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晋陵灯影

宫苑内,郗贵妃终是得偿所愿,与晋帝一番翻云覆雨后,趁着晋帝睡着的功夫,换来宫人侍候着重新沐浴。

汤池里,花瓣浮在水面上,浴中美人玉肌塞雪,郗贵妃正心满意足地擦拭着纤纤玉手,眼中媚意还未消散,两颊绯红着,灿如霞。

这一切莫不在昭示着郗贵妃此时的心情。

“贵妃娘娘,郗娘子不见了。”宫人慌忙来报,隔着姣纱,隐约可见美人餍足之态。

宫人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郗贵妃闻言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宫人没找着郗昕棉,故道:“好好找找,宫里就这么小,她不在还能去哪。”

“娘娘,奴婢们四下都找过了,不见郗娘子身影,她的殿中,留下一封书信,奴婢大胆猜测郗娘子必定是趁您出去时,悄悄溜出宫了。”来回禀的侍女素来得郗贵妃看中,此时也不敢大意,仔细斟酌着措辞不被牵连。

“殿里找不到就去殿外,没有本宫的命令,谁敢私自放她出宫。”郗贵妃听闻宫人所言,不禁震怒,顿时起身,掀起一阵水声来,披过一件纱裙朝外走来,脸上笑意消失殆尽。

“将信给本宫,本宫倒要看看,她一个无人可依的姑娘家,是如何出得了这宫墙的。”郗贵妃愠怒道。

宫人当即双手奉上,心中隐隐不安,只怕下一瞬,便要承受了这无辜之火。

郗贵妃凝眉展开信纸,待阅尽后,手指因用力而染红,唇畔微颤,眼中透着深深落寞与孤寂,犹如一朵盛到极致的鲜花突然枯萎般,叫人望着便不寒而栗。

侍女立在原地不敢动,静候着主子吩咐。

信中郗昕棉直言不讳道:“姨母,从前在家中时常听几位叔伯说起您,自幼天真烂漫,活泼良善,纵有撒娇在一众兄长眼中也更多为可爱。

您顺从父命入宫,为家族带去了诸多荣耀,但宫闱似沉渊,锦绣堆砌下,棉儿亲眼目睹了您在宫里的诸多不快,晓您多年离家不易,但生旅有限,与其囚困一地,倒不如肆意而活,钟于所爱。

棉儿此去,姨母莫念,望您能早日放下心中执念。”

郗贵妃眼中神情几经转化,终化为一潭死水,沉静无波。

“罢了,随她去吧。”郗贵妃将书信撕毁,弃于池中,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心中毫无动容。

纸屑沉浮,终是枉费了一番心意。

冷宫中,掌管此处的总管来报宫中有人患上时疫,周律知晓此事可大可小,特意跑了一趟。

冷宫中,虽已至四月末,却依旧清冷得如同冬日般,透着无尽死气与沉闷,殿中人人自危,生怕染病后连最后栖身之地也无。

周律入内前,用一干净帕子掩好口鼻,跟随管事入内。

那管事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带着周律马虎转上一道后,便急忙忙离了此地。

周律也算见惯各色人物,并未加以阻拦,跟随在此的太医入内,细细询问染病之人情形,还寻了太医院院首防护时疫之举,待忙完起身时,险些被一个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小内侍撞倒。

那人脚步匆匆,身影慌张,撞倒人后并未停留,继续往前而去。

周律见那人奇怪,唤身边亲信跟上去,想要打探究竟。

离开冷宫后,亲信已将起擒住,只是那人似也染了病,出冷宫不久后便倒地。

周律从太医处知晓此病传染性强,但并不要人性命,冷宫之所以传开来,是因此地内官不作为。

周律蹲在那人身前,身旁亲信已打听过此人,哪知三宫六院竟无人识得他。

周律心惊,那人撞他时,力气极大,后又犹如无事人般离开,绕是他再如何体弱,也不可能被一个摇摇欲坠之人险些撞倒。

疑心下,周律打开那人手心,毫无意外,那人手心布满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茧子。且那人面色羸白,像常年隐于暗处所成,喉脖颈处,还有喉结。

周律心中有了打算,吩咐人将其带走,待太医看过后再细细拷问。

谢玄景陪褚清乘坐马车出城,对外不过是小夫妻到郊外避暑。

去往晋陵的船上,褚清一身男装,身边跟着的云默也作同样装扮。

江海湖面上,天水一色,航船如旅,海风扑面而来,褚清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唇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一旁的云默看着,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意来。

临安与京口相距不远,二人很快便到了晋陵,褚清虽与郗家也算有故,但并不想这般快与之遇见,在正式相商前,她还需多看看。

离京前,她给太后与陛下写过书信,避暑这个由头,够她用一个盛夏了。

入晋陵后,褚清并未因此前之事影响了心情,也未曾将来此的消息告知陌尘,难得独游,云默稳重可靠,必不会多加阻拦,谢玄景那边,她只需三日一封书信即可。

二人寻了闹市中一处客栈住下,此地人来人往,用来打探消息再合适不过了。

褚清如今身着男子装扮,行事便利,将行礼放入屋中后,带着云默至酒楼前堂中,要了一桌吃食,二人相对而坐。

京口乃南来北往通衢之地,留宿客栈者又多为外乡之人,褚清不用刻意打听,便能得知许多有用的消息。

南下诸郡多水患,堪堪初入五月,雨水丰沛,朝廷尚未来得及加固河堤,各地粮商早已暗中屯粮,若真到时水患成灾,可大赚一笔。

褚清默默听着,脸色逐渐不奈,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这帮无良商人却想趁机投机倒把,肆意哄抬物价,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简直可恶至极。

当即,褚清暗暗记下那桌参与之人的容貌名字,下令四方商号不与此等人来往。

并令商号暗中从北地收购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用过晚膳后,褚清再次去了花灯夜市。

晋陵水系交横错杂,自成蛛网般,甚至于还有人生活在水上,夜市时,船只交织成道,接连两岸,红灯影落在河中,水波荡漾开来,光晕交辉如画卷,人来人往其中,商贩鳞次栉比,更添一抹烟火。

褚清漫步于人群中走访,感受着此间热闹,遇到趣事时,偶然驻足停留,或学孩童买上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地看人拉回拉扯。

云默跟在后,较之褚清的悠然自在,她还需分出心思来留意四周,越是嘈杂之地,往往越危险。

褚清如此闲散地过了三日,尽乎将晋陵走了个遍,也更为细致地了解了此地风土人情,论地域,京口险要,连接南北自不必说,或文化,此处海纳北川,流民、商旅集聚,为上佳之选。

打定主意后,褚清想明日让陌尘带话,同意亲自与郗家大公子见面详谈。

皇城中,周律叫人验明从冷宫带回的那人,这一查,果然发现了蹊跷,那人竟是正常男子。

待太医看过后,周律叫人将其关入宫中关押犯事宫人的牢房中,欲查明此人为何潜伏于冷宫中,背后受何人致使所为。

哪知不过一夜的功夫过去,牢中传来死讯,那人清醒后竟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自缢了。

周律闻言脸色铁青,好不容易找到探查线索,哪知又断了,这也证明他此前猜想是对的,宫中必藏有害人之心者,且还能有此本事者,位份及母族势力必然不低。

公主此前叫人送来的名单中,孙美人如今晋升为孙嫔,但母家不显,加之其人一向在后宫不争不抢,倒是可以排除。

当年的丽嫔如今被贬为美人,教养的六皇子不得圣心,细细算来,若当年推公主落水为其人的话,这些年来丽美人也不会缠着陛下彻查此事而落得如此惨景,六皇子其人也是受害者。

余下两人中,一个是当今郗贵妃,另一个是朱静妃,二人母家皆是世家大族,二人中究竟谁是凶手,周律一时也无头绪。

何况此事已过十年,宫中之人早已换了又换,绕是蛛丝马迹查起来也艰难。

但周律查探至今,实在不想放弃,他实在好奇当年到底是何人能狠心做下此事。

凡是入宫当值者皆有名册,纵使十年过去,周律不信他一个一个查去,当年之人还能凭空消失。

思罢,周律唤来亲信,亲自吩咐人去办此事,并注意让其暗中而为,不必打草惊蛇。

时疫之事很快被控制,范围仅限于冷宫之中,周律并未上报于晋帝。

想来陛下政务繁忙,此等无关紧要之事就不必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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