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半透明的身影忽然笑了。
不是方才的空洞,是真正的、带着暖意的笑,像极了从前她举着沾泥的琉璃百合跑过来时的模样。白金色的发梢在风里轻轻晃动,灰蓝色的眼眸里重新亮起细碎的光,虽然微弱,却足够驱散方才那令人心悸的空洞。
归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女抬起手,指向那些冲破藤蔓、正朝这边涌来的残余魔物。她指尖泛起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光——那是早已消散的魔神残渣,此刻竟以一种温和的姿态重新凝聚,像一群听话的萤火虫,密密麻麻地飞向那些魔物。
没有预想中的暴戾轰鸣,那些暗紫色的怪物在接触到微光的瞬间,就像被晨露打湿的蛛网,悄无声息地消融了,连一丝黑气都没留下。
解决完魔物,少女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归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踮起脚尖,像是在怀里摸索着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朝着归终递过来。
是个人偶。
归终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个穿着白色花苞裙的人偶,头发是用银色的线织的,梳成和少女一样的麻花辫,垂在肩头。最精巧的是眼睛,两颗圆润的暗紫色玻璃珠,在残阳下闪着光,像极了艾米莉亚从前的眸子。
这是她亲手做的。
那时艾米莉亚总缠着她学机关术,却总在穿线时把手指戳出血。归终无奈,便用剩下的边角料,照着少女的样子做了这个人偶,本想当作范本让她照着练,没成想少女拿到后宝贝得不行,走到哪都带着。
“归终大人。”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风拂过琴弦,“我的人偶,要帮我保管好哦。”
她把人偶往前送了送,半透明的指尖轻轻碰到了归终的掌心。那触感很凉,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像雪地里埋着的炭火。
归终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接过。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人偶的瞬间,少女的身影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水波被投入了石子。她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身体却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银色的麻花辫、白色的花苞裙,都在一点点淡化。
“艾米莉亚!”归终失声喊道,想抓住她,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风。
少女最后看了她一眼,那双暗紫色的玻璃珠般的眼睛里,似乎映着很多东西——有第一次见到归终时的胆怯,有拿到人偶时的雀跃,有挡在归终身前时的决绝,还有此刻……释然。
“要……好好的啊,我去环游世界了,只要魔神残渣没有消失,我就不会死去。”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归终的指尖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抹半透明的身影化作漫天细碎的星光,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簌簌落在人偶的银色发辫上、白色裙裾间。
那些星光触碰到人偶的瞬间,竟像水滴融入泥土般消失了。紧接着,人偶暗紫色的玻璃眼珠忽然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不再是冰冷的琉璃质感,倒像是有温热的液体在里面轻轻晃动。
归终屏住呼吸,缓缓将人偶捧在掌心。
入手的触感依旧微凉,可当她的指腹划过那人偶银色的麻花辫时,竟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颤动,像是有生命在里面轻轻搏动。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人偶胸口处,也就是她当初为了固定裙身而缝上的那颗小小的琉璃扣,此刻竟泛起了淡淡的、和方才少女指尖一样的微光。
“归终大人……”
那个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直接回荡在脑海里,而是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从人偶的唇瓣处清晰地传了出来。虽然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却带着真实的温度。
归终猛地低头,看向人偶的脸。
那双暗紫色的眼眸正微微眨动着,长长的睫毛——那是她用细麻线一根根粘上去的——轻轻颤抖,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睡梦中醒来。人偶的嘴唇也在微微翕动,虽然幅度极小,却足以让人看清那细微的动作。
“艾米莉亚?”归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里面映出她此刻苍白而震惊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传出一声轻细的回应,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我……在这儿呀。”
话音刚落,人偶周身忽然泛起一圈柔和的光晕,那些刚才融入布料的星光仿佛被唤醒了,顺着银色的发丝流转,在白色的裙裾上织出细碎的光纹。归终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暖意,不再是之前那种奇异的温热,而是像抱着一团小小的、跳动的火焰。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摩拉克斯,却见这位岩神正望着人偶,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凝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原来如此,”他低声道,“她并非消散,而是以残魂为引,将自己的意识寄托在了这具人偶上。魔神残渣既是她力量的源泉,也是维系这缕残魂的纽带。”
归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瞬间就热了。她低头看着掌中的人偶,看着那双此刻盈满了依赖的暗紫色眼眸,忽然想起艾米莉亚当初拿到这个人偶时,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你这笨蛋,”归终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轻轻抚摸着人偶的脸颊,“哪有人把自己困在人偶里的?”
人偶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笑。“这样……就能一直陪着归终大人了呀。”她的声音依旧很轻,“而且,摩拉克斯大人说得对,只要归离原的魔神残渣还在,我就不会真正消失。等以后……等以后我学会了控制力量,说不定还能像以前一样,跑着去找你呢。”
归终再也忍不住,一滴泪落在了人偶的银色发辫上。
那泪珠刚一触碰发丝,就被瞬间吸收了,原本有些黯淡的银色线发竟亮了亮,像是被滋养过一般。人偶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胸口的琉璃扣光芒也更盛了些。
“别掉眼泪呀,”人偶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像是在安慰,“我现在很好呀,还能帮你打架呢。刚才那些丑东西,我一出手就解决了,厉害吧?”
归终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伸手将人偶更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厉害,我们艾米莉亚最厉害了。”
摩拉克斯看着这一幕,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许。他抬手一挥,周遭残余的魔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散,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渐渐消散了。远处,魈和五夜叉已经处理完剩下的魔物,正朝着这边走来,脚步轻快了不少。
“此地不宜久留,”摩拉克斯开口道,“祭坛的事还没查清,那些魔物的来历也疑点重重。先回去,从长计议。”
归终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人偶放进怀里,让那人偶的脸贴着自己的心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微弱的搏动,还有那圈温暖的光晕透过布料传来,驱散了残阳下的凉意。
然后,身影彻底消散在风里,连带着那些重新凝聚的魔神残渣微光,一起融入了归离原的土地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只有那个人偶,静静地躺在归终的掌心。
穿着白色花苞裙,银色的线织成的头发软软地搭着,两颗暗紫色的玻璃珠眼睛,正安静地“望”着她。
归终握紧了人偶,指腹摩挲着那冰凉的玻璃眼珠,忽然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低头看去,是人偶的裙摆处,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淡淡的金色——那是摩拉克斯岩元素的光泽,想来是刚才战斗时溅上的。
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摩拉克斯。他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好了后背的伤口,正站在那里,金色的眼眸望着少女消散的方向,神情复杂难辨。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她掌心的人偶上,眼神柔和了些许。
“是她很宝贝的东西。”他低声说。
归终点点头,将人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人偶的微凉,也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某种沉重枷锁碎裂的轻响。
风再次吹过归离原的断壁残垣,这一次,没有了呜咽,反而带着一丝琉璃百合的清香。远处,魈和五夜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赶来,步伐轻快了许多,想来是察觉到魔物已清。
归终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轻轻笑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蓝色的裙摆,又摸了摸怀里的人偶,轻声说:“好,我会保管好的。”
保管好这个小小的、带着银色发丝的人偶,保管好那些温暖的记忆,也保管好……这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的生命。
然后,身影彻底消散在风里,连带着那些重新凝聚的魔神残渣微光,一起融入了归离原的土地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只有那个人偶,静静地躺在归终的掌心。
穿着白色花苞裙,银色的线织成的头发软软地搭着,两颗暗紫色的玻璃珠眼睛,正安静地“望”着她。
归终握紧了人偶,指腹摩挲着那冰凉的玻璃眼珠,忽然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低头看去,是人偶的裙摆处,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淡淡的金色——那是摩拉克斯岩元素的光泽,想来是刚才战斗时溅上的。
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摩拉克斯。他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好了后背的伤口,正站在那里,金色的眼眸望着少女消散的方向,神情复杂难辨。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她掌心的人偶上,眼神柔和了些许。
“是她很宝贝的东西。”他低声说。
归终点点头,将人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人偶的微凉,也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某种沉重枷锁碎裂的轻响。
风再次吹过归离原的断壁残垣,这一次,没有了呜咽,反而带着一丝琉璃百合的清香。远处,魈和五夜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赶来,步伐轻快了许多,想来是察觉到魔物已清。
归终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轻轻笑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蓝色的裙摆,又摸了摸怀里的人偶,轻声说:“好,我会保管好的。”
保管好这个小小的、带着银色发丝的人偶,保管好那些温暖的记忆,也保管好……这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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