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就这样偷偷的降临了。

南方的冬天下雪太晚，初雪却来的猛烈。

沈司祁撑着伞，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等到我上车，然后才收起伞坐了过来。

我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这雪实在冻人，我穿的略显单薄。

沈司祁似乎看出来我在发抖，不动声色地将披风搭在了我肩上，然后慢慢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冰凉，他的手却很温暖，暖到让我不想挣开。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可是我必须走下去。

很快了。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都躲回屋里烤火，只有些许小孩跑出来玩雪。

早起，我的身体有些刺痛，当夕然拉着我一起去堆雪人时，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着答应下来。

雪只下了几天，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我也忍不住滚了个雪球。

夕然问我国外会不会下雪。

我点头，会啊，但是下的少。

夕然就笑了，说，不管哪里，原来都是一样的。“可是北方不一样，会下好多好多雪，厚的可以埋人，我还以为国外在北方的北方呢。”

我摇头，这世界很大很大，虽然我在撒谎，但是的确不是所有地方都下很久的雪，赤道一般不下雪呢。但是我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想着。

我没有留过学，因为国内有我需要的一切。他们不会理解，我们有着平等的受教育的权利，可以平等的、不分高低贵贱的活着，可以自由的活着。

那不是国外，而是改革开放的新中国。

在那里，我不用低声下气讨好，不用担心会一不小心就丧命，不用努力的保证自己活着。

在那里不会有杀人不眨眼的军阀，不会到处是杀伐与鲜血，更不会有人视人命如草芥。

在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同学，我努力考上的大学，还有我喜欢的一切。

所以我告诉夕然，“国外没什么好的，我还是最喜欢家里。”

夕然不太理解，却还是点头。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沈司祁的生日宴就到了。

伯伯准备刺杀沈司祁，可是因为下雪只能放弃，延期。

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乖乖的穿上沈司祁送的裙子。

生日宴布置了一整栋楼，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我像是融入了环境。

姑姑邀请了许多未婚的千金小姐，还请了一些没有家世的姑娘。

夕然倒是没什么兴致，跟我说准备要溜。

我问她，是不是要和吴旭尧一起。

夕然羞涩的点点头，“我才不想掺和哥哥的事呢，到时候姑姑问起来，说不定会怪我瞒着她你们的事，等舞会一开始我就跑。”

“等等，”我皱眉，“什么开始?舞会?你不是说不办舞会吗？你哥哥他……”

夕然一副要糟糕了的样子，抬起手捂着嘴巴。

我拿开她的手，劝她就范，“夕然，我已经听见了，你瞒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担心我和齐逸轩?”

“当然不是，”夕然猛摇头，眼看着宴会也快开始，她只好妥协道:“反正是你要问的，不能算我故意要告诉你……其实这件事是哥哥叫我不要告诉你的，他之前见你去学跳舞，所以也去学跳舞。姑姑本来是要取消舞宴的部分，可是哥哥又让姑姑加上，我也是后来听见姑姑说的，所以才没告诉你。”

“为了我吗？”我的手死死抓着裙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奇怪，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的问:“他为了我去学跳舞?”

“是啊，我之前教育过哥哥了，叫他多陪陪你，还要多注意齐逸轩，小心他勾搭你。”夕然一脸得意的笑，“哥哥还挺听劝，我之前听说他请你喝咖啡来着，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把舞会的事情告诉你了，谁知道他没说……”

后来夕然说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像是耳鸣一样。

我站在二楼往下看，只看见许许多多的人在走来走去。

直到姑姑叫我们下楼，我站在角落里，听着姑姑致辞，才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耳鸣不止。

夕然叫了我一声，说她要溜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溜出去了。

我只好一个人呆呆站着。

周围的人开始鼓掌，姑姑大方的微笑说:“接下来，请尽情享受跳舞。”

我看见沈司祁站在人群中间，看见其他女人对他爱慕的眼神，却只能慢慢后退一步。

我知道，按照我营造的人设，我应该走上前去，站到沈司祁身边，或是邀请他跳舞。

可是我忽然觉得很疲惫，很胆怯。

后面的人似乎被我撞了一下，我于是转过身去道歉，那人只是摆摆手说没关系。

我认出来她是江家的二小姐，叫江窈宛。夕然刚刚还跟我指她来着，说她不喜欢这位江小姐，原因很简单，江小姐之前留学时和吴旭尧一起，还曾大胆追求过吴旭尧。

用夕然的话来说就是:“心里惦记我未婚夫，我要怎么喜欢她!要不是姑姑看她顺眼，我又不掺和这生日宴，她绝对别想入沈宅一步!”

我还问夕然，说她怎么这么讨厌江小姐，江小姐现在或许不喜欢吴旭尧了，况且吴旭尧已是她的未婚夫了。

夕然不屑的说:“倒不是很讨厌，只是，我讨厌一个人，就恨不得一辈子不要见到她，多看她一眼也难受。”

我开玩笑道:“还好你不讨厌我。”

夕然立刻笑了，抱着我说:“当然啦，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总是黏着她，巴不得天天看见呢!所以你一定要做我嫂子呀。”

思绪回转，面前的江小姐早已离开。

我转身去看沈司祁，却发现他正向我走来。

我慌张地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

沈司祁今天没有穿那件军装，只是穿着西装，像其他的贵公子一样，我想，好像他在咖啡厅时也没有穿军装。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才知道角落里穿着红色衣服的我还是很显眼。

姑姑也在看着我，只是眼神里不只有惊讶，还有欣慰。

舞池里的人自顾自跳着舞，可还是有许许多多目光看向我。

可是我没有向前一步，只是看着沈司祁走过来，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他穿过人群来到我的面前。

耳鸣好像突然就结束了，一切的声音都变的清晰。

在那个方便逃离的角落里，他慢慢的弯腰，伸出手，邀请我。

他说，“请和我跳舞。”

我没有犹豫就把手搭了上去。

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任由他牵着我，直到我们穿越人群，来到舞池中央。

我们跟着音乐跳起来，虽然笨拙，虽然青涩。

舞蹈的最后，我轻轻地说道，沈司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