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脑袋错开的手停了一瞬，转而和他恢复的笑同时对向我，“中意便好。”

指腹在发际的抚摸让我想多赖他一会儿，但还没忙完，我只好说：“我先回去弄，等弄完就去烧火，你写你的就好。”

他抿着嘴柔和地笑，“我陪你。”

已经说过不用他帮忙弄布，只有那件事他会和我们一起作，我无奈但依旧开心。

“那好，我回去了。”

出门前他的叮嘱依旧不断，我也听话减慢步伐，直到回屋里。

胳膊压布上，没伸特别直，不过标记略微加长了点。标记完，我先剪开半边，对折后再剪那半边。

要绕到背后的缺，结合前面的长度剪出来。对比大小后，侧目看门透镜的日光暗了几分。赶把桌上的东西全收进斗柜。

出门，左边余光隐隐看到树下的身影。

转头见那道身影也面朝我，我下意识翘起嘴角，他走向我的同时，我也向他走。

“慢一些。”

他对我伸着手，我走下台阶，伸手过去。

“不快呀。”

他轻握我的手腕，稳着脚步带我去向还没冒烟的灶房，“咱先把火烧了也得，能早些吃到吃食。”

刚刚走上对面的台阶，我点头，话还没说，越来越能听清的脚步引我侧目。

她朝这边露出笑，脚步也快了些。

“莫得留意天”她貌似有点不好意思，“出来晚嘞。”近距离刚好用空着的左手拉她，我朝她笑，“我们也刚到啊。刚好一起忙。”

她肯定注意到我伸手的动作，偏移的目光朝下，紧接着我的手被握住。她应声点头笑道：“恩，是嘞。”

进去放开手后，她在灶台一边备菜。

灶房除了应季的蔬菜，灶台一角的水桶里还有两条活蹦乱跳的鱼。

看深色的鱼在水里游，离我耳边很近的声音伴着细微的吐气，“今晚炖鱼。鱼汤拌饭也是好吃的。”

他说话时我直起腰背侧看他。

他也随我起来。

“那我要多吃点了。”

他点头理我的头发，“恩，不撑破肚皮便好。”

右边的灶煮饭，我只要不时添树枝就好。趁空闲拿着树枝起来，半弯着腰看看他轻松折断树枝，扔进火里的动作。

他仰头朝我看，我见他眼里跳火。

他好像习惯了我的眼神，拿树枝拨我手拿的树枝，我嘿嘿地躲开了。

听他提醒我慢些，我才平稳下脚步，到她身前的灶台边上，刚好看她正在切姜。

“切太小不好挑出来。”右手撑桌，看砧板上切好的姜块。她手的动作渐渐停下，隐隐见她向我抬头，我略微抬脑袋，看她温柔浅笑，“放心，给你炖的不放姜。”

“嗯？”我头继续歪着，树枝指向砧板上的姜块，“你们都吃姜啊？”

记得有几回吃我妈做的菜，没分清那是姜，吃的我面部扭曲，很难想象有人能接受那个味道。

她收回目光，低下头切菜，“家里撒子都舍不得放，莫说姜嘞。”刀刃减慢，稍微笑看我，“哪里还顾挑嘴？”

“……”那家的回忆在脑袋里转，一撮盐都舍不得放的日子我也体验过。沉默地拿一小粒姜，到鼻前闻了闻，还是不喜欢。

“感谢新生活啊。”

没有光明正大的买卖，没有理所当然的伤害，我庆幸出生在一个美好的时代。

“谢撒子？”她温柔的眼溢出疑惑。

看她时在想：一个说了可能会被当疯子的时代，我还是溜吧。笑眯眯摇摇头，“莫得！”转身走几步看他还烧火呢，想到手里捏着姜，我打起了坏主意。

“哥哥！”几步走过去，朝他蹲着，眼含让眼缝变窄的笑，看他朝我转头，他张嘴露出一点音，我趁他不备，把姜送到他鼻孔下，“闻闻。”

他停了一瞬，含笑吸了吸鼻子。

过几秒，稍微垂眼看。

“你呀~”他笑里带着无奈，抬手拉下我的手，“闹人。”像是责备的话混笑里，我也因他笑得更显，“就闹你~”

他摇着头放下手里烧黑的细木棍，拿出衣袖里的手绢，低头擦搭他腿上的手，“不能吃辛辣，不晓得能不能碰……”抬眼看我，“等等我陪你洗手。”

我下意识答应他每时每刻的关心，紧接着去煮饭的锅前烧火。

炖菜好像更久一点，饭都盛出来好久了，菜的香气才扩散了点。

她拿刷子刷了煮锅饭的锅，然后把备好的青菜配上调味，倒锅里炒。

“好香。”青菜是很自然的香气，带一点点咸味，闻得我不自觉说。

锅铲在浸了油的锅里翻炒，弥漫的浓烟缠绕香味，和锅里的火热一同释放，与她透亮许多的话同时入耳：“香就多吃些。”朝我侧向的脸虽然由明转暗，但我依然能通过火口散开的光看清她热情的笑。

想着这几日吃到的微淡的口味，我好笑地对你歪身点头，“好呀。”

两锅鱼炖好，屋里看整片天被深蓝淹没，橘黄只剩一点，像散开的沙薄薄一层。

“小妹。”听他叫我，我收回朝窗的目光，见他端着不晓得啥时候拿的碗，走近几步朝我送了送，“来，尝一尝。”

刚走一步他就到我面前，捏着碗里的汤匙拿起来吹了两下，随后向我嘴边接近。我也弯着嘴角将脑袋前倾，喝下温温的汤。

鲜味在淡淡的调味中突出，细微的鱼腥毫不影响美味，我感觉眼前一亮，“好喝！和上回的鱼完全不一样。”

他再舀一汤匙，送过来时神情温柔地看我，“那再喝一口，喝完洗洗手就回屋。”

我低头刚抿进去一点，看她端放了一菜一汤还有一碗饭的托盘，过来说：“我先回屋陪玉娘吃食”话语间眼光扫向我，“有撒子叫我就得，不必受累。”

不重的盐味正好衬出原本的味道，我回屋的路上，回味好喝的鱼汤，自然想到她的事。

踩上台阶，我手拿两只碗和两双筷子，问他：“你打算咋和她说？”他差不多和我同步转身，一边走一边侧目看我，“她有心陪娘，便是一好由头，等寻到时机，仔细些说，她能晓得好意。”

点头算是回应他，在门口等他进门亮灯。

“你那么会说，她肯定能。”

天上蓝里泛白的光从我没挡住的地方进到门里，偏暗的屋里他的动作更清楚。他把托盘放桌上，拿火柴点蜡烛，“要是她舍不得家人，我说的再好听也莫得用。”

蜡烛点亮的瞬间我跨了进去，“不会的。”哒哒哒到他身边，把碗筷放桌上，抱住他的胳膊，对上他浅笑专注的目光，“林芝不想在那个家里待，她自个儿说想留下的。”

他含着浅笑握住我抱着他胳膊的手，边推边拉地带我坐下，“人的心思不是那样容易想的。”在我坐下后也坐到我身边，侧过身，伸手盛汤，“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侧过身喂我，“事到临头未必舍得。”

抿进汤匙里的汤，我想着他说的话，又喝一口。舍不得卖了自个儿的人，我觉得完全不可能。但他不像和我开玩笑，我琢磨确认她的想法，说服她。

嘴边沾了温热，回过神看他喂我。

“你也吃啊，我自个儿喝。”说着就抬手拿他端着的碗。他把汤匙的汤喂我嘴里，然后才把碗给我，“慢些喝。”

还没喝两口，他拿汤匙递过来两个白里带黑的圆球，放到我饭碗里。

“你今儿哭多嘞，吃鱼眼补补。”

“……”我看着停顿几秒，好笑道：“吃哪儿补哪儿？”

他貌似认真地点头，“是。”

“好！”我擓起来，张嘴，“我吃！”

饭吃了一半吃一半，听见康平他们叫门。

他让出来的她进屋，带我开门接他们。

开完门，刹那间，被蒙上一层蓝的各色花朵映入眼帘。

康平晃着手里的花儿，一步走了进来。

“姐姐~！”侧身到我前侧，将花递给我，“卖花的姑娘说这是这几日新开的，我想姐姐准中意，便买来嘞。”

接过花儿正要仔细看，康平又把另一只手提的食馆送我眼前，“姐姐中意的糕点也买来嘞！”

我一笑，回去的路上闻着清新的花香。

“食盒放桌上碍事，等等康平盛饭，便送他屋里吧。”念宁手握烛台，侧低着眼瞥这边。貌似注意眼光，朝我看，“你若想吃便拿一包回屋。”

“不嘞。”摇头间花瓣抚过我的下巴淡淡的花香闻得舒心，我伴着笑，略过康平对他说：“菜好喝，我想多吃点。”

快到我屋门外，康平提着食盒跑去哥哥的房间，我们三个回屋先坐下。

哥哥伸手握我手里的几枝花，柔和地对我说：“先吃食。”

康平拿两碗饭和筷子跑到对面，我刚说好，把花给哥哥。

哥哥把拿走的花放桌上。

我低头看了眼花，然后拿筷子拨饭。

听见对面的声音，我抬头看康平放下两碗饭，夹着菜笑道：“姐姐这样中意，明儿我再买几枝。”

我很中意。

尤其在屋里烛光下，那最明艳的红花，花瓣从高到低变大，好像一棵树，而其他的花虽然没有那么夺目，但也有自然的好看。

他看李运一眼，李运转瞬便晓得他眼中的询问，垂眸间摇了摇头。

纸上没有未必是隐瞒或中无，未可知赵武明儿会否有力气交代其他，而他也不能坐等明日听其交代，需趁他们心乱不得空深思，问明白，以便明日核对。

指上的扳指沾染主人的热，摩挲间，他投向明白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观察，话音直截了当地落下，“派人去搜。”李运应声后，他问道：“买米的是哪个？你们几人分得多少钱？”

未被目光波及的跪地之人大气不敢喘，明白亦压着呼吸，似乎无感磨地的指尖渗出血，赶忙说道：“莫得！赵武说下月初一和我们平分。买米的是哪个，不晓得。”

仅依神态口吻瞧，明白话语中慌乱无形中减少，大抵已想到应对的说辞。

眼下还要明白思绪混乱，见血还不够。

他轻飘地瞥火盆前举铁棍的守门人，淡淡地说：“你去接他的活。”随意地忽略莫丙，带过狗儿，扫向被堵嘴的奴才，“你们两个添火。”李运进门尚未走来，他骤然看嘴里憋话的莫丙，“李运，同他去和赵武、他们有干系的人家搜。”

他们三人心里揣着未知的紧张，不敢停地爬到火烧正旺的铜盆边围绕，明白急匆匆推走守门人，抢烧得黑红的铁棍，握住快被烧烫的前端，跪守门人跪过的浅坑。

他双眸映着他们分散挡住的烈火，淡漠地看片刻，启唇冷淡地命令道：“棍子烧透了，你们近些添，莫挡嘞亮。”

余子和狗儿听吩咐照作，随着越烧越旺的火狂跳，他们身上猛冒汗，脸湿透不久便湿透了衣裳。明白跪火盆前感受上窜的火热，不止发汗不停，口鼻愈发喘不上气。

明明要审问他们，为撒子这样折磨？明白想不明白，反而脑袋浑浊，思绪迟缓。

求活的念头逼他们半分不敢远离致他们浑身湿透的火盆，余子抓干草的手越伸越低，渐渐只能靠强撑慢慢递进，狗儿虽能重复地扔草，脑壳却已不能想事。

李玉眸子侧睨越烧越亮的火堆，映入火光的眼眸见明白微微晃的身子，浅落定淡然的眼光，“几时了？”

哪怕遭主子训斥，甚至严惩，不晓得是不是问自个儿的家奴小走一步，于主子后侧颔首道：“回老爷，亥时五刻。”

“……去我后头跪着。”

有先前他对明白的吩咐，家奴轻易琢磨明白他叫自个儿咋跪，于是背对他身后跪伏下去，后爬将腿藏木凳下面，挺直背脊，两手朝他两侧伸去，稳住身子，“老爷，得……”身后忽然吃重，压回家奴的话音。

木凳有了不相配的椅背，成了他将就的椅子，他朝后放松靠着，斜睨立于墙前的家奴，“去看他们烧火，莫叫火断嘞。”

说罢，他阖上双眸。

脚步由近到远至听不见，不多时传来的细微催促他权当不存在，浅浅入梦带进滋啦的燃烧声，将燃烧的梅花后女子引梦里。

暮色染红的女子面庞，无助中蕴刺的眸光夺目耀眼，他欣赏困于火中的热烈，兴致正盛之时，突然听到坠地的沉重。

睁开含怒的眼眸，瞥见家奴拉扯倒地的余子，他厉声叫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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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吃哪儿补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