是问过你么。哦，当时你没说。”

说到这，她来了兴致，八卦的眼神看着许英：“你对象是谁啊？哪里人？长得帅吗？做什么工作的？”

许英：“......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黄静紧蹙眉头，“想不出，到底是谁啊？快说。”

她可太好奇了。

许英咳了两声：“......你堂弟。”

黄静：“？？？”

她看着许英，突然想到什么：“啊勇？”

许英点头。

“真的假的？”

“真的。”

“......真是我堂弟黄勇？”

许英点点头。

黄静：“......恭喜？”

许英：“谢谢？”

“谢你个大头鬼！”黄静惊声尖叫，“我上次问你，你怎么不说？”

许英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那当时不是还不稳定嘛。”

“那现在是确定了？”

肯定确定啊！都要见家长了。

许英再点点头。

“额......”沉默几秒，黄静祝福道：“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恭喜你们。”

许英笑道：“谢谢。”

随即，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我有个条件。”黄静道。

许英：“额，什么条件？”

“那天我也要去。

许英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原来是这个。她爽快答应：“可以。”

本来就打算喊她一起来的，她跟黄勇毕竟是堂兄妹，要是冷场，他们俩还可以聊聊。

黄静满意了，喊了声在外坐着看报的老公。

等他进来后，简单说了大致情况。

堂弟看向许英，笑着道了声“恭喜”，随后拍拍胸口，表示“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绝对招待周到”。

事情办完了。

许英谢过夫妻俩，告辞回家。

一路回去，她有了闲心，左右看了看。

为迎新年，家家户户贴上红色对联，一眼望去，一片红火。因为初一不能打扫的习俗，门前仍残留着炮竹的碎屑，炸开的红色纸壳，宛如盛开的艳丽小花，看着就让人心情晴朗。

许英在心里默念：新年伊始，诸事顺遂，祝自己有个新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