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就是脑子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何况许英母女俩不迟钝。

许母最先沉不住气：“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联想到大表妹刚刚的反常，许英想到了什么，但她选择沉默。

“哎！”小舅妈长长叹了口气，看看许英，又看了老公一眼，他耷拉着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丧气模样。

越看她越生气，感情这几天她说了那么多，他都不过心，全当耳旁风了。

哦，可能还嫌她烦。

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想到这，她只觉得一口气从胸口冲上脑门，恨不得跳起来对眼前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破口大骂：你要脸，要脸能给女儿要出好人家吗？要出好日子吗？你窝囊一辈子就算了，难道让子女也窝囊过一辈子吗？

想想这次的目的，顾虑到许英母女俩，她到底忍了下来，斟酌开口：“这事，说起来是我们对不起小英……”

这话一出，母女俩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许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想说什么，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嘴巴张开闭上，闭上又张开。

许英瞟了大表妹一眼。

大表妹心正慌呢，低着头，手指紧攥衣摆扭来扭去。

小舅母又看了眼许英，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不过让她失望了，许英仍面带微笑。

小舅母只好道：“……你表妹要结婚了，对象，是赵军。”

这有点突然！

许英和许母互看了一眼，没有出声。

小舅和大表妹更不敢出声。

房间一时安静得可怕。

没人出声，小舅母只能一个人唱下去：“……按理说，小英之前跟他谈过，作为亲戚，我们不该跟他往来的。”小舅母蹙着眉，看了依旧面带微笑的许英一眼，状似为难，“只是两个孩子，毕竟有了感情，我们也狠不下心来棒打鸳鸯。听二姑说，小英你，不反对他们在一起，是吗？”

许英微笑，点头。

“我就知道小英是个大气的孩子。”小舅母笑容加深，紧紧握住小英的手：“不瞒你们，赵军那孩子我们见过了。两个孩子处得挺好，我们两家商量了一下，打算过段时间办婚礼……”

小舅母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目光忐忑地看着许英。

她不是没良心的人。二姑帮衬他们家多少，她不是不知道，但涉及到女儿的一辈子，她宁可不要这良心。

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份工作，好不容易在镇里找到一份好姻缘，她绝对不能让人毁了。

活了大半辈子，苦了大半辈子，她太清楚一个好的婆家对女孩的重要性。她了解、探查过，赵军的为人和家境都不错，她不愿也不能放弃这个女婿人选。

即便是许母/小英，也不行！

话都到这了，许英表态：“大喜事呀，那我就在这提前恭喜表妹了。”

大表妹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微微点了个头。

“哎！到时候你可要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啊。”听到这话，小舅母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脸上瞬间带笑。

要能好好相处，谁愿意把关系弄僵呢。

这女人！

说这话为时过早了。小舅狠瞪了他一眼，“啪嗒啪嗒”抽烟，没说话，但心底也是松了口气。

这事，他拗不过老婆，又觉得对不起二姐和小英。

最后，他只能说，看小英的态度。如果小英反对，那这事就绝对不能成。

幸好，皆大欢喜。

这事就算过了明路。

回到家后，许母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好好的回去过个年，干嘛非在今天提这事。”

虽然嘴上说了不在意，但真正听到俩人准备结婚的消息，许母内心不免五味杂陈。

那是她多方考察，精挑细选的女婿啊！

背叛了她女儿，跟徐燕勾搭在一起。没想到，现在又和她侄女走到一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有点后悔。

当初赵军跟徐燕搞上的时候，她就不该顾虑亲戚间的脸面，不了了之。早知道她就带人去闹一闹，让大家知道所有的是非对错，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么一场恶心人的婚事。

是的，恶心。

虽然嘴上不说，但私心里，她是期盼两人成不了的。作为一位母亲，天然站在女儿这边，即便女儿说了不在意，她也心疼。

一个是前对象，一个是表妹，想想都让人觉得膈应。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他们啥时候说都行。”许英笑笑，知道她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心疼自己呢。

她的性格就这样，既然决定放下了，就不会患得患失。

分开后，彼此都找到了更喜欢、更适合的对象。

挺好。

再说，这事吧，专挑日子来说，似乎也不好。

想来小舅母他们也是为难的。

谁都有谁的不得已，只以后，还是少往来吧。

“老妈，明天准备做什么菜啊？”不想许母在这事上费神，许英干脆转移她的注意。

果然，许母一听立马把侄女的事抛之脑后：“明天杀只鸡，焖条鱼，炒个猪肉青菜，再炖个萝卜排骨汤，你觉得呢？”

“我看很行。”许英暗暗诧舌，这一餐有够丰盛的啊。她竖起大拇指，“天下第一好岳母呀。”

“这孩子，净逗你妈。”许母被逗得喜笑颜开，拍了许英一掌，随即想到什么“我前几天跟人家定了条大鱼。不行，我得去问问看有没有给我留。”

这可不能出差错了！许母说完，急匆匆出了门。

许英揉了揉发麻的胳膊，苦笑。

老妈哎！你知道你手劲有多大么。

庆幸的是，许母忙着招待未来女婿，暂时顾不上烦忧侄女了。

*

女婿第一次上门，是大事。

许母一晚上辗转反侧，下半夜好容易睡着，一到点，生物钟就叫醒了她。

睡是睡不着了，她打着呵欠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

瞬间冻清醒了。

想着一会来的客人，她手脚麻利地起火烧水。

杀鸡。

等许英起床的时候，许母鸡杀好了，肉买回来了，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

许英：“……”

能干的老母亲 废物般的女儿。

一想到以后嫁人就没这待遇了，许英心里落泪，一把抱住许母：“在家多好啊，我不嫁人了，老妈，你养我一辈子吧。”

许母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气得一把揪住她的耳朵：“说什么呢你？大早上发癫！哪个要养你一辈子？不嫁人你就等着睡大街去吧。”

还养她！

许母气狠狠地想，养她还不如养条狗呢。

至少不会这么气她，这么让人操心。

又踩雷了。

许英焉焉地洗簌去了。

哼！果然是更年期的女人，脾气实在反复无常。

撒个娇都不行。

等她吃完早餐，洗簌打扮一新，没一会，堂弟带着黄静过来了。

“今天真漂亮。”一进门，黄静打量一番，夸道。

真的漂亮！

许英今天特地化了个淡妆。

柳眉大眼，雪肤中嫣红的嘴唇格外夺人眼球，黑色长发半扎在脑后，配上红色外套，既婉约又不失明艳。

像蒙尘的珍珠，拭去灰尘，稍加打扮，便惊艳世人。

许英笑笑：“谢谢夸奖。坐，给你们倒杯水。”

“不要糖水。”黄静摆手，“上次在你这里喝的那个凉茶有吗？这几天吃太多肉好热气，想去去火。”

“有呀。”许英从桌子底下拿出保温壶，倒了三杯，“我昨晚刚泡的，还有点烫，等一下再喝。”

黄静心急地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小口，舒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道，感觉光是闻着人都舒服不少。这个温度刚刚好。”

许英跟着清浅尝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清冽微甘，水温微烫，在冬日的早上，一口下肚，瞬间驱散寒意，身心爽泰。

这茶叶是小姨给的，说是松树上寄生的植物，也属于茶，清热去火。

许英第一次喝就爱上了，去火效果属实不错。最重要的是，对比那种一闻就晕，一喝就吐的黑漆漆凉茶，这种简直堪称仙酿。

没让他们等太久，黄勇来了。

开着一辆红黑相间的摩托车，一路‘轰轰’着在许英家门口停下。

过年嘛，闲人不少。听到异响的众人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察看。

许英出来迎他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他带了个熟人——金姐。

“金姐，新年好。”她拍了拍额头，懊恼自己居然忘记请媒人了。

也是她对这方面的礼节、风俗不太懂，上辈子都是读书，工作的期间，碰到了人，看对眼就在一起，没有媒人这环节。

她就给遗漏了。

幸亏黄勇记得带媒人。

因为这，连黄勇开摩托车带来的惊讶都被压了下去。

金姐笑容灿烂：“小英，新年好。”随即拉过许英打量，“真漂亮啊。”

“……谢谢。”今天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金姐又转头看向黄勇：“是吧？啊勇。”

黄勇的眼睛早黏在许英身上，听到问话，下意识回道：“漂亮。”

许英难得又羞又囧，偷偷瞪了他一眼。

这一下，把黄勇的魂都勾飞了。

久等不到人的堂弟，出来查看，霎时从屋里冲了出屋外，围绕着崭新的摩托车轻轻摸来摸去，眼神都要拉丝了。

嘴里还不停念叨：“姐夫是吧，你好啊姐夫。这车是你的吗？”

黄勇点点头。

“哇塞！这也太酷了吧。哪买的？多少钱？好开不？是摁这个开油门吗？这轮子可真大……”

可怜黄勇连门都没得进，便被他堵在门口聊车了。

跟在后头的黄静看不下去，扯了他一把，打断他：“好了，先进屋，挡在门口像什么样。”又看向另外的两人，“进来坐。”

黄勇提着礼物，有些拘谨：“堂姐好，新年好。”

黄静笑道：“新年好。”

一行人往屋里走，堂弟依依不舍，不时回头瞄两眼摩托车。

摩托车！这可是摩托车啊。

众人：“……”

许母这时才从厨房走出来，看着进来的众人，挂上笑容。

“这是啊姨吧？”金姐率先开口，看到许英点头后，又笑道：“阿姨好，我是黄勇的表姐磨兰金，您叫我小金就好。”

许母道：“你好。”

金姐拉过一旁的黄勇，“这是黄勇。”

黄勇急忙弯腰点头：“阿姨好。”

“你好。”许母抬手指向厅堂的位置，“这边坐，这边坐。”

一行人来到厅堂坐下。

许英给两人分别倒了杯糖水。

金姐是越看越觉得满意，转头对许母笑道：“小英这孩子长得好看又懂事，之前跟我一起在罐头厂工作呢，我可太喜欢她了。也是我们黄勇有福气，能谈到这么好的姑娘。”

听到她这么夸自个女儿，许母心里虽乐开了花，嘴上仍客气道：“哪里哪里。”

接着又看向黄勇：“黄……小勇也很好，出车回来总送东西过来，是个好孩子。就是让他破费了。”

金姐倒是不知道这一茬，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顿了顿，又道：“阿姨，你别看我表弟长得凶，他啊，可是个会疼人的，您把小英嫁过来就放心吧，他肯定会对小英好的……”

许母看了黄勇一眼，点点头。

黄勇立时挺直腰背，脸上扯出一抹生硬的笑。

紧张！

金姐无奈地撇了他一眼：“啊勇话少，但阿姨放心，他绝对是个好的。以后他要是敢对小英不好，都不用您出马，我亲自上手教训他。”

黄勇下意识坐得更直了，挂上浅笑，摆出一副温和乖巧的模样。

许母又看了他一眼，笑道：“啊勇……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小英嫁给他，我很放心。”

许英瞟看了他一眼，捂嘴偷笑。

见惯了他死皮赖脸，横眉冷脸的模样，突然发现他这一面，多少让人觉得——可爱。

两位长辈相互客气恭维，许英几个小辈乖乖坐听，她一开始担忧的沉默无话尴尬场面并没有出现。

许母和金姐相谈甚欢。

最后，反倒是堂弟坐不住了。

像是凳子上长了刺，不时挪动几下，又不时往门外张望。

黄静私下里偷偷掐了他好几下，都没能压住他。

许母也察觉到了：“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不用一直在这坐着。”看他们没有动作，又转向女儿，“小英，带他们出去走走，看看。”

他们实际指黄勇。

毕竟另外两人对这地方再熟悉不过了，哪里还需要她带。

金姐也劝道：“对呀，你们年轻人去走走。难得跟阿姨这么投缘，我们俩聊聊。”

“好。”许英率先站起，“那我们出去走走。”

几人陆续站起，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