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空破开一道白亮的口子，慢慢地，口子越开越大，直至占据整片天空，照亮天地。

太阳升起那刻，凤时结束今日的晨跑。

被汗水浸湿的运动衫紧贴皮肤，湿腻感令凤时加快上楼的脚步。

走上三楼，凤时却停住步伐，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卧室。

关闭的卧室门前，一身白头顶光圈身背大翅膀的姜青流笔直地伫立在那。

凤时：“……”

汗淋淋的身体每分每秒都在令凤时感到不适，但想要回房冲洗必定要和姜青流有至少一句的交谈。

只求清净的凤时不想，尤其面前的是尚沉浸在天使人设中的姜青流，凤时更不想面对，他甚至想即刻下楼。

身体不适和面对天使，凤时很快折中做出选择。

他选择去楼下客房将就一下，衣服的问题通知赵之宣解决。

可惜，凤时的想法并未实现。

他正转身迈下一步，杵在卧室门口的姜青流一个扭头看见了他：“你怎么在这？”

事已至此，凤时便收回下楼的脚改道回屋。

姜青流瞧着凤时，惊讶又疑惑：“你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凤时开门前睨他一眼：“晨跑。”

轻飘飘两字却惹得姜青流发怒：“你出去晨跑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使最守信用，牢记首领心愿，一大早便站在凤时门前，堵着他，防止他今天又去上班。

结果，他没想到凤时这个可恶的人类竟然比他还早起床，差点他就要让首领失望了。

思及此，姜青流怒瞪凤时。

无辜的当事人表示无语，他晨跑的习惯维持好几年，凤家都知道，姜青流还特地评价道：“我看好这个男人，他，很行。”

但，天使不知道。

凤时多余和他纠缠，用昨晚的理由搪塞他：“不是说不理我？”

跟着凤时进卧室的姜青流：“我，我那是……可是我之后不是和你道过歉了吗！”

凤时不语，进入衣帽间拿衣服。

天使自顾自羞恼后意识到不对：“错了！不理你是原主人说的，不是我！”

“虽然你也确实讨厌，连原主人都不想理你。”天使嘟囔着。

凤时没回应，带着今日出门的衣物走向淋浴间，被姜青流紧急叫停。

“你要去哪？”

凤时叹气，汇报行程：“洗澡。”

随后他赶在姜青流再次开口前，询问对方大清早烦他的目的。

“你今天和我一起送首领去高考！”姜青流带着命令的语气吩咐道。

“知道了。”凤时没有拒绝，一来他今天休息，二来若不同意肯定会被姜青流烦死。

“唉？”姜青流瞪圆眼睛，“你竟然会同意？根据原主人记忆反馈，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你百分百会严酷拒绝，并淡淡地说‘想让我听从你的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为什么会不一样？”

凤时：“……”因为这是姜青流会说出的话。

没必要的谈话无需继续，凤时的忍耐也有限，将对方关到门外后，他总算可以洗去一身黏腻。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凤时打开门，正对上姜青流头上黄色的光圈。

低头一看，姜青流如一棵树一般纹丝不动。

凤时惊讶，相处这么久，姜青流总是懒懒散散，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有毅力。

生怕凤时会在某一刻偷偷溜走，即使凤时说自己没这么无聊，姜青流依旧聚精会神地守着凤时。

守着守着，忍痛割爱和凤时上了同一辆车。

“可恶！都怪你！”后座的天使委屈巴巴。

若不是怕凤时中途变道言而无信，他就可以和首领同坐一辆车。

他做梦都想和首领同坐一辆车，而且，而且，车里全是首领的味道……

现在！全都因为凤时的出现失去了！

天使一想起首领知道凤时要一起同行而扬起的明媚笑容，就嫉妒到发狂。

凤时到底哪里好？能得到首领的青睐？

副职“司机”的凤时看完后视镜里姜青流痴汉到恼恨的变脸，饶有趣味地开车率先离开凤家。

回头望还没出发的凤鸣，姜青流气愤又无力，气鼓鼓地坐着，时不时咒骂凤时一句。

天使教养很好，骂人的词汇贫瘠，骂来骂去都上“讨厌”二字，听得凤时不痛不痒。

天使高傲端庄且身背翅膀，不可能像姜青流一样躺在后座，但身体呈现的晕车反应却愈发严重，红润的脸随着行进时长一点点变白。

尽管凤时时不时停下来让对方缓缓，也依旧无法阻止姜青流整张脸失去血色。

又一次停车后，凤时不容拒绝地说：“把翅膀脱下来，躺着。”

天使头靠着窗户，双目无神，仿佛下一刻便要回归故乡，听到凤时的发言想生气也无能为力，只得含着怒火道：“你以为天使的翅膀是什么？连着脊骨的羽翅怎么可能轻易脱下？”

凤时不废话，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用实际行动证明，这翅膀可以脱。

整辆车萦绕着姜青流恐慌的尖叫，若不是此处为荒郊野岭鲜少有人途经，否则听到这凄惨的叫喊，魂也得吓没一半。

近身经历的凤时把翅膀丢到副座时，两只耳朵阵亡，衣衫凌乱，手臂上有几条姜青流挣扎时留下的红痕。

这时，凤时倒认可姜青流的扮演，十分入戏。

尤其是失去翅膀却恢复活力的姜青流屈起腿，双手抱膝，通红的眼眶直勾勾瞪他时，凤时便惊姜青流不去演戏可惜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姜青流低下头哽咽道，委屈不以。

凤时站在车外，边整理衣服边看他表演。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的翅膀是假的了？”乌黑氤氲的眼眸望向凤时，只听他自嘲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让我这么狼狈。”

“对，我没有翅膀了，”姜青流将脸埋入腿中，似洒脱似自暴自弃，“新皇上位，不容许我们这些余党的存在，残忍地挖出我们的翅膀，抹去我们的能力，好多同胞都倒戈了。”

“最后只剩下我和一些能力低位的天使，没有首领，我们很快就会因为能力枯竭而死。”姜青流闷声讲经历，凤时吹着风听故事。

“我不想骁鸣族就此毁灭，于是我冒险钻入时空裂缝，只要找到首领，骁鸣族就能重回往日巅峰。”

凤时笑的无声，姜青流扮演的天使除去傲慢自大竟还有分天真。

“可是，首领把一切都忘了，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骁鸣族再也没有希望了。”姜青流抬起头，一滴眼泪顺着眼眶滑落，随后被凤时拿纸拭去。

凤时的举动像是导火索，源源不断的泪水奔涌而出，伤心上头，姜青流抬手摘掉头顶光圈，发泄似地丢在地上。

他狠狠地盯着凤时：“你满意了吧？”

“果然，我最讨厌你了。”

凤时拿纸的手一顿，他抬眸与姜青流对视，乌黑的眼眸经过泪水的洗礼清澈明亮，宛如一颗澄净的玻璃球。

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故事，但声情并茂，演讲者声泪俱下。

凤时无法深刻带入，但对放最后溃败的话语令他心头一跳，细微的疼痛自缝隙倾泻。

直视着那双眼睛，凤时哑然，不知怎的，他感到难以呼吸。

涌出的泪水早已停歇，湿润的脸庞慢慢擦干，凤时握紧手中沾满泪水的纸张，发觉到，他对姜青流一点都不了解。

在他的印象里，姜青流从未哭过，好像天大的事情都无法打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