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齐汉朝胆大包天让芸翠宫背了口大锅。
今有国师藏慈觊觎神宫并造出邪祟祸乱人间。
神宫?柳仙淡然一笑,“改口得真快。”
时鸢望着闭合的阴阳阵想到了什么,“之前一直不明白霓裳宫的秀女们为何昼夜诵经,竟不知还有这等渊源。”
“此事应从长计议,兴许可以从静女堂着手。”
“静女堂?”
“虽不知这国师用了什么手段囚禁了芸翠宫又造出了邪祟,起码静女堂诵经这件事是贯穿了所有事件。”
时鸢想到了什么,苦笑道,“芸翠宫既已受限,为何能现真身还能将我给绑到了石窟的宝座上。”
兴许是残喘的神宫感应到她了,便粗暴地将她掳上宝座,一种不顾一切,死马当活马医的迫切。
“在佛龛出现之前,关于芸翠宫一事毫无端倪,佛龛出现后,芸翠宫就现了身,说不定,这两者之间有某种关联。”
时鸢颔首,眨眼的功夫,周遭景象又天翻地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跟沧冥又回到了皇后的宫门前。
二人栽倒在地,时鸢捂着屁股爬起来,“沧冥?”
“判官?”
时鸢闻此提醒她,“还是叫我王妃吧。”
沧冥悻悻然,“王妃,你刚才去哪了?”
“看不太清,好像是一个宫里......”时鸢佯装一副思索得头疼欲裂的模样,“你呢?你在哪?”
“我也不知在何处,四周一片漆黑,这芸翠宫好似故意要将你我分开。”
可不分开呢吗,不然等你去跟国师告状?时鸢心里暗自想着。
“什么人在皇后娘娘宫前喧闹?”一宫女从门缝中观摩了会后缓缓开门,“你们是谁?深夜在皇后娘娘宫前做什么?”
沉浸在芸翠宫一事的二人闻声纷纷回头。
沧冥先时鸢一步道,“我乃霓裳宫的沧大人。”
宫女闻此又看向一侧的时鸢,眼神盯着她,好似在等她自报家门。
“北轩王王妃。”时鸢缓缓踱步至宫门前,探着身子朝里望,“你家娘娘可已入睡?”
宫女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匆匆行礼后又为难道,“回王妃,娘娘已睡了,王妃找皇后娘娘所谓何事?”
“娘娘走的急,有个东西掉了,你待明日转告娘娘。”
“什么东西掉了?”宫女一脸疑惑着提着裙摆下了台阶,心想着王妃兴许会将娘娘遗落之物交予她。
“一把匕首而已。”时鸢漫不经心道。
“什么?”一侧的沧冥大惊失色。
时鸢并未理会她,而是对宫女道,“娘娘明日来霓裳宫取,亦或沧大人明日再送来。”
“一把匕首?”宫女疑惑道,娘娘为何要亲自取?
“鉴定过了,这把匕首是皇后娘娘所有。”
沧冥机警地将时鸢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王妃,那把匕首......”
时鸢眸光一凛,盯着她,沉声道,“回去告诉国师,若想得到佛龛,皇后才是关键。”
她道完最后一个字便匆匆转身离去,留沧冥在原地一头雾水。
行走在千年的古城道上,时鸢却觉得此刻的心境愈发沉重而复杂。
月朗星稀,时鸢的背影覆上这狭长的宫道,孤影孑然,苍茫而笃定。
初冬的夜风扑面而来,时鸢却不觉一丝寒冷。
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鬼怪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古道旧鬼新魂,天生地养的精怪,一一浮现在前。
时鸢于石窟内宝座上醒来前,殿下众生纷纷俯首。
石窟内崖壁内一个个烛台窜起烛火。
俯首的众生终于看清了座上神。
只见这座上神被铁链束缚住手脚,一袭丹罽蟒袍,头顶一簇红珊瑚行头,殷红薄纱覆面,看不清神色,只觉得这座上神庄严而神圣。
众生不由自主地再度俯首恭迎,伴随着一阵惊呼与质疑之声。
「你看,我就说是判官你不信!」
「既然是判官,那为何被铁链束住手脚?」
「那殿堂太高,都看不清判官模样……」
「除了判官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
皇城宫道森森,时鸢亦步亦趋,她隐隐察觉到一种割裂之感,好似有另一个自己要分裂出来。
眼前无数个面容残影骤现又快速隐匿。
她紧闭双眼,脑海闪现一道血红色的身影,血色衣袍,血色红唇,再往上看,头兀的一阵刺痛,似乎不想让她看到对方的眼睛。
“柳仙!”时鸢怫然变色,朝前方高声疾呼。
无人应答,时鸢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怔怔地抬起双手,看着这双手,竟生出一股恐惧之感。
“这不是我的手!”时鸢神色狰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双莫名长出尖锐血色指甲的枯手。
如还在生长的干尸一般,这半指长根根分明的血红色指甲在月色中刺痛着她的双眼,枯槁又恐怖。
是幻境还是真实?时鸢愈发想弄清楚真相,眉心就愈发的刺痛。
匿于暗处注视着时鸢的一举一动的柳仙瞳色渐沉。
眼前的判官变得无比陌生。
一个似脱俗白衣神女,一个似嗜血阴妖罗刹。
时鸢的两副面孔瞬息变幻,浑身散发一股冷厉肃杀之气。
柳仙隐隐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
一瞬,乌云遮月,周遭陷入如深渊般的黑暗。
不过眨眼的功夫,天地又清晰可见。
众生隐匿,宫道恢复冷寂。
时鸢抱着头蹲在墙角不知所措。
「判官?」柳仙上前,轻抚她的肩。
“柳仙?!”时鸢缓缓抬头,双眼布满血丝。
“我刚刚怎么了?”时鸢极力回想着,试图把一些碎片拼凑起来。
“鬼打墙罢了。”柳仙语气清冷。
“鬼打墙?”时鸢经此提醒,脑海确实浮现一些众生相。
“之后呢?”她追问道。
“之后?”柳仙幻出一面铜镜,“你看到了什么?”
时鸢双手拂面,“天呐,我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铜镜里的时鸢,蓬头垢面,神色枯槁,似被精怪吸干了精气。
柳仙额头渗出冷汗,“你再仔细看看。”
“我的眼睛……”时鸢凑近看,“我的眼尾……好像多了个东西。”
那是一道不易察觉红色蛇纹。
显然问她也是徒劳。
柳仙收回铜镜,“虽不知你的脸上为何会有我的图腾,不过……”
“不过什么?”时鸢还沉浸在一瞬前在铜镜里看到那惊悚画面中。
“这看着不是什么好事。”柳仙心不在焉道。
时鸢凝思片刻。
天际泛青,应是寅时,这一夜发生的种种,让她有种却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出了城门,她看到那条载有鬼船的护城河。
清晨的凉风吹动河畔的垂柳,河面泛起一道道如弯刀的波纹。
是胡人在搞怪!时鸢脱口而出,“柳仙,我知道了,是那鬼船上的胡人。”
几日前,鬼船上的胡人莫名唤她入幻境,又莫名给了她一个四方佛龛。
她心里盘算着,若想搞清这来龙去脉,得把这鬼船揪出来问个明白才行。
念头骤起又迅速熄灭,“之前都是胡人入我梦将我给唤上了船,这下若要寻他们,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现身了。”
柳仙睨了眼她那空荡荡的手腕,“你的驼骨呢?”
“驼骨?”时鸢闻此抬起手,恍然大悟,惊叹道,“对呀,楼伽罗一定知道!”
时鸢这才想起过于急切去寻佛龛,褪下的驼骨串还在王府。
想到王府,就想起了北轩王傅云羡。
自她从归及山回来后,周旋于给他解围,又是大理寺又是霓裳宫又是虞妃。
如今佛龛下落不明,还冒出个芸翠宫。
宇国公那又对她虎视眈眈,她既替他解了围,那宇国公便可交由他去还账。
如此一来,她便可抽身去掀了阴阳阵,夺回她的判官堂。
时鸢三两步跃上屋顶,疾步奔向北轩王府。
此刻在广元道酒肆商铺屋顶身轻如燕的时鸢与在石窟惧高的时鸢判若两人。
随着时鸢的飞驰而过,颤动的瓦砾发出清脆而细微的撞击声,耳畔的风呼啸而过。
「判官......」柳仙似有话要说。
“柳仙,怎么了?”时鸢并未停下脚步。
「你是想借国师之手铲除魔头,顺便夺回佛龛?」
时鸢勾唇不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寒。
霓裳宫。
沧冥将昨夜之事如实禀告。
端坐于正殿的国师正提笔在布帛上拟下有关盛典之事。
半晌,脸色一变,锐利如刀的眼神几乎要将跪于殿下的沧冥给刺穿。
“你去将匕首拿来。”国师朝身侧的野姑吩咐道。
狠戾的脸闪过一丝阴鸷,侯于一侧的野姑吓得噤若寒蝉,躬身退了出去。
后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重物撞击声。
身后的国师怒不可遏地将案桌上的墨盘狠狠砸向沧冥身后的门框。
野姑闻此,加快了步子远离是非之地。
早在桃花楼时她就见识过王妃的城府与心狠手辣。
如今在这霓裳宫,未曾想到竟然也能深受其毒害。
杀了她两个徒儿不说,如今搅得霓裳宫也不得安宁。
要匕首是吗?那就用这把匕首夺了她的项上人头。
若能提着王妃的头来见国师,国师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如此谋划一番后,野姑眸底渐渐腾起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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