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醒来后，众人都松了口气，经一番调养后，褚清身子已无大碍，欲与药王谷中人辞行。

“保重。”临行前，云瞻不舍与众人道。

“清儿，答应外祖父，不要再执着于往事，向前看，莫再叫外祖父担惊受怕一回，只有你好好的，外祖父才能安心。”诸葛仪犹有后怕道。

“外祖父放心，清儿必当向前看。”褚清面露笑意道，眼中已不见任何悲寂之色，一双清透眸子泛着亮光。

“去吧。”诸葛仪信以为真，不疑有他道，眼中终是不舍。

“保重。”

众人回头，与谷外送别之人依依招手。

离开药王谷后，众人分别，奚沂同桑垣回了药王谷，陌尘、莫风随褚清、谢玄景一行去往晋陵，转道再去临安。

回京前夜，四人受郗诘之邀，宿在郗府，同郗家众人宴饮后，褚清与谢玄景一道回了院落。

修整一夜后，陌尘代四方商号留在此同郗奕商量见仓一事，二人从中协作。

离开晋陵前，褚清收到一纸密信，心中只道：“小心宫中。”

褚清看罢将信收起，含笑同郗家众人辞行。

褚清同谢玄景高调回京，众人以为二人避暑归来，并未起疑。

京中，粮饷贪墨一事尚无定论，又一重磅谣言四起，道褚家当年满门覆灭全因朝中出了卖国之人所为。

行军布阵图被有心之人窃取，勾结北魏，致使褚家一家惨死疆场。

一时间，谣言传遍临安城大街小巷，城中茶楼酒肆、商贩之间，尽全是论及此事之风。

朝堂上可谓人心惶惶，如今时局演变早已不只是贪污受贿，而是卖国求荣，望着底下乌泱泱的朝臣，晋帝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陛下，护国公主求见。”大殿内，羽林卫入内来报，朝中寂静无声，大臣们纷纷不由自主地往殿外张望。

“宣。”晋帝脸上闪过一丝惑色，随即威严而掷地有声道。

内侍声音话落，殿中，褚清身着公主冠服，不疾不徐沉稳走来，目光坚毅，礼仪得体有加，随后止步于金銮殿下，手捧上奏折子，叩首高声道：“臣女有冤屈上奏，恳请陛下彻查当年褚家与北魏对战一事。”

众臣闻言哗然，朝堂瞬时沸腾，民间尚且纷争谣言，如今护国公主当面上奏，为褚家公然叫屈，此事只怕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可是，如何查，查到哪一步。

布阵行军图并未寻常官员能接触得到，十年前，朝中尚且还是世家说了算，如今世家式微，主导权早已不再，此事若但真细细追查起来，只怕轻摇国本。

“陛下，此事不过谣传，如何能当得了真，护国公主此举，怕是受人蒙骗所为。”御史中丞大言不屑道。

“陛下，臣反对，如今众口铄金，积销毁骨，但既有粮饷核对不上在前，如今又有谣言在后，只怕其中或有冤情。”黄门侍郎凌华出列，不顾众人目光直率说道。

晋帝见朝臣们争论不休，下首来，轻拂起褚清，眼神示意其安心，随后走入殿中，绕有兴致道：“两位爱卿说的皆有礼，正所谓法不可废，有冤申冤，为民请命，正是我大晋律法所在。”

“此事确有疑点，但已过去十年，军中早已物是人非，再查只怕动摇军心。”晋帝特意停在御史中丞前，笑着说道。

“陛下英明。”御史中丞以为晋帝会放弃彻查此事，故此时一脸骄傲应承道。

哪知晋帝突然转身，行至凌华身旁，沉声正色道：“既如此，不若爱卿们匿名表决如何，哪方人多便遵从哪方意见。”

“周公公，准备笔墨。”话落，晋帝转身，往上首而去，态度坚决不叫人置寰。

一刻钟后，周律将结果告知于晋帝，晋帝听罢默默一笑，道：“公之于众吧。”

“是。”周律躬身回道。

“反对者少赞成者一票。”周律看了看朝中诸位翘首以盼的大臣，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闻言，褚清终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不再剧烈而不受控地跳动着。

大殿中有人欢喜有人悲，凌华抬眸，朝褚清露出笑意，二人目光不期而遇。

褚清不曾料到凌华会在此当头施以援手，心中感激不已，回以轻笑。

一旁一直注视着褚清的谢玄景自然看到了，眼中有着几分酸涩妒意，在褚清看过来时，那妒意变成了温柔一笑。

“老夫看谢尚书同意此举，莫非也觉此事有蹊跷，朝中当真有人通敌叛国。”王铮靠近谢玄景，主动问道，面上一如既往带着祥和宁静。

二人同朝为官，不过点头之交罢了，早朝时，不知这般沉默过几何，若非晋帝发问，二人皆是甚少发言。

“朗朗乾坤，藏污纳垢的淤泥终难逃涤荡，不过是云开见月明罢了，王相不也认同。”二人难得这般说话，谢玄景轻笑着回道。

“是了，云开终见月明。”王铮并未争辩，顺着谢玄景的话仿佛似有所感道。

散朝后，谢玄景特意在宣阳门外等候着，望见那道烈红身影同凌华一道时，谢玄景特意避开眼去，抬头去看远处的瓦檐宫铃。

“告辞。”褚清含着银铃笑意道。

谢玄景转头，看着二人道别，通过声音去猜测褚清现在必然是高兴欢心的。

“告辞。”另外一道温热而不失谦和声道。

二人登上马车后往乌衣巷而去。

早朝过后，晋帝下召，命廷尉府彻查此事，护国公主享有一切过问权。

京中闻此消息的百姓纷纷高兴不已，在他们心中早已认定褚家出事皆因朝中出了叛徒所为，是以，对朝中官员弥漫着敌对情绪。

散朝后，朝中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上门来求见王相，他们中更多的是贪墨粮饷之人，如今陛下让廷尉府一并调查此事，只怕心中早已认定叛国之人便是他们。

在自救与自证中，他们如今的出路，只能是世家再次超越皇权，而如今能让各个世家拧成一股绳之人，也只有当朝丞相王铮了。

王铮早已猜到几人心思，他们都是各个世家的掌权者，此番前来必不会上罢干休，一早摆明态度也好叫众人死心。

“王大人，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呀，咱们可是姻亲，您若见死不救，便不要怪我等将王家也一并拖下水。”众人见王铮态度坚决，油盐不进，出言威胁道。

“王某无所惧，各位尽管使手段便是。”王铮在让王家退出官场那刻，心中便是有了打算，此时面对众人如何挑衅威胁毫无在意。

“行，算你狠，你既挡了我等的路，便不要怪我们不念旧情。”那些人被拒而去，愤然道。

“父亲，您真打算好了吗。”王衍之闲赋在家，对朝中局面却是动明，不免忧心道。

如今父亲此举，怕是早已成了众矢之的，王家或覆灭，皆在顷刻之间。

“衍之，行君子之道，莫问前路如何。”王铮看着素来最为看中的儿子，笑了笑后耐心道。

世家这艘逆旅已至风口，是时候该沉破了。

“父亲既已决定，衍之自会听命行事。”王衍之不懂父亲为何执意如此，不好相劝，只能无奈妥协道。

“去吧，好好照顾好你母亲。”王铮最后交托道，他的儿子，从来心思不在朝堂风波。

“衍之遵命。”凉亭中，管家始终陪伴着王铮。

“老爷，今日奴陪您喝上一杯。”老管家笑呵呵道。

“好，今日你我二人对月而饮，倒也快哉。”王铮爽朗笑着道。

世家之人自乌衣巷王家离去后，又去了城中一处隐蔽酒楼，明后两日休沐，王家既如此不上道，那就别怪他们不讲规矩。

同时，还有一人，不除不快。

众人商议好计划后，做鱼群散去，只等着消息传来。

自那日凌华与褚清和好后，二人时常待在一起，有陛下旨意在，褚清可自由出入廷尉府。

二人分析一番，决意从军饷中找出突破口，是以来了廷尉府调文书。

这边，李旭刚收到谢玄景叫人送来的消息，褚清同凌华便走了进来，好在李旭藏得及时，二人并未察觉。

另一边，谢玄景收到两条密信。

信中都道同一件事，有人欲刺杀褚清。

其中，一条密信来自于影卫，另一条则是匿名。

那字迹，透着熟悉之意。

谢玄景若有所思，旋即将十年前的军中签收粮草需单拿来比对。

绕是谢玄景早有准备，也不由被心中猜测震惊。

书房中，谢玄景眉心紧凝，看着手中如出一辙的字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怒意直窜，片刻也无法忍受。

当即出屋时，谢逊已在屋外等候，瞧着似特意来寻谢玄景的。

“祖父何事？”谢玄景顿住脚步，强压下急切，沉声道。

“你出去前，先看过此物。”谢逊神态平静地望着谢玄景，将旁人托付之物递出，随即步入书房中，似笃定谢玄景必会追来。

“祖父为何不将此公之于众？”谢玄景看罢，脸上怒气尽消，不理解道。

“内贼不除，此信便不可见天日，若非担心你莽撞冲动，我也不会在此时拿出。”谢逊收回谢玄景手中之物，淡然说道。

一旁的谢玄景沉默以对，眼中附上一层阴郁。

“祖父知你之心，也知褚家冤屈，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谢逊离去前不住拍了拍谢玄景肩膀，似安慰，又似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