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霍格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萧可悲听得很清楚，但脑子却怎么都转不过弯来，像在拒接这条消息。

她木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尼德霍格没再回话，迅速往湖边降落。

不等他及地，萧可悲在半空中就看到了大敞着的屋门，门内没有点灯，黑黢黢的。

萧可悲顺着龙的翅膀滑到地面，一马当先地往小屋跑。尼德霍格在她身后大喊：“等等我，里面说不定还有危险！”

萧可悲充耳不闻地笔直往前，直到她也嗅出了带着**气息的臭味；这味道太熟悉了，她在死亡之森时经常闻到。

“尼德霍格。”萧可悲停下不动了。

尼德霍格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把掩盖在黑暗下的场景一览无余地瞧了个真切；他担忧地望着萧可悲，迟疑道：“你……能看清吗？”

萧可悲被这气味吓到了，重新往门边退，“我看不清，你还有火球术的卷轴吗？”

“有，你确定要照亮这里？”

她惊惧得连连摆头：“不！你先帮我看吧，你帮我确认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尼德霍格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领着萧可悲往外走：“你出去等我吧。”

他把魂不守舍的萧可悲扶到了湖边的摇椅上，又返回去检查尸身的创口。

安妮过世起码有两三天了，状态不大好，斯库尔见了恐怕会深受刺激。尼德霍格翻找了一阵，发现安妮的脖颈处赫然有两个细孔。

这状似吸血鬼咬痕的伤口吓得他当即冒了一身冷汗。

不可能！血族不会虐杀人类。

但斯库尔会相信自己吗？

另一头的萧可悲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准备好了直面现实；她得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把凶手绳之以法。

她起身走向小屋，为此处的伸手不见五指而疑惑：“尼德霍格，你在吗？”

黑暗中传来对方惊慌失措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这反应可不太对劲。

“怎么不点灯？”萧可悲的心里立马升起了疑云，追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做什么，这里情况很糟糕，你去外面等我。”

“不用，火球术呢？”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一束火光出现在尼德霍格的掌心，照亮了往日温馨的小屋。

参杂着血迹的银发晃得萧可悲头晕目眩；她蹲了下来，强自镇定心绪，然而安妮脖子上的牙印又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这是吸血鬼干的？”

尼德霍格矢口否认：“绝对不是！”

萧可悲也不愿把这可怕的事同他联系在一起，但他方才不同寻常的表现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你刚刚摸着黑在做什么？”

尼德霍格解释道：“我是黑暗神，不用光也能视物，我是在检查她的尸体。”

萧可悲半信半疑地审视着他，“那你为什么慌慌张张的？”

“因为我知道。”尼德霍格说不清内心是难过亦或是失望——斯库尔果真不信任自己，她和愚蠢的众神没有区别。“我知道你会怀疑我，甚至可能会迁怒于我。”

萧可悲默默地盯着他，既没有宣判尼德霍格的死刑，也没有相信他无罪的意思；这沉闷的气氛拉扯着尼德霍格的心直往下坠，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打算一个人呆会儿。

萧可悲留在原地接着查找线索。要说起《上古传说》里的吸血鬼，的确是以传播疾病著称，没听说过有虐杀的嗜好；但每个种族都难免会出一些心理变态的极端个例，比如锯木厂那位科林斯。

她不想带着偏见去看待尼德霍格和他的信徒，但不得不说黑暗神派系的黑暗事迹实在是太多了。

桌上的一对人偶引起了萧可悲的注意，它们一男一女，均是黑色的头发，衣着很像萧可悲和尼德留宿时的装扮。

萧可悲猜想这是安妮为自己做的礼物，心下有些黯然，想要抚摸一下它们的脸。人偶被捧起来的瞬间，一枚紫色的石头从其身后滚了出来。

石头光滑平整，泛着奇异的光泽；萧可悲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灵魂石。

安妮的家里没有炼金术台，为什么会有灵魂石这种附魔用的东西？

萧可悲直觉这物件很不寻常，连忙伸手去拿。指尖触碰到石面的一刹那，桌前竟凭空浮现出一缕幽魂。

看清鬼魂的容貌后，萧可悲大惊失色。

“安妮？”

安妮没有理她，讷讷地低语：“救我……救救我。”

萧可悲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安妮，是我啊，希夫。”

安妮呆滞地望着萧可悲，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停顿片刻，她继续自顾自地求救。

“安妮，是谁伤害了你？”萧可悲不明白她怎么会被关进灵魂石里，焦急地问道：“是吸血鬼吗？”

安妮总算停止了自言自语，一路往后院里飘，萧可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安妮在一块地窖板前停下了，又开始祈求：“救救我。”

看来地窖里藏了什么东西，萧可悲感到踌躇不安，想叫上尼德霍格同行。

“安妮，你等我一下，我去喊尼德，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她走回屋前，寻找尼德霍格的身影，湖边空无一人，不知道他是不是跑到林子里去了。

料想他不会离自己太远，萧可悲高声呼喊：“尼德霍格，你在哪？”

夜很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唰唰”声作为回应。萧可悲提高音量，又喊了一次：“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坐在树上，冷眼旁观远处的萧可悲，他正酝酿着一股厌弃的情绪。

斯库尔配不上他的另眼相待，他决定忽略另一半灵魂的感受，直接将她割舍掉。

萧可悲始终没有唤来尼德霍格，寻思道：他这是畏罪潜逃了？还是想开了，愿意主动放我走了？

鉴于犯人的身份仍不明确，萧可悲对他的态度也趋于保留，在友好和憎恨之间徘徊。

既然尼德霍格失去了踪迹，那她只好独自出发一探究竟；萧可悲掀开地窖板，祈祷里头不要有幽灵一类的鬼怪。

她右手捧着烛台，腰间绑着菜刀，沿着爬梯一路往下。地窖里倒是没躲着什么奇怪的人，只有成堆摆放的卷心菜和奶酪。

萧可悲环顾了一圈，在墙角找到了几坨虫卵，再仔细一看，地上也有凌乱的脚印，通往一张放满了果露的柜子。

萧可悲上前推了几把，汗都推出来了，柜子纹丝不动。她只能先把果露堆在地上，再计划第二次尝试。

假如尼德霍格在的话，这些活倒是可以丢给他来干；萧可悲闷头搬着瓶子，难得地记挂起了黑暗神的好处。

将这些瓶瓶罐罐清空后，柜子果然轻了不少，尽管推起来还是很费劲，但好赖是开出了一条口子，萧可悲忙不迭地钻了进去。

这后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举着烛台似乎太过显眼，有沦为靶子之嫌；而她身上既没有火柴，也没有星耀术的卷轴，此刻将烛台熄灭，之后可就没有照明的手段了。

萧可悲思虑再三，还是将烛台留在了地窖。

会使用灵魂石的一定是有智慧的生物；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种族几乎都听令于尼德霍格，统统被关在尼法尔海姆了，既然如此，除非凶手真的是吸血鬼，否则对方应当会主动点灯。

她在地洞中谨慎地前行，几分钟后，前方真如萧可悲所料地隐隐闪烁火光。没等她为自己的神机妙算而庆幸，一个声音大吼了起来。

“谁在那里？”

这下可把萧可悲吓得头皮一炸，她来不及琢磨为什么会暴露，操起菜刀就冲了出去。

不远处是一群比牛还壮的蚂蚁，有两个人影正站在虫堆里。萧可悲在他们眼中如明火执仗，手里的菜刀很快就被虫子叼走了，不等她做出更多行动，这群蚂蚁把脑袋凑了过来，磨刀霍霍着要吸食她的血液。

口器在碰到萧可悲的脖子后，又被她身上的金光弹了开去。萧可悲强忍着恶心，抻手去掰扯蚂蚁的触角。

见攻击无用，这帮虫子又像蜘蛛似地喷出了长丝，将萧可悲捆了个严严实实。

到了这会儿，萧可悲的内心依旧还算淡定，甚至有闲情逸致去观察敌人的相貌。虽然她是失败了，但尼德霍格还在楼上呢，除非那小子打算在湖边养老，否则肯定会找过来的。

这两位犯人都是木精灵，蜡黄的长脸配着白色的兜帽，额头上还绣了花里胡哨的纹身。

看来尼德霍格的嫌疑算是洗清了，萧可悲略微地产生了一丝愧疚，决定出去以后买点首饰补偿他。

凶手像是在不满她的气定神闲，把手放在了萧可悲的颅顶。

萧可悲嚣张道：“没有用的，尽管亮招式吧。”

木精灵冷哼一声，掌心闪起了蓝光。下一秒，萧可悲的头顶有如被电钻扎入，痛得她放声尖叫。

“救命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木精灵自然是不会停手的，萧可悲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