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〇三五

“大丫。”

拐了个弯,迎面撞到了桃花,她看到杨玖就不由分说地抓着她赶紧走,“跟我走,躲起来。”

“躲什么?”杨玖一头雾水。

“你家老宅那边在做法事。”

杨玖惊,“啥?”

“真的,我刚从那边过来,来不及说了,你先跟我走。”桃花急得眼眶发红,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帮到朋友,但先躲起来肯定没错。

桃花咬着下唇,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好办法,“对,去我外婆家,在我外婆家躲一阵子就好了。”

“桃花,为什么让我躲?”杨玖扭头看了眼沈衡,她跟着桃花跑了起来。

“二丫新得了个绣样子,我就想着去看看。”

桃花在发抖,没有重点地从头说起。

杨玖停下来拉住她让她先别走了,把害怕的小姑娘搂在怀里,“不怕不怕,不管啥事儿,先要看我的刀乐不乐意。”

她回来后没顾上把杀猪刀解下来,依旧在腰间别着。

不管什么时候,这把染过血的刀真的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桃花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个紧巴巴的笑容,她说:“你二叔找了个道婆要收你。”

杨玖,“……”

桃花赶紧催,“走走走,不能够被他们抓住,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来抓你了,我是抄小路来找你的。”

杨玖朝着桃花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丫,你别这么笑,吓到我了。”

“傻姑娘,你让我逃跑,你也认为我是孤魂野鬼占了身子吗?”

“没有!”桃花么不断摇头,“才没有,我们一起长大的,一些小习惯你一直都有,不管傻的时候还是现在聪明的时候,认真听我说话的时候会微微歪着头,帮我弄线绷子的时候小手指会轻轻动……好多好多小习惯,我、我注意过的。”

杨玖变聪明了,村子里什么话都有,桃花不是没有疑心过,无论换什么人都会想一想啊,但她认真地仔细地看,她发现朋友还是那个朋友就快乐地接受了她,心底里还很羡慕杨玖,变聪明了风风火火的,爹爹上午跟着杨玖去杀猪回来后不断夸奖。

爹爹还拿出从田家带回来的长寿面和长寿糕,还有五十文钱,是杨玖塞给爹爹的。

她说爹爹如果不收的话,就是看不上她这个侄女。

爹爹说起这话是叹了好几口气,说杨玖随她爹。

“走了啦,我赶过来报信儿,差点把鞋子跑掉了。”

杨玖说:“是二婶去窝棚那边催我过来的,估计跑不掉。”

她身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听声音人不少,随着脚步声接近,嗡嗡嗡的吵闹声也跟着过来。

跑不掉的。

桃花脸色更白了几分,她张开双臂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护着杨玖,“不怕,动静闹大了,爹爹会来帮我们的,几个哥哥帮我们一起打架。”

杨玖笑着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

桃花捂着脑门好气的,“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我躲起来才心里面才有鬼呢,躲起来那叫心虚,才不躲,我要看看他们使出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正好了,桃花你去喊你爹,喊村长,把能喊的人都喊出来,到老宅去,假人参的事情压根没有说清楚。”

“我要陪你啊。”桃花紧紧地抓着杨玖的手。

“你现在去找人,比跟着我对我的帮助更大。”

桃花慌张地看着那些围过来的男人,不管高矮胖瘦的都长着一张长脸,眉宇间与二婶有几分相似,是二婶的娘家人。

“不怕,我身边有人。”杨玖指了指一直跟在旁边没有作声的沈衡。

桃花茫然,不认识这个人,但看他长得高、是个年轻男子,肯定能够护着大丫,“好,我这就去喊人。”

“快跑!”杨玖在桃花后背推了一把。

桃花咬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快跑,去找爹、去找村长、去找村里其他人。

附近有人家听到了动静,但看气氛不对,转身就进了屋没有吭声。

···

二婶边跑边注意大丫有没有跟上,跑了一段发现人没了,她嘴巴上骂着臭丫头,调转了头去找,没走进步自己的娘家兄弟外甥来了,有着自家人帮忙,心里面胆气更足。

铁棍说得对,怎么会有人突然就变聪明,肯定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不然好好的大伯子怎么就落水要死了,好好的青砖大房子卖掉……本来好好的一家子,都是被孤魂野鬼给克了。

“三哥,那个丫头贼精贼精的,一定不能够着了她的道儿,等会遇到她了就堵着她别让跑了,那小丫头片子身上一直带着刀,刀不长眼睛。”

二婶三哥撸着袖子,满不在乎地说:“怕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丫头,还能够翻了天去,抓了她让那个李道婆好好驱驱邪。”

二婶咧嘴笑了笑,没来由地觉得心里面有点慌。

一路追着撵着,二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要炸了,见兄弟们已经把人围住了,她不那么拼着老命跑,扶着腰呼哧呼哧地走。推开了娘家亲戚,二婶挤了进去,,忽然觉得自己心慌没毛病,臭丫头笑眯眯在那儿等着,见到了自己还笑着打招呼,“二婶,这些是你兄弟吗,和你长得真像。”

二婶扯了扯嘴角,干干巴巴地说:“快走吧,爷爷等不及了,他们是我找来帮忙的,老爷子一旦有个好歹,他们能够搭把手。”

“还是二婶想得周到。”杨玖一步上前,乘人不备一下子勾住了二婶的胳臂,娘俩好似的靠在一块儿,“二婶,我怕,我要跟着你。”

臭丫头!

二婶心里面狠狠地骂着,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杨玖假装害怕地低着头,给小厮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跟着。沈衡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手成地放在嘴边才压住了弯起来的嘴角,眼中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群人围着往老宅那儿走,走在中间的杨玖像挟制了二婶,二婶浑身僵硬,走路好几次同手同脚差点左脚踩右脚绊到自己,要不是有杨玖扶着,她铁定摔跤。

旁边几个农家汉子,和许多农家汉子一样佃着地主家的地,平时就种种地,要不就跟着同村人一起做做零工,看起来五大三粗、面相很凶,但不知怎么地跟在杨玖身后全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跋扈,在闲庭信步的杨玖和沈衡衬托下,显得呆头呆脑的。

他们看着无论是摸样还是气度都不是普通人的杨玖和沈衡,自己心里面就怯了几分。

再想这姑娘说不定是孤魂野鬼、妖魔鬼怪什么的托的身,心里面更害怕了。

走着走着,步子拖拖拉拉了起来,等二婶回过神,发现娘家亲戚竟然离了二八丈远,气得二婶眼底冒火,但被杨玖抓胳臂不好发作。

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阳光下这孩子皮肤白净没有皱纹斑点,细细的绒毛像是挂住了阳光,二婶没有读过书,会的词汇不多,只觉得大丫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看过来的眼睛带着笑意,像是会发光……

“二婶,到家了。”

二婶口中苦涩,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嗯嗯,到家了。”

老宅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个棚子,几根竹竿、一块靛青色的大粗布,搭得很简陋,但占地很大,把里面遮得四面不透风,不知道的以为老爷子不行了给他搭了个灵棚,知道的,仔细听,里面有女人沙哑的念咒声。

未见其人,先就体会到了神神叨叨的气氛。

果然,干这个的是懂营造氛围的。

李家亲戚散在旁边没敢靠近,二婶硬着头皮推杨玖的肩膀,“大、大丫,往、往里面走、走,爷爷在里面、面等着呢。”

她说话忍不住地磕巴,明明不冷,她却像是站在三九天的刺骨寒风里,上下牙磕碰,浑身哆嗦。

杨玖闪开,没让二婶第二下推实了,她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男人,小声问:“忘了问了,你叫什么?”

“沈均易。”

“沈均易。”杨玖小声喊了一遍,弯了弯眼睛说:“好名字呀,很均衡,有种大道至简、五行平易的感觉。”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功夫拆解我的名字?”沈衡声音同样不大。

“什么时候?”杨玖眼含狡黠的光,她说:“人命关天呢,还是命悬一线?世间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刚说完,她突然抬起手抓住了简易棚子上垂挂下来的粗布,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她手上用力,猛地向下拽。

“哟,比我想的结实。”

再结实又如何,不就是个简易的棚子。

不过有点小瞧了,杨玖拽了两把没有想象中帅气的一把拽掉露出里面的牛鬼蛇神,她拽了两下只是把棚子拽歪了。

真是帅不过两秒。

二婶反应过来,尖叫着去抓杨玖,“不要得罪仙姑。”

她趴在杨玖身上,常年干农活的妇人手上手劲儿很大,杨玖差点没让她按地上去,撑着一股子力气扭头对沈衡大喊着,“帮忙啊!”

沈衡哪里见过这样撒泼厮打似的场面,等杨玖喊了才想起来要帮忙。

毕竟是个男人,有他帮忙,歪斜的棚子在竹竿倒地的声音中土崩瓦解。

赶来的众人只看到倒塌的棚子里冲出个干瘦的妇人,妇人手上举着一张黄纸,黄纸上一个血红的大字,她嘴上大喊着什么疾言厉色地往杨玖跟前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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