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新楼是传统意义上的酒楼茶馆，晚上会有能人异士的表演，热闹非凡。
与秋月阁不同，这里不管哪里都是人，小二带着她们进去看座，原想着只在一楼看看。
宋明抬手一指，问：“二楼也是能坐的吧。”
小二略微歉意：“公子，咱家二楼的位子，呃，已经满了。”
“一百两。”
“公子，上面的位子都是给，官家公子留的。”小二见宋明衣着不凡，出手阔气，贴近他小声说道。
“一千两。”
“我去问问掌柜。”
不到半刻钟，小二带回一个人，正是长新阁的掌柜。
“对不住贵客，这伙计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二楼的雅座还有空位，快快有请。”老掌柜笑得脸上褶子可以夹住十粒芝麻。
宋明扬眉，满意点头，“哗”的一声打开折扇，缓步上楼。
老掌柜侧身让开楼梯，点头哈腰，不忘给小伙计一个板栗。
二楼的人确实少，视野也很宽阔，宋明这几日坐贯了朝堂，一来就想往中间的位子走，却被二楼的侍从引到边上第二间去了。
居然不是大C，宋明摇摇头，果然好日子过习惯，连C位这种东西，都已经根植于骨髓了吗，太可怕了。
果然官僚主义会残害荼毒青少年啊。
宋明还在心里感慨着权力的危害性，台下已经唱开了。
大都说书一般只有一个人，一把尺，最多再加一点配乐，多数是琵琶古筝。
但这次不一样，台上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粗衣短布，扮作书生，女的锦衣华服，看样子是郡主。乐器也不一般，整整十人，敲锣打鼓的，古筝琵琶二胡唢呐，场面好不热闹。
宋明再一次感慨冯炳春是个办事的好苗子，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什么叫做双人形态演绎剧本，其实就是广播剧，他就这样简单直接的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雅间之间用屏风隔着，宋明可以听见外面有些许的吵闹，偏头看了小福子一眼，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几句，回答：
“公子，是一位姓徐的百姓，说是我们抢了他的座。”
小福子的话被闯进来的男人打断，三人齐刷刷看着他，厉冬儿手中剑已出鞘，挡在宋明身前。
“就是你们几个啊，小爷我早早订的包间，怎么的，钱多就好抢啊！”那人冲进来就是嚷嚷，伸手比划，对着宋明指指点点。
“你怎么说话的，放尊重点！”小福子不甘示弱，也跳起来指他鼻子。
厉冬儿手往上一提，直接想动手，手上力气还没出，就被另一只手拦住。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宋明站起来，不忘把扇子往胸前一摆，“这位兄台，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样强行买下你的位子，但这场戏我实在是想看许久了，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坐，你意下如何？”
徐姓男子把嘴一撇，“小爷我从不和人同座！”
钞能力，启动！
小福子不情不愿地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往徐姓男子身上一扔。
“瞧不起谁的，想拿钱打发狗呢你！”男子愤愤接过荷包，想打开看一眼，随后嘲讽他们钱少事多，但刚打开，就被闪瞎。
哥哥，您没说里面是金子啊！
“多谢多，嗯哼，好吧好吧，算我今日倒霉，小爷没心情看戏了，你们看吧。”
听说发生冲突又马上赶来的老掌柜赶到，看见徐家小公子从包房里出来，脸上浮着两团不明所以的红晕，再看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已然明了。
老掌柜：大都的财主太低调，不不不，难道我这长新阁名气还是不够旺吗？
宋明此时此刻，终于深刻明白，钱多的好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世界上有钱办不到的事情，那就说明你还是不够有钱。
“出门在外，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啊。”她一回头，发现小福子已经心疼地跪地了。
宋明：“怎么了，难道我花太狠了，大都国库已经亏空成这样了吗？”
小福子悲伤摇头：“不是的，陛下，奴才只是看见自己一辈子的月银，略微伤感罢了。”
厉冬儿不明觉厉，也胡乱跟着点头。
此刻已经深知钱是什么的宋明：“身外之物，回去给你们涨！”
谈话间，香炉里袅袅白烟飘起，楼下的鼓乐开始唱起来。
“早些年，大都里，有一位长得十分美丽俊朗的男子，叫做梅才疯，他出生寒苦，生母重病去世，父亲再娶，带回两个年长的哥哥。”
“梅才疯性格内敛，常常被哥哥们欺负，父亲也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梅才疯时常一个人在后院打扫，全家的衣服也都是他一人来洗。数九寒冬，他的手浸泡在冰水中，通红一片。”
宋明放在嘴边的茶水都忘记喝，这是什么剧情，梅才疯是不是有另一个名字，姓辛名德瑞拉？
旁白念完，台上粗布书生开始唱：
“小猪小猪，今天还好吗，太阳光晒到身上，好暖和啊！”
“小鸭小鸭，快快下蛋，我拿去集市上卖，晚上又可以买新出的书看了。”
啪，宋明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雅座里只有她们三人，小福子上前：“陛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无碍，先看吧。”宋明扶额，望着台上唱的熟悉又陌生的剧情。
不一会儿，剧情已经发展到梅才疯考上状元，皇帝邀请他们一家进宫了。
台上的“郡主”终于有郡主的台词了。
“之前在宫里没见过你，你是谁，怎么出现在后花园。”郡主姿态矜贵，神情清冷。
梅才疯低头行礼：“回禀郡主，在下梅才疯。”
“原来是状元郎啊。”郡主缓缓回头，“抬起头来。”
梅才疯仰头垂目。
“今日的舞，你陪我跳。”郡主走近他，拉起他的手，缓缓步入舞池。
小福子趴在栏杆上，很是高兴。
“太好了，这梅才疯终于要熬出头了，嫁进皇家，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厉冬儿还有点拘束，抱着刀站在宋明身后，点点头。
在一片对梅才疯苦媳妇熬出头的感慨中，宋明苦笑，这算什么，性转版灰姑娘？
这算是抄袭了吧！
台上郡主和穷状元翩翩起舞，台下众人鼓掌欢呼。
甲：好久没看过这样新颖的东西了！
乙：梅才疯真是走好运，嫁给郡主，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丙：什么时候我才能遇见自己的郡主呢？
......
好好好，宋明无力吐槽，这写的什么玩意，中不中洋不洋的，还有，这人设也太偏离角色本身了吧。
“小福子，你看看，冯炳春今日一定也在这里，把他带来，不要惊动别人。”宋明还保持着扶额苦笑的姿势，摇头。
小福子是个机灵人，最擅长看眼色，一眼就明白陛下对这出戏不满意，即刻就应下，低头快步出去了。
等冯炳春从二楼C位的大隔间出来，一脸惊吓地跪在宋明脚边，战战兢兢，不明觉厉地问安，宋明已经冷静下来了。
“陛陛下，参见陛下。”
“平身吧。”宋明抬手，冯炳春应旨站起来
“陛下出宫，怎么也不和微臣知会一声，微臣好提前布置一番。”
宋明：“没事，朕就是出来走走。”
看着好像气氛没有那么沉重，冯炳春稍稍放下点心。
“小冯啊，你办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实在是辛苦你了，找那么好的画师，画册我都看了，很好。”
“多谢陛下，都是臣分内的事情。”冯炳春抬起袖子擦擦额角的汗。
“只不过啊。”
冯炳春的额角又淌出汗。
“今日的说书的话本，你看了吗？”
冯炳春麻利地跪下了。
“陛下恕罪！今日的话本，微臣都仔细地查阅过，不知是何处不妥，望陛下明示！”
宋明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干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抄袭了。”
冯炳春慌了：“陛下明鉴，微臣不知这是抄袭的，只是想着新奇，定能引起大家的兴趣，陛下说想要一个能让众人都喜爱的故事，微臣寻了全城，这个样式的本子，微臣也是第一次见啊。”
“你先不要慌，朕不是想治你的罪，只是觉得情节眼熟罢了。”宋明想着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把作家带来。”
半刻钟后，一位宽大双眼皮，灰蓝色眼珠的黄发男子走了进来，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单膝跪下。
“参见陛下。”
外国人？宋明手开始抖了，说话间都带着颤，不敢置信地站起来。
“敢问阁下大名？”
该不会是大名鼎鼎的格...
“托尼.克拉克，是远洋来大都游历的。”
哇啊，一瞬间放松的心还紧绷着，震得宋明吸不上来气，小福子连忙上前，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好好好，没事没事。”宋明堪堪站定，“这个话本，你可有借鉴抄袭他人的作品？”
托尼冷白皮的面颊上，浮现一点红晕：“陛下见识真多，连我家乡的话本都看过。”
宋明抬手不语，只是一味地点着：“把他送到衙门，按照偷盗处理了。”
厉冬儿上前，轻松架起托尼，往下走去。
“你过来。”宋明看向角落里的冯炳春，“把这戏撤了，以后都不许再演，找人重新写一个，一定要仔细着，先拿来给我看过。”
冯炳春应声，心里叫苦，怎么感觉陛下在这种事情上，莫名让人感到一点压迫，明明在朝堂上不这样啊。
仔细交代了怎么样选本子，文风偏向，宋明终于停止她对同人文学的指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好了，回宫吧。”宋明潇洒转身，挥挥衣袖正欲离开，突然还想起来有几件事没做。
黎明百姓过得好不好，方才市集上已经见过，同人画册和小剧场也尽数欣赏，还有一件是什么来着？
宋明在沉默中立定了，是真相，孟长风打架斗殴的原因。
快步逃离长新阁，准备不管怎样先回家痛苦一顿的冯炳春，在飞身上马的下一秒，飞影间又恍惚见到陛下身边的红人小福子的身影。
“真是不好意思，大半夜还把你叫回来，实在是，你说朕在这偌大的大都，实在也不知道找谁了解情况，哈哈哈。”
宋明还在那间雅座，但桌上比方才多了许多糕点。
“来来来，小福子，伺候冯公子坐下啊。”
冯炳春大惊，连忙摆手拒绝小福子递来的水晶糕，“陛下使不得！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说孟长风和人打架的事情。”宋明拉过椅子，示意他先坐，再把一盘瓜子端到身前，“简单又不失细节的讲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