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系统系统!
杨玖在心里面狂喊。
系统,【在的,宿主。】
杨玖,“是你吗?刚才是你帮了我吗?”
她看着双手,又看着掷于地上一端已经劈叉的竹竿,砰砰砰的心跳还未平复,肾上腺素飙升让她气血上涌,面颊染上熏红。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同分镜头一样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地慢放,她仿佛是抽离了魂魄站在第三视角在看着自己。
太酷了。
简直是如有神助。
系统,【不是我,宿主。】
杨玖目瞪口呆,“不是你,那我怎么做到的?”
【宿主,你仔细回想,这些动作你的记忆里都有。】
杨玖自言自语,“都有?”
她凝神回忆,尘封在过往岁月中的记忆似岸边潮水退去后露出来的璞石,虽然顽石没有美玉璀璨,却有着经年水浸的温润。
是啊,小学的时候经常有调皮的同学戏弄她,趁她值日的时候往地上扔纸屑、粉笔灰、小石子儿,还朝着她做各种奇形怪状的工作,她报告老师,老师说完了那些坏同学不多久就会故态复萌。
再一次,小杨玖没忍住,用扫把抽他们……
哈哈哈,果然和抽猪一样。
看着记忆中的自己,杨久弯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又有新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她看到杨爹在院子里耍棍,横平挪移,棍子抽打空气,发出猎猎风声,爹爹练完一套棍法,浑身布满黏腻的汗水,他大笑着冲过来,不顾小小自己的推搡把自己举高高。
有个看不清脸的年轻妇人走过来,她笑着说了什么……
那不是四禾村三间青砖房的院子,那个地方天空高远、院落宽阔,有一行北雁正往南飞。
“大丫,大丫?”
杨玖回过神来,看到了十二伯担忧的表情。
杨玖眨了眨眼,眨去了眼底的酸涩,“十二伯,我没事。”
“真是吓死我了,猪冲过来我压根没反应过来,要不是你用竹竿抽了猪,咱现在就躺地上了。”十二伯心有余悸,不断拍着胸口平复着心跳,“大丫,你的身手太好了吧,你难不成傻的时候其实不是真傻,只是反应比普通人慢,所以你爹教你什么你就学会了什么。太厉害了,你爹肯定是看出来的,难怪一直说你是聪明丫头。”
你既然帮我找好了借口,那我就借坡下驴了呀。
杨玖笑着没有吭声,就留下更多遐想的空白吧。
一旁,张平安神色复杂地看着杨玖,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屁股上还沾着泥巴。
“厉害,小丫头厉害啊。”
等别人赶过来把猪捆了,凭一己之力压得猪不得动弹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抻了抻身上的褂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杨玖。
码头上干活的力工,走南闯北惯了,佩服的是有真本事的能人,不管男女,只要入了眼,他就认这个朋友。
田老三打量杨玖的时候,杨玖也在看他,她落落大方地上前打招呼,“我是四禾村杨家的姑娘,我爹是杨屠户,今儿个过来杀猪的。”
“你,不像啊。”
田老三惊讶。
杨玖纳闷,田老三态度怎么怪怪的,好像不相信?
她看向十二伯,十二伯也疑惑,他向田老三推荐杨玖来杀猪,田老三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之前还觉得是自己面子真大,还高兴了一段时间。十二伯不是蠢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田老三是因为旁的事情才那么痛快地答应。
田老三爽朗地大笑起来,他抬起双手在自己身上比划出一个高壮的轮廓,“杨大哥提自己侄女能杀猪,之前帮杜老大家杀过,我就想见见真人是不是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小娘子可不多见。”
杨玖不知道,传言已经进化出了更多的版本,传到田老三耳朵里给杜家杀猪的姑娘今年十三却长得比张飞还要高壮,一张稚气十足的脸上毛发粗硬,护心毛从衣襟里冒出来,胳臂比成年男子的手臂还要粗,说话像老牛叫唤,但又很害羞……总之,田老三就很好奇母夜叉究竟长啥样。
见到了真人,田老三算是明白三人成虎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俏丫头成了夜罗刹了。
杨玖笑笑,一点也不想纠正传言的意思。
田老三看她笑而不语没有辩解的样子,恍惚也明白了点什么。
“走着,有劳杨姑娘随田某回去杀猪,这畜生真是恶劣,竟然跳墙逃跑,害我们好一顿抓,等杀了一定大口吃肉!”
“好!”
扛猪的众人欢呼。
吃肉啊,普通庶人两三个月尝一点肉腥味是基本操作,隔三差五吃肉那是地主老财,像杨家以前时不时能够吃到肉,真是羡煞旁人。杨屠户一倒,杨家的日子一下子从天上掉进了地底,落差不是一般般的大。
年头的时候抓一只小猪崽子五六吊钱,精心伺候一年养到百来斤,卖个二三十吊钱,对于养猪的人家来说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然而这一年的投入劳动,他们是选择忽视掉的。
养猪,不一定是为了年底的时候杀猪吃肉,卖掉才是更多人家的选择。
田家老太要过小寿,不是整生日,老太太说不过了不过了省点钱,但田老三兄弟几个依旧要为老太太庆生,不大办,就自家亲戚弄个四五桌,杀一头猪尽够了。
除了做的,剩下的肉各家分分,便当做了回礼。
快要到田家的时候,看到个拿着拐的老头贴着墙根走,没有拿拐的那只手手上捧着一团湿泥巴,稍微靠近点,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
田老三的面色当下变了变,他哪怕还在笑,但已经笑不及眼底,“爹。”
不远处的老头立刻放下了拐棍,利索的腿脚一下子就僵硬了,挺得直直的腰板瞬间打折了一般,老头斜睨了一眼田老三,冷哼一声拄着拐慢慢吞吞挪动。
身后扛着猪的人停了嘻嘻哈哈的笑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够扛着猪尽快闷头从旁边过去。
走过去的人群挡住了杨玖的视线,等人走进了田家,那个老头已经走远了,远远地看到他把手上捧着的泥巴扔进了田里。
杨玖明悟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田老三嘴角抽了抽。
有道是子不言父过,为人子女者更好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指责父亲了,好在杨玖几个没有多问。
田老三引着杨玖往里走,经过刚才给猪一记重重的“扫堂腿”后,十二伯和张平安隐隐地以杨玖为首,之前十二伯以长辈身份帮忙看顾,而现在十二伯自觉退到了一旁,和田老三交际的人是杨玖。
“不瞒杨姑娘,杀猪这事儿以前都是我们自家干的,我家兄弟多,猪捆上就能杀了,全部用麻烦别人。”
田老三指挥着众人开始忙活,烧开水的烧开水、清理场地的清场地,配合默契,这些人不是他的亲生兄弟,而是一起干活的弟兄,过来给老太太庆生的同时也顺带帮忙的。
田老三继续说:“咱就是隔壁村的,我家的事情你们肯定知道,我家老太太前两年生了一场重病,落下了病根,我们兄弟几个许下宏愿,只要老太太恢复康健,我们兄弟几个就行善积德,这猪,我们就不亲自杀了。”
杨玖点头,做善事的好,正好钱从你家的口袋流入到我家的口袋里,扶贫济困,何尝不是一种行善积德。
“老太太一定平安康泰,万事无忧。”
“哈哈哈。”
田老三朗笑出声,他还挺喜欢杨玖的知进退、会看眼力见儿。
大财说不上,但田家颇有小财,房屋高大敞亮,几个兄弟没有分家却各自造了房子,合用一处场院、一个厨房,还打了一口井,井旁边就是杀猪的地方,待会儿脏污血水什么的提了井水就能够冲到旁边自留地里去。
再旁边点,用砖石临时搭了两口大灶,一口烧水,另一口坐上了五六屉蒸笼,烟气向上,蒸的是给老太太贺寿用的寿桃寿糕。
田家的女人聚在一块儿备菜,明天才是庆生的正日子,切的跺的炸的,说说笑笑,妯娌姑嫂之间瞧着就挺和谐。
不管内里如何,大家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
杨玖就是个过客,又不是参与到其中去,雇主家和和气气的当然最好,和气生财嘛。
田家的男人们场院内摆桌子、放凳子、树竹竿、拉棚子……田老三嘴上说小办小弄不大操大办,就四五桌自家人,但看现在的规模,光圆台面就准备了十二三张,他要是真的大操大办,岂不是要弄个百来桌?!
杨玖咋舌,富贵富贵,给钱的时候肯定不会小气。
她开始和张平安从驴车上卸下他们的家伙事儿,驴车之前张平安就赶到了田家,借来的青驴栓到了一边,田家给青驴喂上了豆饼就知道这是个体面人家。
条凳放好,车板架上,哼哼唧唧的猪捆扎结实了被抬到了上头,几个抬猪的小伙子没有走一起帮忙,他们见杨玖穿戴整齐丝毫没有轻视和嫌弃,反而眼底流露出阵阵佩服。
可不是嘛,就刚才横扫的那一手,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的。
她可是单枪匹马地把猪撂倒了,那她杀个猪很奇怪嘛?
“杨姑娘这边来,使力的时候方便。”
小伙子殷勤地说。
已经穿戴整齐的杨玖点点头,她看着猪,猪肯定是没有看着她的,但有时候人就是自作多情。
杨玖心里面默默地说:“猪啊猪,你要看就看这家人,他们要杀猪吃肉,我就是个拿钱过来打工的。”
她刷到一个小视频,鹅店的老板每次客人点了鹅之后都会拎出来给客人看看,客人以为是看新鲜度,后来发现老板在杀鹅的时候都会说:要吃你的是他啊,她就是个拿钱干活的……
杨玖莞尔,握在手上的三棱刺往前送去,没入猪的脖子后没有立刻抽出来,三棱刺开血槽,血咕噜噜冒出来,猪渐渐没了气息。血流了一盆,过一遍纱布就可以做血豆腐,鲜嫩的没有任何添加剂的血豆腐放了大蒜叶子同炒,味道香喷喷,要是有辣子、花椒等等香辛料就做了毛血旺,光是想象,就口水分泌了出来。
旁边人哟嚯,眨巴着眼睛看杨久,“姑娘,动作真利落。”
“反正都要杀的,磨叽什么,你说是吧。”
杨玖擦拭着三棱刺,她琢磨了下刚才的手法,觉得和上次比好了不少。
不是她的错觉,张平安默默地拿了工具准备吹猪,他心里面五味杂陈,大丫第二次杀猪比第一次还要快、还要好,没什么拖泥带水的动作,就像是跟在杨伯身边学徒了的是她,而不是他。
“愣什么楞,干活啊。”
十二伯推了下张平安的肩膀,这孩子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呆头呆脑,真是给大丫添乱。
张平安闷闷地嗯了一声,俯下身开始吹猪。
杨玖在旁边一同拍猪,她看着十二伯,“十二伯,你这么快来了啊,和人说好了?”
“几句话的事儿,说完了就过来了。”
十二伯撸着袖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杨玖笑着说:“没有,十二伯就在旁边跟我们说说话吧,别脏了手了。”
田家人挺和气,帮忙人的也多,十二伯之前提到了事事儿的田家老头,她还提防着这老头过来阴阳怪气呢,现在看也没有。
就不能提!
老头是没有阴阳怪气地找事儿,但他阴鸷鸷地站在不远处,拄着拐撑着其实一点也不虚弱身子骨,田老三要扶着他爹到阴凉的地方坐坐,老头冷笑着说:“哪敢田爷照顾啊。”
田老三无奈地喊,“爹,”他压低了声音,“这么多人看着,别在好日子里犯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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