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县衙上任

用过早食,一众人大包小包将东西送去了夫人宅。

之后刘自止带着田老头父子二人和史青一起上值。

大堂后宅门,是通往二堂的必经之地。

两侧设有门房,知县有客来访,或有信件、公文递送必须要通过门子禀告,其重要性不可言喻。

因此知县但凡上任都不会放任这一咽喉之处。

“见过大老爷!”

前任秦知县已将亲信撤走,东西两边门房应当没人,没呈想今日竟看到两个门子。

“你二人?”

方一追问,两个门子生怕迟一步,赶忙自报家门:“禀大老爷,小人二人原是衙内门子,平日做些杂事。”

这样一说,刘自止立刻明白这二人先前是被打发一边,“你二人在衙内当值几载?”

“六载。”

“年岁不短,为何昨日未见你二人?”

“回大老爷,昨日休沐!”

“哦?”

另一门子仿佛被这一声惊醒,瞬间脸色大变,拽着方才回话的门子直直跪了下来。

他惊恐地磕头请罪:“小人失职,请大老爷恕罪,请大老爷恕罪……”

“在其位,本分二字,希望你二人时刻牢记,咱们县衙最是不缺人!”

“是!”

“田叔,你怎么看?”

刘自止本就打算将田老头留在东门房,既然是门房事,这下自然给他这个主事人搭建梯子,让他招揽小兵。

田老头抓住机会,顺着说道:“老爷,老奴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才头一天卷铺盖走人,唯恐大家不安?”

“岂可轻饶,念在初犯,旷卯一日,罚俸三日!”

“这~”田老头面上带着几分犹豫,最终还是提醒道,“老爷,这二人不过占个名头,往常一直在院内打杂。”

“嗯,”刘自止配合着眉头微皱,思索片刻,“法不可违,不能不追究!念在情有可原,罚你二人面壁思过一个时辰,可有不服?”

“没有!”

“没有!”

就在二人舒一口气时,头皮顿时又被拉紧,只听田老头又道:“老爷,老头子腿脚不利索,您看这二人能否留给老头子?”

“人你看着办!”

“多谢,老爷!”田老头两手合抱作揖道谢。

“多谢老爷!”二人见不但没损失银钱,也有了差事,十分欣喜和感激。

还未走进三堂,便看见院中那棵枝叶繁茂的金桂树。

据说这棵金桂树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一想到每逢桂榜宴请举人时,金桂飘香,他不由想起年少时期在桂花树下祖父背手仰望的样子。

那时的他神色似乎带着一股浓郁的忧伤!

正厅内里挂着的一个非常显眼的“行以致远”匾额,下面则是雕刻着竹色莲花图的屏风。

大抵是为了时刻提醒知县为官要脚踏实地、清正廉明。

三堂东屋是劳累时用来小憩和睡觉的地方,屏帐内里有一张罗汉床,墙壁一角的香几上还放着一个铜鸭型熏炉。

罗汉床不知有多少年历史,床体上还有一些翻修的痕迹,昨日打扫的时候,让人用核桃油给它做了回保养。

外侧有一张木榻,看来是供下人守夜之用。

西屋是书房,屋里有架阁和宽长书案,是他日后私底下处理公文的地方。

其中一个架阁上面放着他从晟京带过来的书箱,里面有一套《大齐律例》。

这还是他少年时候,为了练字随手抄写的,可惜几十万字抄完,书**是没见有啥长进。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传来几声座钟报时的声音。

原来辰时到了。

“田大,你先去敲云板,让衙内人到大堂前集合。”

“是,老爷。我这就去!”田大当即回道。

田大离开后,刘自止慢悠悠地将这盏茶饮尽,这才放下茶杯对史青说道:“走,咱们也过去!”

“新老爷三把火烧起来,这回不知要落下几个背时鬼?”一位衙役嘀咕道。

“回回来这一出,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耍威风呗,也就瞎折腾我们!”

“这位爷我瞧着也就那样,想想还是秦知县好呀!”

“不要命了,嘴上没个把门,当心吃挂落!”

一旁的衙役赶紧打断,心虚般四下瞅了瞅,周围全是自己人。

他小心松了一口气,心中腹诽:哪个大人物手底下好混?秦知县看着一团和气,还不是说打杀就打杀!

“行,老子闭嘴,谁让恰这碗饭哩!”

“一个个,可怜了我们这帮良民,好不安生!”

“呸,老黄,就你还良民,谁敢打杀你啊!”

“去,一边去!”

这位说话看起来十分豪爽的黄班头,衣着干净,上面没有任何补丁,与众人的草鞋不同,他穿着一双黑履鞋。

“过了这阵,老子请你们吃酒去!”

“敢情好!黄班头可别忘了老兄。”

刘自止来到大堂月台的时候,不只这帮衙役,各房胥吏也来得差不多。

一众人说话声嗡嗡作响,若说放肆吧,声音也知道收着。

说不放肆吧,他这个知县到了,不过安静个几秒钟,又没事般继续交头接耳。

胥吏和衙役分开两边站着。

衙役的衣衫都是窄袖,为了方便行动通常不过膝,这样一来也算泾渭分明。

这些公职人员外罩背心上的字体清楚可见,衣衫大多半新,打补丁的地方也只少数在袖子和裤腿上。

他们没有站如松的气势,倒也没有弓着腰驼着背,看起来精气神不错,想必日子过得不差。

“大老爷,您坐!”

他这刚站着还未一分钟,便有机灵的衙役迅速搬来一张椅子。

一旁的田大恍然想起这茬,顿时心生懊恼。

心道:自己这个猪脑子,咋能让老爷站着呢?这下让这小子在老爷面前讨了个好!

“你是哪班哪房的?”刘自止打量了他一眼。

“回大老爷,小的李业,在大老爷面前听差,负责给您打扇!”

“不错,”刘自止心中若有所思,他不动声色地对李业道,“你先下去吧!”

“是,大老爷!”李业得了一句赞赏,在大老爷面前留了名,心中高兴地退去。

待人下去之后,田大才从懊恼中走出来。

至于史青,他只负责护卫,人压根都没想过这一出。

刘自止却并没有坐下,他又站了几分钟,见不再来人,示意一旁直日衙役敲锣。

“肃静!”

“诸位,今日我们相聚在此,鄙人不才,承蒙圣上厚爱,定当竭忠尽智,不负圣恩!”

刘自止说着朝晟京的方向拱了拱手,他今日没有穿公服,看着少了几分威严。

“一直听说山台县吏治清明、民风淳朴,这些日见闻看来想必如此,在这里我简单说几句,就当抛砖引玉。”

……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相信咱们山台县诸位都是一心为了老百姓。”

“本人一向强调该做的事咱们要做,不该伸出的手咱们不伸,希望与汝等一同共勉。倘有害群之马……”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下面的一众显然不当一回事,一帮老油子,再厉害的话他们又不是没少听过。

刘自止说着说着索性故意停了下来,等过了好一会,在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时,这才不紧不慢继续说下去。

若是卫琅在这里,少不得心中吐槽某人一本正经的恶趣味。

刘自止肯定一本正经解释,晾一晾有助于保持头脑清醒。

说到卫琅,他们此时也正忙着。

从晟京邮寄过来的行李,早几日已经到达山台县。

当时刘自止还未接手县衙事宜,只好寄放在总铺码头。

今儿一大早,民信局便给送了过来,大件的东西也有力夫帮忙从后门搬进来。

一众人忙前忙后,少不得在菜园子后面的回廊走来走去,当然也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红叶,红叶~”

卫琅看他还是一脸的无精打采,眉头不由微微上锁,“早前让你去睡会,偏不去!哪里难受,可别是生病发烧?”

“主郎,我没事!”红叶连忙摇了摇头,“嬷嬷给我量了温度计,没有发烧。”

“还是得找个大夫!”卫琅面色稍稍和缓,心中担忧却未完全放下,“你到一旁歇着吧!”

“我~,奴婢犯了大错,不知收敛,不识好歹,主子您罚我吧!”

听卫琅关心自个,红叶再也忍不住出声,“您可不能不要我!”

“好了,哪次少得了你!”怪不得今早起来躲着自己,这是被田嬷嬷收拾了,“咱家不缺一双筷子!”

“主子!”

红叶鼻头一酸,眼泪强忍着还是掉了下来,他连忙抽出手帕,结果越擦越多。

昨日临睡前,田嬷嬷私下给他讲了好一番道理,又怕他不重视,又讲了好几起下人惹祸连累主家的事情。

一想到前些日的得意忘形,他羞愧到面红耳赤。

到底是小哥儿面皮薄,心中有事又害怕卫琅怪罪他,一晚上翻来覆去十分难熬。

卫琅本身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见他如此心中也是一阵揪心。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道:“还不快过来,这些东西莫非要让你家主子一人清点?”

“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有限,需要咱们整个衙门一同监督和纠正。”

“请诸位放宽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高也可通天,咱们头顶还有府尊、抚台、御史和圣上。”

刘自止心中也知道这些话效果甚微,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至于他鼓励举报等等,其中深意那就智者见智了。

……

“从今日起,一切照旧,倘有公事上的调整,还请诸位同仁见谅!”

简单训话后,接下来又去议事厅开早会,这次会议人数可真不少。

除了何县丞、谢主簿、张典史,也就是县衙内的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外,还有各房和三班衙役主事人等。

大齐知县的权利不再是一言堂,被分散和限制不少,下面的几把手也都是实权。

县丞是县衙副手,主管户籍和粮税,粮仓的钥匙给了他一把,县里重大的事件必须有他的签押。

主簿主管账房和文书,知县想要大笔支出,也必须经过他的手。

典史本朝首次被升为从九品,主管刑名和治安,虽没有决策权,但对于刑法判案有监督和反驳的权利。

他一直明白权力越大,责任便越大的道理。

尽管心中没有争权的想法,也不想素日都耗费在公务上,但现实却要求权利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

否则做个糊涂虫,指不定哪日用身家性命替别人背了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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