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去天锡城之前,路熹茗拜托颜颜帮她把头发剪短。
“小姐,这是为何?”颜颜问。她还是坚持要叫路熹茗“小姐”,即使路熹茗表示过很多次直接叫她“梦洋”就可以。
路熹茗叹了口气,回答道:“我也不想的,谁叫我已经开始有绯闻和谣言了?”
她就知道她从侯兆昀府里一声不响地逃走,定是引得对方勃然大怒,但没料到,他们居然是“自己得不到的不如毁了”的那种人。
当然,这消息到底是不是侯家父子传出的,还有待商榷,但这消息的内容却让路熹茗在瞥到的第一眼便在心里骂了他二位很久。
午后,路熹茗刚喂完躲在庭院香樟树上的缩小版玄泣、和养在池子里的迷你版青谛,本打算散个步再回去收行李,没想到步还没散完,就被一本小册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放在小花园凳子上的名叫《环亚桌边谈》的杂志,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家政人员看完了就这么随手一丢,忘了收走。
路熹茗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拿起那本册子,刚翻了两页,鼻子都气歪了。
“【头条报道】:紫微星出轨
预言中的紫微星林梦洋不顾丈夫阻挠,千里赴洛京,向长老已婚之子献殷勤,插足姐妹婚姻,疑欲借机上位!!!
这样的女子,要如何成为环亚国的精神楷模、道德典范?!又怎配成为领袖?!......”
这则报道里,侯家父子的名字被摘得干干净净,全程都仅仅是在对林梦洋进行“不守妇道”的羞辱。
路熹茗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好嘛,下三滥的招式倒是哪里都一样的。”
若是放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这则新闻下面定会跟着一个“有图有真相”这样的标语。
她庆幸环亚的科技还没到发明出照相机和手机的地步。不然,要不了两天,路边的狗都能认得出她来了。
这版面上的无节操内容还剩下不少,但她根本没心情再往下看了。
路熹茗立刻阖上书,像丢炸弹一样把它丢了回去。想了想她还是不解气,要不是损坏别人的东西真的不道德,她真要一把火把那垃圾册子烧了。
“要不还是把这家报社烧了吧。”她攥紧拳头。
“难怪今天家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她豁然开朗。
她自己倒没什么事,但是林梦洋未免也太可怜了。她的身体却被人用着,名誉还要受到诋毁,也不知道她的灵魂如今在哪里飘荡着。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的,骂你就是骂我。”路熹茗摸着自己的心口,向虚无缥缈的林梦洋做出这样的承诺。
自从见过林亦真后,路熹茗总能回想起她所描述的林梦洋来,那是个脆弱又天真烂漫的孩子,路熹茗很想好好收护这份天真,就算是报答她借身体给自己用之恩。
金嬉枕着它的狗爪子,躺在一边看着她缤纷的表情打哈欠。
它说:“外面已经开始传起来了,你现在出去大概会被人指指点点。”
它抬了抬眼皮子,翻了个身,道:“你把头发剪了吧。凡人们大多都看不出来伪装的。”
路熹茗难得觉得它说的话简单易懂,立刻决定采纳它的意见。
接下来,却是颜颜陷入苦恼了。
她拿着剪刀,不知道该下刀好还是不下刀好,又不知该往哪里下刀,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可是小姐,我不会剪......”
路熹茗怂恿她:“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
毕竟没有什么比被人认出来指着鼻子骂更坏了。
“我真的不会......”
“我真的不介意......”
她们两就在房间里拉扯了半天,磨蹭到金嬉差点发怒现身,路熹茗只能接过剪刀来自己剪。结果她发现,被人指着鼻子骂和变成癞蛤蟆对她造成的伤害可能都挺大的。
当天晚上,路熹茗说自己肚子不舒服,拒绝与楚渊共进晚餐。
当天夜里,路熹茗说自己肚子依旧不舒服,让金嬉帮她和楚渊隔着房间传音,商讨行程安排,喜提金嬉白眼三次。
第二天,楚渊在马车里见到了把帽子焊在头上的路熹茗,以为她只是常规男装操作,并没有在意。
他坐稳后,对路熹茗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身体还好吗?若是不舒服,我们推迟行程便是。”
“好得很,早点走早点回。”路熹茗答。
他的第二句话是:“江行止辞职了,他打算去洛京。”
这可是路熹茗接连几日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激动地鼓了鼓掌,由衷地为江行止感到欣慰,他总算行了出去,不再止步不前。
楚渊不明白路熹茗为何突然表现得那么高兴,便问道:“你很讨厌他吗?为何他走了你如此欢欣雀跃?”
“才不是!我很欣赏他的,他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跟着开心。”
这话不知拨动了楚渊的哪根心弦,他愣在那里良久、直到路熹茗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回过神后,他没有就江行止的行为做出评价,而是问路熹茗道:“眼下我缺一个助理,你有兴趣吗?”
“你发工资吗?”路熹茗反问。
楚渊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每月七千贝吉,这是江行止原本的薪资。你若是觉得这数额不够,尽管开口便是。”
路熹茗点点头:“可以,就这个数吧,再多怕你吃不消,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至少你包吃包住了。”
“不过我干活肯定没有江行止细致,他记忆力太好了。”她补充道。
甚至可能还没有颜颜细,路熹茗心想。至少颜颜在她身边,总是提醒她细节的那一个。
虽然路熹茗每次都很想带颜颜出任务,但回想起跟着自己在一起的人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她又不太好意思让人家跟着自己受苦了。
至于助理工作要做什么,路熹茗懒得问,她觉得自己现在在干的活,其实早就是助理的一部分了。
但若是流言发酵下去,可能她帮林梦洋顶着的“紫微星”的名号就快要不好用了,到时候楚渊攒积分甚至会变得更加困难。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问道:“如果我不再有受人景仰的头衔,帮不到你了,要怎么办?”
楚渊却郑重又深沉地回答道:“帮我的一直都是你,而不是你的头衔。”
他此话一出,路熹茗心里的鸡蛋壳好像又裂开了一条缝。
她想到了《环亚桌边谈》对着她这个受害者的道德谴责,想到了旁人突然对她改变的态度,想到了自己剪的歪瓜裂枣的短发。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鼻子一酸,仰头望天望了好久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可外面的太阳竟有些刺眼,刺得她只能闭上眼睛。
“有一点我想澄清一下,”五分钟后,路熹茗转过头来,凝视着楚渊的眼睛,认真地说着,“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信你。”楚渊同样认真地回复道。
路熹茗在临下车之时,才想起来问最紧要的问题:“斯塔诺瓦语,你有了解吗?”
楚渊摇了摇头,道:“环亚很少见外邦语言类的书籍,所以,抱歉,我并未有所涉猎。”
没有书,没有教材,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翻译的,全靠猜吗?路熹茗想不明白。
她只好拍了拍楚渊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老楚啊,这次的任务有些艰巨啊,完不成的话,大不了就当咱们是来旅游的。”
飞天马车从岳溪出发,只要行驶一个半到两个小时便可到达天锡城,因其恰好坐落于原月栖国的东北方向。
但是平日里很难看到岳溪百姓去天锡城旅游。无他,天锡城空气质量实在太差了。
等路熹茗一下马车,她便被这里刺鼻的气味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连楚渊也轻轻咳了几下。
这里简直就像过年期间连着放了一个月鞭炮一般,充斥着粉尘、火药味,难闻就算了,这里的空气还潮湿又闷热。鞋子走在地上,每一秒似乎都能踩出热水来。
路熹茗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进了一个炼丹炉。
还好他们只站在汇言堂的门口,等了片刻,便被人领去了堂内。而室内的空气真的好太多了。因此,一进入大厅内,路熹茗就像从没呼吸过的人一样,拼命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
“哈哈,刚来天锡城是会有些不习惯,等呆一阵子便好。”一个洪亮浑厚的女声传来。
路熹茗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约摸三十岁的女子身着绿色裙装制服从楼梯上下来。
她却边走边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段施,是汇言堂堂主,你们也是见了那则任务来的吧。”
“孟清,给他们登记一下吧。”段施吩咐坐在大厅办公桌前的一个青年。
“好的。”孟清拿出一个册子,开始问询眼前这二人的姓名和来历。
“我是楚子凌,‘凌’是‘凌空’的‘凌’,来自岳溪。”
路熹茗依葫芦画瓢自报家门,但她这次却没打算用林梦洋的名字。
“我叫路希明,‘道路’的‘路’,‘希望’的‘希’,‘光明’的‘明’。”
这是她小时候给自己取的、但是被养父以“太男孩子气”为由驳回的名字。从那之后,她就是“路熹茗”了。
“抱歉,什么‘望’?”桌子边的孟清看上去真的没听清。
“希望。”路熹茗重复道。
他看上去还是有些懵然,路熹茗只好问他要过笔来,趴在桌子上亲自写好那个字。
孟清接过册子看了一眼,这才拍着大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个字,这个字还真是比较少见。‘希望’是吧,我都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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