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苋闻言立即抬头,顺着老头的目光看去。
在市集的槐树下,身姿挺拔的青年手上拿着一包树叶包裹的炒栗子,正大步朝着她走来。
咦咦咦?
虞苋赶紧抹掉了脸颊的眼泪,急冲冲的跑到了项羽面前,又赶紧刹住了脚步。
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眼眶里红通通的,里面委屈害怕的情绪还没有消散。
“将……”想到项羽是扮成客商进城的,虞苋赶紧住嘴,伸手怯生生地抓住了对方的衣摆,“别丢下我。”
项羽将栗子递给她:“先垫垫肚子。”
她适时的感觉到肚子饿了,忍不住接过栗子,仰头去看对方表情。
项羽的面容依旧冷硬,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她因为惶恐被丢下而做出的丢脸的举动。
她捏紧被叶子包裹的栗子,感觉到手上的温度,吸了吸鼻子,心中那股惶恐不安的情绪依旧如影随形。
项羽伸出手,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淡笑:“脾气不小,胆子却不大。”
虞苋:“……”
他道:“等下跟我去个地方。”
虞苋声音还有些哑:“要去哪?”
他走到了旁边卖面具的摊位,颔首道:“要两副素白面具。”
摊主原也带着面具,闻言上下打量二人两眼,将两副面具递上来:“诚惠,半两。”
虞苋还在琢磨着半两是多少钱,项羽便已经干脆的付了款。
秦国统一六国之后,车同轨书同文,并且统一了货币,如今的人用的铜钱是方口圆币,珠钱的形制便延续了两千多年。
她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货币的购买力,随即有些苦恼,如今可真成了睁眼瞎了。
等虞苋回神,记起了刚才的老头,正想要跟项羽提起他,环视一周却没有再发现那老头的身影,不由小声道:“将军,你看见刚才和我待在一处的老头了吗?”
项羽道:“那个卖羊翁?”
她点点头:“刚才我误会他是坏人,想要给他赔罪的,只是他的羊还在,人却不见了。”
项羽声音冷淡:“许是他不想和我打交道,先行离开了。”
他将其中一个面具递给虞苋,道:“戴上吧。”
虞苋将面具接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面具是白色的,唯有嘴巴上涂了朱红色,看上去渗人得紧。
这么丑?
项羽已经将面具戴上了,见虞苋还在犹豫,伸手拿过面具,低头给她将面具带在头上。
他本就长得高大,离得近些,能挡住她所有的视线,眼中便只剩下对方一人的身影。
又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让虞苋昏沉的脑袋越加的昏沉。
项羽抬头对摊主道:“麻烦带路。”
虞苋正疑惑,手被对方温暖炙热的大手握住,拉着她跟在摊主后面。
两人走了没多久,到了一个矮小的茅屋前,屋前有两个壮汉守着,见到是摊主带来的人,让开了身位:“二位请进。”
虞苋忍不住道:“你不会拉我去卖了换钱吧?”
她浑身戒备。
项羽闻言,睨了她一眼:“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娇体弱,不事生产,谁愿意将你买回去。”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茅草屋,里面是一个窄小的通道。
虞苋最近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特别是对于血腥味的灵敏度,她刚跟着项羽往里面走了几步,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周围阴凉凉的。
这样她想起了以前去过的屠宰场,里面也是这般浓郁的血腥味,周围冰冷异常。
她忍不住抓紧了项羽的手。
项羽回头:“别怕。”
走出黝黑的通道之后,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周围点了亮堂堂的火把,一边是斗兽场,两只棕熊在场内搏斗;一旁是赌场,正在开大小。
里面的人全部都带着面具,周围嘈杂,乌烟瘴气的,恍惚间好像进入鬼蜮之中。
这里是丹阳城中的地下赌场。
赌徒真是在哪个时代都有。
虞苋忍不住道:“郎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项羽淡淡道:“这里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方便打探消息。”
原来如此。
作为贵族将领的项氏公子,都出没在这里,确实称得上是鱼龙混杂。
她腹诽。
虞苋倒是好奇他要打探什么消息,却有碍于项羽还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只能跟在项羽的身后。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手紧张得出了汗,感觉掌心黏腻得很,想要挣脱对方拿手帕擦手,又怕待会项羽便不牵她,会像刚才在市集上那样和对方走散了。
可不敢再走散。
特别是这种地方,跑都跑不掉。
就在她想着事情的时候,项羽已经带着她找到了一个壮汉,他与那人低语两句,又将一袋钱递给了他。
壮汉收起钱袋子,眼神审视的看了他们两眼,便将他们二人带入了一个只亮了一盏油灯的房间。
“老四,有人找。”
“谁找我?”
昏暗的房间里,头发花白的老头躺在杂乱的榻上,脸上亦是带着面具,半眯着三角眼打量着来人。
项羽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开门见山道:“我想寻找玉佩的主人,请君开个价。”
老头看到玉佩,眼神一缩,连忙爬起来,凑近观看,欲言又止:“你手里怎么有此人的玉佩?”
虞苋还跟在项羽的身后,目光落在了透雕龙纹玉佩上。
项羽已经将玉佩重新收好,冷声道:“你只管回答我,可知道此人的下落即可。”
老头低头思索,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精光微闪:“你是楚国人?”
项羽颔首。
他道:“三日后,你再来,此人的消息,我定奉上。”
老头到项羽身边,对着他比划了一下:“我要这个数。”
项羽:“可。”
老头的目光扫到了虞苋身上,见她面具下的眼睛圆溜溜地在转,看上去机灵得紧,不由询问道:“小女郎看上去非楚人,你从何而来?”
从两千两百年以前穿越而来。
虞苋微笑:“不告诉你。”
她又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见过呢。”
老头噎住,声音略紧:“你听错了。”
她没在搭理对方,小手捂着胸口,仰头看项羽:“郎君,我胸口闷,可以走了吗?”
项羽握紧她的手,看着老头道:“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头赶紧提醒道:“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记住了。”
走出房间之后,斗兽场上的棕熊已经被赶回了笼子里,场上被换成了两个奴隶。
这时有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男人带着面具上前:“两位,可要玩一把?规则很简单,压场上二人的谁生谁死即可。”
虞苋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斗兽场上的奴隶身上,他们都被带着重重的铁链,脸上和身上还有伤痕。
她不忍再看,忍不住道:“既然是斗兽场,怎么还斗人呢?”
那人解释道:“若是赢下十场,便能恢复自由身,若有贵人看上了他们的本事,还能有个不错的去处,他们是自愿上场的。”
自愿上场?
若非是没得选,谁愿意以命相搏?
原来这里如此浓郁的血腥味,不是来自于野兽,而是来自于斗兽场上的人。
虞苋仰头去看项羽,发现对方对此见怪不怪,她感觉呼吸困难,拉着他的手小声道:“郎君,我喘不过气了,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项羽低头看她脸色苍白,握着她的大手收紧:“好,我们先出去。”
“你们真不玩一把再走吗?比试快开始了。”
“不必了。”
等两人出了赌场,项羽派出去的手下也回来了,其中一人在他耳边耳语了一会儿。
项羽吩咐:“天色快暗了,找间客店先休息一晚,明日再接着打探。”
属下稽首:“诺。”
另一边。
见项羽带着虞苋离开之后,老头摘下了面具,赫然是在市集上卖羊的老头。
他面上微变:“又是来寻君上的,怕是来者不善啊。”
老头从暗门离开,进了一座府邸,在门口叩击两下:“君上。”
门从里面打开,穿着玄衣的少年走出来,声音沙哑低沉:“是武伯啊,寻吾何事?”
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材挺拔优越,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
武伯道:“城中新来了一队客商,刚进城,便派下属在城中打探君上的消息,与之前来打探君上行踪的一样,都是楚人。”
熊心冷笑:“吾已然沦落到放羊为生,这些人寻吾作甚?”
二人走到了亭中。
武伯继续道:“武信君斩杀了楚王景驹,此时楚地无主,加上此前已有消息传来,项梁想要寻找楚怀王后代为新的楚王,统御楚地义军,以求堵住悠悠众口,合力伐秦,我担忧他们是为此事而来。”
少年微笑:“想让吾做傀儡罢了。”
他道:“都只是都说自己是楚人,究竟谁才是武信君的人,谁是秦朝派来的探子假扮的呢?”
武伯神色不解:“君上为何有这样的困惑?”
熊心将一封密信递给武伯,低低地笑了:“赵高已经派来了刺客,怕是想要先武信君一步找到吾,杀了吾,以绝项梁的心思。”
“城内新来的客商队伍里跟着一位美貌女子,我上前试探了一番,见那女郎识得秦隶,应该是秦人。”
“盯紧他们。”
“喏。”
见武伯要走,熊心将人拦住,低声道:“想办法将两方人马碰到一起,让他们先斗上一斗,发现秦人密探则立即斩杀。”
武伯:“喏。”
将事情安排下去,少年倒是话音一变,揶揄一笑:“对了,武伯平日里古板得很,你口中所说的秦人女子究竟有多好看,能被你都忍不住夸上一句貌美?”
“堪为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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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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