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喝酒未免无趣,饮酒最好有行酒令!”刘大哥提议道,“春城无处不飞花,行飞花令如何?”
“大哥的主意好,要不那就让大哥先说一个字。”刘小妹显然十分捧场。
刘自止他们也无不可,自然双手赞同。
“那我呢?”成和望着大人们,眼中充满了羡慕。
“瑛哥儿和成和不能饮酒,游戏却是可以参与,输了吃口菜怎么样?”
“就这样!”刘母当即拍板下来。
“谢谢阿奶,谢谢小姑!”瑛哥儿和成和两小孩高兴地说道。
“今儿喜庆,不求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带字便算过关。”一家老小正经文人只有三个,刘父也适当放松要求。
“还得是阿爹,真真最懂我!”刘小妹一句夸张的赞美,惹得刘父开怀大笑。
刘大哥开始一时没想好,瞥到桌上带有“花好月圆”字样的月饼,不由灵机一动:“那就带‘花’字,花好月圆人亦寿。”
“老大这个好,应景!”刘父立时叫好,刘母也乐呵呵地点头。
刘大嫂是第二个,她接道:“落花时节又逢君。”
接着成和又道:“映日荷花别样红!”
瑛哥儿:“霜叶红于二月花。”
刘小妹:“千树万树梨花开。”
轮到卫琅时,全家人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他身上,只听他说了一句:“一日看尽长安花。”
院中灯火通明,人面清晰可见,刘自止本就微微侧头注视着他,想到有人时刻记着自己,心脏不由一颤,温情瞬间生起。
这时卫琅也侧过头,四目相对间,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拉远,只有人面越发璀璨。
他不禁喃喃私语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老二,接了什么?”隔壁坐在上首的刘母并没有听清楚。
“我说,人面桃花相映红。”刘自止故意放大声回道,并对着某人挑了下眉眼。
“听到了,死孩子,这么大声干嘛!”刘母不满地说道。
“知道了!”刘自止在桌下甩了甩被某人揪了一下的手臂,心情格外荡漾。
接着又听刘母来了一句:“竹外桃花三两枝。”
刘父这轮最后一个压轴,他有感而发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阿爹输了,罚酒!”
随着刘小妹的欢呼,众人也跟着起哄,尤其两小儿声音最响亮:“阿爷,罚酒!阿爷,罚酒!”
“好,好!”刘父笑得合不拢嘴,也没换成小酒杯,爽快地将酒碗中的桂花酒一干而尽。
接着众人又玩了数轮,最后大家也不拘输赢,一起同饮。
酒到微醺,供桌上的立香已燃烬,刘父将供过的瓜仁油月饼递给刘自止。
“眼看着九月份开始选官,也不知今年能否一起过年。为父不求你日后鹏程万里,但求你喜乐无忧!”
面对父亲的殷殷期望,刘自止心中动容,他没去管发红的眼眶,郑重其事地起身望向刘父,深深作揖:“谢谢,阿爹!”
待他坐下,右手瞬间被卫琅的双手握住,抬头便望见卫琅眼眸里的担忧。
他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卫琅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快来吃月饼!老大登第那年,圣上赏赐过一回,味道到如今咱也没忘!”刘母见不得气氛低沉,催促着众人赶快尝尝。
一共四块月饼,除了刘自止独得一块,其他三块被刘母切成数块,一人一口分食,就连蹲蹲这个小不点也被人看着喂了一块。
“内造就是不一样,味道当真好!”刘父吃了一口赞道。
“阿爹、阿娘再吃块。”刘自止将手中的月饼分成三块,给刘父和刘母一人递了一块。
“你这孩子!”刘母语气有些无奈,孩子的孝心倒是没拒绝,接过去吃了一口道,“神前供奉过的就是好吃!”
刘自止从自己那块月饼上掰下来一小块尝了下味道,剩下大块被他悄悄塞到卫琅手中,“你尝尝供过的哪里不同?”
卫琅还未说话,余光中便见他拿起一旁盘子中昨天做的一块“花好月圆”的月饼,吃了起来。
卫琅默默品尝,那一刻一股甜蜜突然涌上心头,他暗自道:“大骗子,味道分明一样!”
中秋节一不留神在百姓的欢声笑语中过去,人们开始沉浸在即将丰收的喜悦中。
“咱家哪儿来的嫩玉米?”刘自止抓着一块煮好的玉米棒,疑惑问道。
“庄上的管家送过来的,”卫琅手上打着薄毛衣,张口说道,“去年这时候也送过,如今佃户开始收玉米,零星几个青的还未长成。”
“怪不得这根看着有几个缺口!”刘自止立刻了然。
“送到咱这,还是挑过的,也就这几天吃吃。粮食得来不易,以往好玉米咱们也不能要。”
刘自止也这样认为,毕竟家里也不缺吃食,平日没必要非得吃嫩玉米。
“等玉米收完,我让人过几日多送些青菜,一来晒成菜干,二来腌制酸菜。过冬也不能只吃些白菜、萝卜。”
“嗯嗯,还是琅儿想得周到。”
“阿娘今儿还提起上次的案子,听说有两人被判死刑?”卫琅抬头望了他一眼。
刘母下午说起时一阵唏嘘:“一条人命,竟要两条人命来赔!这秋娘可惜了!但凡晚上一天……”
“咱娘果然消息灵通,不过李大石和秋娘二人先后犯案,一个被判死刑,一个被判杖刑加流放,这次大会审找到了新证据。”
“哦,最后如何找到的?”
刘自止道:“在韩县丞睡觉那屋桌角底下的砖缝里,有一枚发了黑的银钱,上面正好沾了醒酒汤。”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刘自止接着说道:“可不是,其实韩县丞宴客那天,秋娘大哥由于赌输了钱,来找她要钱。二人在后门争执中,她大哥提及续签为妾契约的事。”
“秋娘对韩县丞的暴行本就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如今希望没了,一时激愤便在醒酒汤中下了砒霜。”
听刘自止解释完,卫琅的话语中不免透着冷清:“姐儿、哥儿在世道上生存还是艰难!”
“咱们对事不对人,那说点让你高兴的事。”
见卫琅似有兴趣,刘自止接着说道,“李大石他娘的案子已经立案判刑,地痞流氓被逮捕归案,韩县丞即使死亡也是背着罪名。”
卫琅的情绪确实缓解不少,只听刘自止继续透漏,“秋娘他那赌徒大哥,不知被谁打断双腿,如今只能在家中苟延残喘。”
别看家中少了一个壮汉,但不用卖田卖产,除了可怜了秋娘,全家也是乐见其成。
“这就是赌博的下场!”卫琅终于露出了笑脸。
“过几日于兄弟成亲,你打算送什么礼,可要提前备着?”
“我们舍友之间,比较随意,不用讲究太多。”
刘自止笑着说道,“礼金是一早订好的10两,再选一样实用的东西。我画了一幅红叶鸳鸯图,正等着夫郎题词。”
卫琅手上打毛衣的动作不由停止,面上带着几分纠结,犹豫片刻还是松口说道,“好!”
刘自止当即对他挑了挑眉,眼中全是赞赏:“琅儿有进步哟,这就对了嘛!咱们夫夫合璧,定然羡煞旁人!”
“偏要你出风头!”卫琅羞恼地瞪着他说道,“也不看看场合!”
“夫夫同体,自然少不了带着琅儿一起!”刘自止的语气充满调侃。
说是这样说,主家必定是不会当场打开宾客带的礼物。
“不像咱们成亲那会,风头可是全让他们出了。”
刘自止想起他们二人成亲的场景不由会心一笑。
卫琅如今还是那个海棠花下舞剑的少年,不过那时他的目光只在剑尖,如今却愿意停留在他身上。
“说起来,你的几个男傧相可是一个比一个英俊,也只有你……”
卫琅今时想起来恍如昨日,刘自止穿着青色喜服的样子竟然十分清晰,“如今你可做不得男傧相!”
“已然勾引到琅儿,出卖色相的活,总要让给别人!”刘自止贱兮兮地撩拨道。
正想要搔首弄姿展示一下,结果一抬头突然看到正堂门口站着的红叶,脸色瞬间恢复成一脸正色的样子。
两人的话语一时戛然而止。
红叶干咳两声,抬步进来,“奴婢去将衣服放进衣橱。”
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叠洗好晒干的衣服,面上看着一片平静,若是仔细观察,不难看出他正在努力憋笑。
他说着就进了主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出来。
“刚才和你主子正说着送贺礼的事情,等你成亲,我们也会给你备份嫁妆!”刘自止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实,不见一丝尴尬。
“先谢过老爷和主子!”红叶道谢之后,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空气还在沉默,刘自止率先打破宁静:“红叶相看得怎么样?”
卫琅回道:“他老子娘让媒婆相看了几个,都不成。”
“哦,有说什么原因?”刘自止随意问道。
“媒婆找的几人哪个听着都不错。家有薄田的,他受不了种地的苦。”
刘自止倒也理解:“背朝黄土面朝天,红叶平日跟着你做得最多的也是针线活,让他一下子去种地,即使只是农忙个几天,人也会受不了。”
卫琅也是这样认为:“左右也不想看他吃苦。像柳绿那样找个读书人,又觉得人家日子过得清贫,用他的话说‘累死累活一场,到头来指不定便宜了哪个’。”
升官发财死老婆,前世古人总结出来的经典名言。
“做工的,也怕换了主家,前途不明。左右都是他有理,他愿意在这干,我也不想换人。”
刘自止一听好家伙,这盘算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这红叶素日看着粗枝大叶,倒也是通透!”
“你知道哪个,成亲一辈子的事情,还不得多考虑几分!”
刘自止瞅了瞅他的脸色,小声说道:“咱这田大也未成亲,你看如何?”
“不如何!”卫琅的眼神霎时化作一把飞刀,朝他直射,“所以某人别乱点鸳鸯谱,玩笑也不能开!”
同一个屋檐下,红叶对田大简直了如指掌,甚至是连放个屁臭不臭的问题都知道,自然对他没有一丝滤镜。
“以后绝对不提!”刘自止接过卫琅的眼刀,讪讪地做出闭嘴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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