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姐姐，你就帮我一帮好不好嘛，帮我去谈上一谈，您长得如此美丽动人清秀俊雅，必定是洛阳城的时尚风向标。什么莺莺燕燕蝶儿梦儿都赶不上仙姐姐您的，十日后的洛水祓禊定然是仙姐姐您拔得头筹。”
筱柠将桌上漆盘内的一双舞鞋、一把舞扇，以及两只绒花钗推到芍药仙身边，这礼物整整花费她十多日的工夫。
其中所用上的技艺、配色，也是她根据芍药仙所能想到的欠缺点量身定做而成。
芍药仙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可并未直接答应筱柠的要求。
“筱娘子，你这些物件儿的确很精美，我承认我已经心动，不过只凭此可不太够。”
听这意思，筱柠便知晓这是有商量的余地，之所以还未答应，怕是价码不够。
“仙姐姐，若有想得到之事，但请明言，我能办到必定全力以赴。”
筱柠面露正色，既然敲门礼她都敢拿出这等好东西，自然也就不怕再付出什么条件。
“我与你不一样，我是从小就被主人家卖到这儿来的，十年学艺，接客也有了十多年。”
芍药仙回忆起这嘉善坊鸳鸯阁的所有时光，心中就升起无限悲凉，“从前我攒不到钱，如今成了头牌，已经攒够了杨妈妈为我请师父买衣裳首饰的大部分钱财，陆陆续续也还出去了二百两。”
“按照官邸的规矩，我们这等私妓若要脱离贱籍，需得杨妈妈亲自写放人书才行，她当年给我说的是二百两白银。”
“这儿的许多姑娘都被嘉善坊的热闹、洛阳城的富贵迷了眼，可我没有，若你一年后能给我七十两白银，这次我定给你说成。”
芍药仙的条件开得很是大，可筱柠知晓这样的条件也是眼前人最需要的东西。
芍药仙，清冷、孤傲，虽是鸳鸯阁的头牌，她也没指望用区区几件绣品便能换取一份价值超过五十两银的担保。
可她只有一年的光景，先是许下的百两银钱，今日又加了这七十两，这意味着一年内她必须攒够至少三百两银子，才能离开这儿做她最想做的事。
无论是刺绣还是裁制，亦或是织造……只有大件儿才是最为赚钱的本事，她技术好，速度也比一般的绣娘快上不少。
“仙姐姐，我答应你的条件，一年之后我给你七十两白银让你赎身，若姐姐不放心我们可以定一份契。”
筱柠径直答应下来，她宁愿把一切都押上，也得为自己搏出一个未来。
“小妹妹倒是机灵，是你来写还是我来写？”芍药仙没反对定契的事，转头就从柜子里取出纸笔砚台。
“水纹纸，仙姐姐这可是大手笔啊，这种纸最是低调奢华，透过光能瞧见好看的暗纹。”
筱柠第一眼就认出了这纸张的来历，虽不知是何时传出，却实打实名贵。
“你当我想用啊，客官大多追求雅致，纸张普通了难免挨骂，就这个破玩意儿八百多文一刀。”
芍药仙口中的怨气打消了筱柠欣赏艺术的心情，只讪讪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花楼的姑娘越雅，想赎身便越难。
双方书契很快写好，二人各自在书契上签下名字，又以芍药仙的胭脂摁下手印，方才作罢。
“今儿天色正好，仙姐姐陪我去趟云缕阁吧。”
蹉跎这十多日无所事事，筱柠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她只想尽快去方掌柜那里走一趟。
“好好好，姐姐当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你需得等我一等。”
见芍药仙答应下来，筱柠直接点点头转身出去在门口等候，三楼如今只芍药仙和两个姑娘独住，如今虽加了一个她，可廊里也难遇上乱七八糟的人。
鸳鸯阁的头牌姑娘，可不是谁想闯就能闯得，身份地位银钱少一样都不成。
是以，一直跟在筱柠身旁的青衣也并未太过警惕。
待芍药仙出来时，筱柠只觉得眼中一亮，眼前人虽也穿了一身绢布，可再无半点花样，就连头发都只用一支木簪轻巧地挽起来。
头顶戴了惟帽，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走吧，姐姐会会那方掌柜去。”
“两位，就咱们三个去成吗？若路上出岔子，杨妈妈可得骂人了。”
“青衣，你不要扫兴成不成啊？一共也就半盏茶时间，把事说透了回来就是。”
筱柠看着青衣，只觉得这个人顾虑实在太重，甚至有些墨迹。
有些时候说不得不好，可总归扫兴。
“杨妈妈可没你想得这么傻，待我出门的那一刻起，身后就会有几个人默默跟着，只当他们不存在也就是了。”
芍药仙脸上泛着冷意，才将一切缘由解释出来。
鸳鸯阁不乏有姑娘巴结了权势家的哥儿，在大街上便跟着人走。
有权有势的人，杨妈妈自不敢得罪。
是以，每每阁里头的姑娘出去，身后总会跟着几个人。
得知这一情形，筱柠瞬间明白为何芍药仙脸色这般不好，一人得利却砸了剩下姑娘们名叫自由的锅，可不是要遭人记恨。
她特意留意了下，自他们出门时的确有那么四五个人跟在他们后面。
眼睛里盯着的人，分明就是芍药仙。
“筱娘子，您又过来了，这位是……”
方掌柜正巧就在店里坐着，瞧见筱柠到来急忙迎了上去。
“方掌柜，有一桩交易想同掌柜相谈，不知可否有个偏僻地方。”
芍药仙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直接开口截住方掌柜的话头。
“那……两位随我到客房吧。”
云缕阁客房不大，也就能放得下几张桌椅，不过对一座绣坊来说也足够了。
四人分别落座，自有小二端上茶水，芍药仙将头顶的帷帽摘下，露出真容来。
“芍药仙姑娘，我云缕阁能迎您来可真是蓬荜生辉。”
方掌柜面露喜色，给芍药仙行了个礼，看到一旁坐着的筱柠，却是难为道：“莫非姑娘也是给筱娘子做说客的？”
“方掌柜聪慧，我的确是为此而来，我心知你信不过筱娘子的手艺，不知我来作保可够方掌柜舍个本钱？”
芍药仙径直说出来意，可方掌柜还是有些纠结。
见此情形，芍药仙索性再加一码，“若方掌柜答应，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我芍药仙今后都只用你云缕阁出来的布料、衣裳。”
芍药仙这话说完，筱柠定定地朝她看去，这可无异于是押上来日。
可不待她有所动作，方掌柜却直接应了下来。
“筱娘子洛水祓禊在即，是有不少大家小姐楼里姑娘要来订制成衣，不知筱娘子是想接哪个？”
筱柠听了方掌柜提供的现象，只是摇头，“我不习惯与人合绣，且早已答应过，今年洛水祓禊必定是仙姐姐拔得头筹，就不掺和这一桩盛事了。”
“听说，下半年有许多好日子，有些女儿家要成婚？”
青衣适时出声，将方老板的思绪扯了个方向。
“是有这么回事，只上巳节订制衣裙的人比较多，我才先说了这个。”
方老板招呼小二，取出绣坊接下来的几张定制单，一目十行地扫下来，寻到一个单子，指给筱柠。
“这是一位大户在数日前要来订制的一对儿婚衣，婚期是在六月十五的大吉日，原本我们绣坊忙完此次上巳节的洛水祓禊便着重做这个，若筱娘子想制婚衣，可瞧瞧这个。”
方掌柜将单子指给筱柠看，一对儿的婚衣，也就是得要一套绛公服、一套礼衣。
“敢问新郎新娘品阶多少，我好有些忌讳。”
筱柠这话刚问出口，方掌柜便摇了摇头，“此事我怎会知晓，大户人家规矩多，不会轻易让人晓得不通女红，我见到的也是人家身边的侍女。”
“若筱娘子感兴趣，今儿回去画出几个花样子来，赶明儿我坐庄请两位娘子到茶楼雅间喝上一杯茶，人家满意了，再定契书将各种要求详细告知。”
方掌柜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筱柠也明白这是一场极大的挑战。
婚衣这活，要么两家商定，男方家里做一身、女方家里做一身；若要包出去总得是出自同一家才好。
否则，若男方的绣娘绣着石榴宝相并蒂莲；女方却绣了龙凤山河联珠样；瞧着是好兆头不假，却总会闹笑话。
此时已然二月末，六月初六看着时间挺久，可对两件说得上是重工的婚衣而言也有些赶。
“那便劳烦方掌柜牵线了，我回去便想些纹样出来，必定让那小姐心满意足。”
筱柠放出话去，又想起些什么，便道：“若那家的小姐想打听我是谁，掌柜便只说是个姓‘筱’的娘子，其余不必多说一个字。”
“好，我记下了。”
方掌柜答应下此事，筱柠则开心地带着青衣两人扬长而去。
从无人信任到找到婚衣的门路，当真是值得庆贺。
“仙姐姐，多谢你肯舍下这么大的面子请帮我说通这一个机会。”
筱柠郑重地向芍药仙行了一个郑重的万福礼。
芍药仙拦住筱柠行礼的动作，“无须这么客气，若你不是个厉害的绣娘我兴许也不会帮你。”
“君子论迹不论心，待来年今日我定带姐姐离开这儿。”
筱柠郑重一诺，只是声音轻地只有两人方可听见。
洛水祓禊（fuxi）是唐朝上巳节的专属活动，洛水之滨，祓禊沐浴。曲水流觞，文人雅集，男女相悦。即是：在水边用香草沐浴、洗濯，祛除灾祸；到郊外春游，欣赏春光。因此活动开始的时候不宵禁；宵禁的时候早回家了，是唐朝的快乐日子 1；真正没有宵禁的日子是上元节（即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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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突破、找到门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