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离开后,大厅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兽人粗哑的吆喝。索蘘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笔记本电脑上新建的“人员调配表.xlsx”,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马拉松式工作分配。
第一批被押进来的是农田里的人。
这些人皮肤被晒得黝黑,衣衫破烂,脚上的镣铐磨出了深深的血痕。他们低着头,眼神空洞,像一群等待宣判的死囚。索蘘看着这些人,心里又是一阵发堵,但还是端出了职业微笑。
“诸位,辛苦了。眼下农田的活计暂时告一段落,在收割季到来之前我会重新安排你们的工作。首先,”她顿了顿,扫视全场,“你们当中,有谁有治疗、医护方面的经验?哪怕只是处理过简单的外伤,或者帮产婆打过下手,都可以。负责医疗的人每天有一斤额外的面包。”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人群后方有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地举起了手,然后又有两个。
“很好,”索蘘在表格里快速记录,“你们三位,去找刚才离开的那位叫素拉伊的女士报到,她会告诉你们具体要做什么。”
剩下的人被她派去厨房增援:“对,就是做面包,煮豆粥。厨房有领班有章程,那边的人让你们做什么你么就做什么。”
第二批是铁匠铺的人,个个肌肉结实,手上满是烧伤和老茧。索蘘同样问了一遍医护经验,又筛出来两个人。这次她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个身材修长、耳朵尖尖的精灵,他们站得笔直,眼神冷漠,浑身散发着“别碰我”的气场。在铁匠铺打工的人体力肯定都还行,于是他们都被索蘘派去清扫城堡外围的杂物和粪便——前任魔王连最基本的环境卫生都不管,简直丧心病狂。当然,这种最脏最累的活是需要额外奖励的,也是每天多一斤面包。
第三批是武器工坊的人,这里面精灵的比例更高了。索蘘硬着头皮重复流程,又问出了三个有医护经验的——其中一个还是精灵。那名黑发精灵报上名字时声音清冷如冰,“我曾在战场上负责急救。”
“很好,你负责三号走廊,现在那里是两个小孩,叫霍伊和布鲁希尔。他们两个没什么经验,你多照看着。” 索蘘飞快地打字,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这名精灵的脸,想要研究出他可能会是谁,或者又是哪位王族的亲眷或者旧识。但很可惜,这位的扑克脸很到位,她啥也没看出来。
第四批、第五批……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索蘘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问问题、记录、分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厨房的人手已经够了,她开始往“城堡搜刮队”里塞人。
“听好了,”她对这批人说,“你们的任务是把整座城堡翻个底朝天,找出所有还能用的东西——家具、地毯、织物、餐具、工具,什么都行。别藏私,全部搬到指定的仓室里集中清点。”
她顿了顿,补充道:“考虑到城堡很大,你们需要自由行动。所以——”她打了个响指,几头妖狼和一群兽人立刻围了上来,“你们会被分成三人小队,每队配两个兽人和一头狼。别想搞事,狼的鼻子比你们想象的灵。”
人群里有人瑟缩了一下,但没人敢出声反对。
索蘘开始点名分组。她尽量把精灵和人类混编,但心里其实虚得要命——这些精灵该不会趁机串联起来搞个大新闻吧? 只能说,希望这些精灵谨慎缜密,会先蛰伏探索情况。只要他们蛰伏过一个月那就啥事都没有了。
这时候最后一批人被押了进来。这批人看起来是杂役。索蘘机械地重复着流程,问医护经验,分配任务,眼睛已经开始发酸。
然后她注意到了。
人群中有个黑发精灵,身材颀长,五官深邃,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厅角落——那里,芬罗德和凯勒博恩靠墙而坐,电子脚环幽幽发光,马尔松陪在他们身边正说些什么。那名精灵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震惊,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他很快压下了表情,垂下眼睑,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已经足够明显。
索蘘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又来!
这名精灵不是新来的俘虏,而是很多年的“老人”了,但一样认出了芬罗德。她在心里疯狂吐槽:来个王族就是麻烦!这下好了,又来一个誓死守护王上的忠实从属!早知道就该把芬罗德和凯勒博恩扔到最初那个一点光都没有的大坑里,眼不见心不烦。这号召力委实有点太过了!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分配任务,只是在轮到那名黑发精灵时,语气格外“关照”:“你,叫什么名字?”
“……拉尔伦。”精灵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拉尔伦,”索蘘一边信口开河一边在表格里飞快打字,“你看起来很强壮,那就不用三人小队了,两人小队就挺好的不是么?你和——”她扫了一眼人群,随手指了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类,“你,叫什么?”
“霍尔姆,大人。"
“好的,霍尔姆先生,你和这位精灵老爷拉尔伦一组,去搜刮城堡。精灵很强壮的。你们的两人小队效率说不定比三人小队还高。”
拉尔伦垂下眼,轻声道,“是。”
但索蘘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这人七天后也和芬罗德一起滚吧。
终于,所有人都分配完毕。索蘘看着表格里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任务,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掏空了。但她还不能休息;最后一批人,也就是这些杂役,被她留在了大厅里。
“你们,”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从现在开始,你们是‘清洁小队’。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个大厅给我洗干净。”
这间议事厅已经成了她的“养心殿”,办公起居都在这里了,不如先清洗装修出来,日子也好过点。
人群里一片茫然。
索蘘也不废话,脑内发布工作让这一层楼的兽人小队长派人打水进来。不多时,几个兽人立刻扛着木桶,咣当咣当地从外面打水进来,把水桶在大厅中央一字排开。然后,索蘘走到角落,拖出一台黑漆漆的金属设备——高压水枪。
“看好了,”她蹲下身,拧开水箱盖,“第一步,把水倒进这个水箱里,倒到这条线的位置。”
她示范着,把木桶里的水倒进水箱,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囚徒们瞪大眼睛,像看什么稀世珍宝——那确实也是此世独一无二的至宝,高压水枪了。
“第二步,”索蘘拧紧盖子,把水枪的管子接到水箱上,“把这个接头卡进去,听到'咔哒'一声就说明接好了。”
“第三步,”她握住枪柄,按下开关,“这样捏住这个位置。”
一道高压水柱猛地喷射而出,狠狠冲刷在满是污渍的石墙上。泥垢、霉斑、血迹,在水柱的攻击下纷纷剥落,露出下面灰白色的石头。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看到了吗?”索蘘关掉水枪,转身面对众人,“这叫高压水枪。它能冲掉你们用手刷一整天都刷不掉的污垢。但是用的时候千万别对着人!水压太大会受伤!明白吗?"
“明、明白,大人!”几个胆子大的囚徒结结巴巴地回答。
索蘘又拖出一台吸尘器,说,“这个叫吸尘器,冲洗完之后可以用来吸地上的水。看好——”嗡的一声,机器开始运转。她把吸口贴近地面,污水瞬间就被抽走,只留下干净的花岗岩地面,白得几乎在发光。
“天哪……”有人小声惊叹。
索蘘又稍微介绍了一番漂白水的用法,然后撸起袖子开始亲自打扫,一边处理一边给大厅里的众人讲解。她动作太过熟练,就真仿佛是哪个王宫里的女仆长一般,不过短短几分钟,听她解说的人们就彻底放下了之前的战战兢兢,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压水枪和其他那些神奇的工具。
二十分钟后,索蘘把工具递给最前面的几个人,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躺尸。这会儿她可真是燃尽了。
但周围的清洁工作正在一点点走上正轨。水流的嗤嗤,吸尘器的轰鸣,还有布料擦拭的沙沙声,在大厅里交织成一首奇异的交响曲。污垢一点点消失,石墙露出了原本的颜色,地面变得光洁,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索蘘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至少在这议事厅里,这都快让她麻木的臭味终于是差不多都驱散了。
到了下午,去城堡里搜刮物品的小队开始陆续回来报告。一箱箱的锅碗瓢勺烛台花瓶之类的日常物件倒也罢了,但有两个小队找到了家具和地毯。索蘘这会就不躺尸了,嗦溜一下爬起来,喜不胜收地让人把家具和地毯先给她送到这议事厅里来。倒是那些日常小物件,索蘘一挥手,让人把东西都分门别类,然后统一放到一个储藏室内。她准备日后再去挑东西。
不多时,找到家具地毯的小队就把东西送了过来。有两件长沙发,一张书桌,两张高背椅,一张矮桌,还有两圆两方四张羊毛地毯。索蘘看到东西更是开心了——这都是什么宝贝!沙发桌椅大约是一套,都是上等的硬木制成,雕工绝佳,类似新艺术风格,形态优雅,装饰华丽,但又不会过于繁复雕琢。更值得欣慰的是,这些家具虽然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但是没有受潮发霉的问题;偶尔有几处木料开裂,但看着都不严重。地毯也是绝对精品,摸上去像是纯羊毛的(废话,中世纪毕竟没有化纤狠活),非常厚实,工艺很像波斯羊毛毯。索蘘研究了一下,发现虽然这几张地毯虽然现在都是黑一块黄一块的,但原色似乎都是浅色,花样也很素雅。其中一张上面的花样似乎是金色花朵组成的王冠,还怪好看的,索蘘一眼就觉得喜欢。
那就从这张开始洗好了!索蘘站在这张毯子边左看看右看看,内心思索着洗地毯要买哪些工具。
搬地毯上来的精灵突然僵硬地说了一句,“陷身污垢太久,它已经无法恢复最初的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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