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天上绵延细雨在巳时末刻停住,此时少年新君也于朝乾宫前的广阔玉台上,接受百官拜谒,问甲告天,正式登基。
“ 卯时起床,卯时三刻朝会,辰时往曲江阁读书,辰正接受帝师教导......”
玄岳殿中,去了龙纹勉服,穿着松垮长衫的君落白不由侧目,旁边帮他剥葡萄的小内侍也跟着举了果子转头看。
“ 几点,辰正?那早饭呢,不给吃啦?”
“ 回陛下,起床后朝会前,就是您用早膳时间。”
听着司礼内侍的回答,君落白的白眼恨不能翻天。
暗自掐算,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开会,早饭在这中间。七点到教室,自个儿早读,老师八点到。
好家伙,这作息,梦回高三啊!
我尼玛是来当昏君的还是复读准备高考的啊?!
深呼口气,问出心底疑问:
“ 父皇也是这样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么?”
“ 回陛下,正是。”
瞧着司礼内侍面不改色扯谎不带打草稿的回话,君落白当即更多匹羊驼在心底奔腾而过,只恨不能当下首次体验下皇帝嘎人的权力。
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但到底新时代思维禁锢了自己,让他实在无法真如古人那般草菅人命。
手指抬起,对着司礼内侍上下比划,那意思是你得感谢小爷我曾经受的几十年党的教育,否则...老贼,你命休矣!
“ 成,你接着往下念,你,接着剥皮接着喂。”
于是,宫殿朗朗声音继续。
一点飞虹映在御园湖上。
湖畔树下,矜贵仪态常年不变的南宫兖立在夏迎春身侧:
“ 陛下刚刚看你的眼神有异,今后还是少在他面前走动,有事就来找我。”
袖中晃出一把折扇,轻晃了听过他的话,吊梢眼角笑意正浅,才要张口就被树后声音止住。
“ 擅议天子,右相不怕杀头么!”
两人四目看过去,原是禁军统领薛嘉之半拉脑袋露出。
黑靴踩在软草上,随着步伐男人面上笑容下不去的接着道:
“ 再者,同朝为官,刚刚陛下何止看郡王,那瞧着本统领的眼神也有异吧,右相何故厚此薄彼,你怎不关心关心我呢!”
啪,折扇合拢,一根降魔杵般将对着南宫兖说话,却向自己比肩而来的人隔绝出距离。
低头看看顶住自己胳膊的扇子,再抬头看看吊梢眼的美男子,不禁带着几分坏心冲对方眨眼:
“ 郡王不觉得,右相看您也有异么。”
“ 薛统领的眼睛若是抽筋就去太医院看看,有病早治,别耽误了。本朝禁卫要求不可残身。”
“ 嘿,这是咒我呢还是咒我呢,右相统管六部,相权无限,这是将咱们禁卫不放眼里吗。先是出言不逊陛下,又对本统领诸多微词,你就不怕我转述御前治你的罪!”
听出两人对话中油然升起的危险意味,夏迎春开口:
“ 外番的那艘大船回来了,舶来货不少,预估二十万两有的赚,二位投进去的分成各五万,稍后劳烦您们手下走趟钱庄,方便腾挪账面。”
被钱吸走注意,薛嘉之也晓得夏迎春是在给自己和南宫兖之间架台阶。
“ 哦,是吗,还得是郡王生财有道,今后有好买卖可别只想着他不惦记我。”
“ 薛统领这话可说外道......”
树下对话氛围渐渐回归轻松时,玄岳殿中君落白正在待客。
“ 雾凇茶,是道茶,本宫喝惯的,需配黄觉宫中甜井水,这水我的侍从想来随身,故而就不劳陛下的人煮茶了。”
说话间,宽袖轻挥,得了度真示意的道童取了捧着水壶与茶包向着红泥炉走。
君落白不由好奇寻目,心里腹诽这出个门可否讲究的同时,就见那道童挪了火上水壶,背后袋子鼓鼓秋秋一顿翻,竟然茶壶茶杯茶碟一应俱全的往外掏。
脑海里闪过功德 1的表情包,暗自给对方比赞。
这咱该说你会喝呢,还是说你提放心重嘞。
我一个刚登基的十四岁小皇帝,还能给你下毒不成。
不过道茶还用特殊水煮,那得是个什么味儿。
好奇宝宝上线,再瞧面前比自己大六岁兄长那周身如仙人般气质,莫名给人种他日常都是喝露水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半拉神仙喝的茶,我也想尝尝。
念头到,行动到。
“ 来人,把这茶倒了,将朕杯子送过去,接一杯来。”
闻言,烧水道童回头,眼神略显不满。
只因他携带的茶壶其实也就刚够随身杯子一杯多点点的量。
“ 第一壶先进献陛下,再煮就是。”
听了吩咐,小道童有些不舍的看着冒泡井水汤,连带手上动作也变的缓慢起来。
君落白看在眼底,暗说句小家子气,同时张口:
“ 不必,朕与皇兄一人一半就好。”
他这本事并无杂念,纯粹就是馋那口没喝过的稀罕。可听在度真耳中,多少就带了警惕意思。
皇室中人,心思多窍,无可厚非。
“ 好,本宫与陛下分饮。”
茶香袅袅而来时,与对面人的浅尝辄止不同,君落白一口干的痛快。
然后,迎着度真审视中暗含期待的目光,他憋了半晌也只憋出句好茶。
但内心真实感受是这晾的温度正好的茶水喝下去,跟五块一瓶某树叶没啥区别,顶多就差点度数呗。
瞧出他并没喝太惯,度真便也没追问,而是说出此来正题:
“ 陛下年纪尚小,初登大宝,又对宫中人事不熟。本宫亦是许久未曾回宫,也想在母妃旧殿做几日祭拜。故而......”
“ 兄长是想在宫里留几天么?”
“ 是的。”
“ 不过,皇后旧殿除了你母亲,又住过两任,摆设估计都大变样了,还能看出什么。再者,你不打小就去当道士,也没住过皇后殿吧,这样能有感情?”
被问的面露尴尬,度真着实没想到,年纪小小的帝王出言如此直白。
但转念又想可能正因他年纪小,又在冷宫住的年岁长没受过太多宫廷礼仪规制教育,故而性情此般也不算意外。
眼底悠悠然间惹出红丝,盈润缓缓充斥,似有无限忧愁浮上心头般道:
“ 水阔沉鱼无处问,生恩在上,不敢忘怀。虽知物是人非,可心头有情总免不得念旧。实则这念的又有多少旧物,无非旧情罢了。”
他说这话时,神态悲戚,声量婉转,加上那副好容貌,只看得君落白有些痴了。
红楼梦里说的黛玉葬花,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大抵就得是这么个画面。
只不过自己眼前的是男版黛玉,多了几分玉树仙姿。
而在昏君原文里,度真也的确如此理由留在宫中,男主因为年纪小第一夜睡在空旷宫殿害怕,剧情里哥俩还睡到一起。
也就是这一夜情后,让男主少年内心对这位温柔且善解人意,总是和蔼待人的兄长产生依赖,进而感情变质,碍着血缘成为了自己得不到的白月光。
顺着剧情想到结局中,被困内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然后包括这位取而代之的温和兄长在内,五位后宫立地成团,集体将男主开盒的惨状,脊背霎时从颈椎凉到尾巴骨。
自美色中清醒过来,君落白笑呵呵下了宝座,亲昵屈膝依偎在度真面前,双手抱住他的双手,清凌凌回音在殿中响起:
“ 好啊,朕孤居冷宫多年,其实同兄长一样没体会过亲人温暖,你缺爱,我缺哥,留下吧,想留多久留多久,咱们哥俩做个伴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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