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失控

路熹茗就盯着他看了一秒,便迅速把眼睛闭上了。

可与之前切换幻境时不同,这次,她的眼前仅剩下黑暗,并没有任何的光束牵引着她踏向另一段旅途。

路熹茗不信邪,烦躁地睁眼再一次对上魏觉隐深沉的目光,又在刹那间皱着眉用力把心灵的窗户关上。

依旧是一片漆黑,光的指引彻底消失了。

“我有这么难看吗?你之前明明总是偷偷盯着我看的。”躺在她身边的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路熹茗紧闭着眼睛告诫自己,“千万别再被他迷惑了。”

她深吸一口气,回道:“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吗?!”

“这是我的房间,况且我刚沐浴完,你有意见?”

魏觉隐既然没有如同之前幻境中的人那般消失不见,就证明了她根本不在幻境里。

可若是她如今面对的是现实,那她更加无法面对眼前人了。只是看到他一眼,各种奇奇怪怪的情愫、怨怼,以及对于自身安危的担忧便瞬间一齐涌上心头,让她压力暴增。

所以她依旧不肯睁开眼,她怕自己看到对方后会失去理智,成为情绪的奴隶。

“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间?”路熹茗咬牙切齿地问。

“我还想问你呢,”魏觉隐慵懒的声线透露着一丝寒意,“我上一秒还在书房整理文档,下一秒你就突然出现了。你对自己究竟是如何从那里出来的,有任何头绪吗?”

路熹茗刚打算问他“那里”到底是哪里,以及他的魔力到底是什么居然这么玄乎,却被他抢先插话了。

“睁开眼睛看着我,不然你就是胆小鬼。”他用着路熹茗在会议堂里对他说过的话命令她。

他这么一说,路熹茗倒是真的睁开眼了。她一想到会议堂里他们的争论以及魏觉隐的真面目就来气。

于是她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对方的语气,尖酸地说出对方曾对她说的话:“没想到吧?我就是能做到,你管我怎么做到的呢。”

魏觉隐正用右手支着下巴侧躺在她身边,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身着暗红色长睡袍。因领口过大,他的大片胸口就露在外面,偶尔一两滴水珠顺着他的长发滴落,滑过那片雪白光滑的肌肤。

路熹茗控制不住地盯着那水珠滑向更隐秘的角落,又自知不该被美貌诱惑,于是咽了口唾沫,把脸偏到了一边。

她借机四处打量着这间房,计算着逃生路线。

窗边应该就是悬崖了,肯定不能直接跳下去,况且窗的一半还被摆满了药的柜子挡住了,所以还是得从门口走。可怎么才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逃掉呢?

念及此,路熹茗不禁活动了一下手脚,往床沿挪了挪,可她发现,自己居然浑身无力,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魏觉隐似是识破了她的企图,笑道:“别急着走啊,我们还没聊完呢。”

路熹茗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倒也没有太过惊诧,只是冷声问:“你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我会死吗?”

他凑近了些,捏住路熹茗的下巴,将她的脸再次转向自己那侧,道:“只是帮你放松放松筋骨罢了,放心,我们聊完了你自然会恢复。”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路熹茗没好气地回道。

“你不知我看到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有多震惊,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能出来很难吗?”路熹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很难,但很遗憾,”他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并不是第一个靠自己走出来的。”

路熹茗觉得对方的逻辑有些好笑,她反问道:“你咋还骄傲上了?第一个人能出来,第二个人也能出来,说不定所有人都能走出来,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布置的幻境天衣无缝?”

她接着又问:“还有,你到底把我送去哪里了?是不是就打算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然后等到你彻底忘了我,我就孤独地死在那里了?”

路熹茗也不知道她刚刚那句话到底触发了他怎样的悲伤回忆,只见他眼里的光迅速暗了下去,垂下眼来失神地盯着床褥上的花纹。

良久后,他才喃喃道:“或许吧,谁知道呢?”

“或许你个大头鬼!”路熹茗骂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死活,都是看你心情的?”

“你怕吗?”他继续盯着床褥,答非所问。

路熹茗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问:“怕什么?怕死吗?”

“怕被人遗忘。即使是与你羁绊最深的人,也记不得你了,你不怕吗?”

她没想到对方突然和她聊起了人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魏觉隐抬起眼来注视着她,似乎十分期待她的回答。路熹茗面对如此热切的目光,只好诚实地回答道:“我怕。怕极了。但如果那是我最好的结局,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走过去。”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魏觉隐再一次发问:“你到底是谁?”

路熹茗搞不懂他为何这么执着于她是谁,只好不耐烦地说:“我能是谁?林梦洋啊,我还能是别人?”

“好,林小姐,为了节约时间,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吧,你究竟是如何离开那里的?”

“这个问题回答了是不是你就会放我走?”

“回答了可能也不会放你走,但你不回答,那绝对是不会放你走的。”

路熹茗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只好暗自揣摩了一下自己在幻境里的全部经历,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叹了口气开始叙述。

“是我堂姐林亦真教我怎么出来的。”

魏觉隐眉头一皱,厉声道:“那人不会是林亦真。你在说谎。”

路熹茗心说,不是林亦真,难道应该说是她自己和魏觉隐吗?这也太荒谬了,况且他又是怎么会知道那不是林亦真的?

她只好装作诚恳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穿过了许多幻境,在里面遇到许多人,却只认识堂姐。但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子,是他们教我如何走出来的。”

魏觉隐大惊失色,直接起身跨坐在路熹茗身上,揪起她的领子,颤声问:“你......你跟他们说话了?”

在他的眼里,比震惊更多的是愤怒,而比愤怒更多的是绝望。

路熹茗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说不出话来,只能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魏觉隐放开她的衣领,用力地捶了一下床,路熹茗感到她身下的床板剧烈地抖了几下,正如她的心一样。

他仿若溺水之人,喘不上气来,大口大口呼吸着,但自然界的氧气并不能缓解他的窒息。

他带着哭腔指责道:“你把一切都毁了,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发现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话?”

路熹茗不明白他说的“把一切都毁了”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整件事错在自己,但魏觉隐的反应还是让她产生了一丝同情和自责。

为何在她发现六爷的秘密时,他都没有如此生气,而自己只是和那两个幻境中的人说了一句话,他就要这样绝望到痴狂呢?

她想不明白,但还是低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救了我,我只是想对他们说声谢谢......”

魏觉隐低着头笑了一声。路熹茗看不见他长发后的表情,却直觉自己这回大概真的活不久了。

接着他抽出床头柜边的剑,抵在路熹茗的脖子上。路熹茗抬眼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又说了声:“对不起。”

“你不怕死吗?”他冷冷地问,手上的剑又靠近她几分。

“怕,”路熹茗回答道,“但如果我真的无意之间犯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错,至少让我在死前能说声抱歉。”

抵在她脖子上的剑忽然消失了,剑就这么被他扔在地上,发出金属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

“那这样呢,你怕不怕?”他忽然整个人压了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既然我找不到她,既然她的存在也被你毁了,那拿你代替也不是不行,你就一直呆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吧。”

接着,他便开始解起路熹茗的纽扣来。虽然表面上态度强硬,但他颤抖的手和怎么都解不开的扣子还是出卖了他慌乱的内心。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是要做什么,想都没想就喊道:“我结过婚了!”

刚说完,路熹茗便觉得自己拒绝的理由好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难道没结过婚就可以了吗?

难不成她真的像那张纸条上写的那样,是个随便的人?

魏觉隐抬起头来,冷笑道:“我知道,我就喜欢结过婚的。”

说罢,他便又专注在那颗怎么都解不开的扣子上。

路熹茗无语极了,她手脚无力,自是没办法反抗些什么,只能用语言进行攻击。

她讽刺道:“你怎么比我还叛逆,口味这么独特,你就不怕别人夫君来砍你?”

等到他终于解开那枚扣子后,他才有心思回答她:“不怕,你呢?你还是不怕吗?”

“我怕啊。可你显然比我更害怕,一颗扣子解那么久。好了,别为难自己了,早点休息吧。”

“你到底是谁?”魏觉隐开始解第二枚扣子,这次他的动作顺畅了许多,“都这样了你还不肯说吗?为什么偏偏你和她有着一样的气息?”

路熹茗暗骂对方偏执狂,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期待我说我是谁?”

魏觉隐的手停了下来,就这样悬在离她衣服几厘米的距离处。他整个人仿佛被层层强韧的蚕丝困在了茧里,连手指都动不了分毫。

路熹茗甚至觉得自己但凡碰他一下,他就要碎成齑粉,消散在空中。

一粒豆大的水滴落在了路熹茗的脸上。她本以为是对方头发上的水渍,抬眼看去,却发现魏觉隐居然沉默着落泪了。

那黄豆大小的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一粒接着一粒排着队把对方心底里的苦涩传递给自己。

不一会儿,他们二人脸上便皆挂满了泪珠。

“不管那个人是谁,他一定很爱她吧。”路熹茗看着对方红肿湿润的眼睛,心想。

“铛,铛,铛”,凌晨三点的钟声忽然响起,打破了钟楼底层这间卧室里的沉寂。

五秒钟后,客厅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可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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