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矮个男人怀揣着巨大的悔恨和怨气,一边将双手背过去,任由梅俞将他绑起来,他细长的双眼流露出极度不甘的神气,看着梅俞照样将他的哥哥绑起来,他的神情转瞬间又变了,满怀希冀地希望他的哥哥这时候能够醒来,出其不意地在梅俞的脸上留下漂亮的重击,可是希望中出现的场景并未发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俞和约翰逊收拾好了一切,两人还在他面前干了一杯酒庆祝。

岁月并未在矮个男人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只是晒得太黑了,仔细看还能看得出年轻的痕迹,但同时因为太黑了,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年纪只有不到三十。他晒得黑倒不是因为经常干活,而是因为爱钓鱼,又爱吃鱼,硬生生晒出个浑黑一体的整块来。

他们全家住在这个景区内,在早期,这里还只是一大片荒山密林,后来规划成度假胜地,可他们的房子作为原生态居民区被保留了下来。他从记事之日起就没见过父亲,从小和母亲哥哥一同长大,兄弟俩一个叫云生,一个叫海生,海生从小受全家人的宠爱,因此吃得最多,可惜全没长了个子,倒长了一身肥膘,肥胖导致他脸上的肉拉下来,配上紧皱的眉,绿豆大的小眼和短小的四肢。他的长相并不招女人喜欢,等到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起初他也试图改变过,曾经走出去,在龙江市下辖的县城中找个工厂上班,可惜并没有坚持半个月。

昏倒在地上的高个男人云生,倒是吃苦耐劳的性子,他的长相与那老妇人如出一辙,黑瘦而高挺,即便是常年的劳作,压弯的背也没有矮几分。他沉默寡言,每天不多的时间都给了自家的砖瓦房和周围的几块地,本来他可以在县城的机械厂上班,两年下来还能混个组长,可惜他母亲查出肾炎,无法承受过多劳动,海生又是油瓶倒了不扶的主,他只得赶回家里来,承担起照顾母亲和种地的责任。直到他25岁的时候,他的终身大事被提上议程,这无疑是及其困难的——如此的家境,还错过了景区规划时的拆迁。他的母亲虽然也不会说话,可竟然有法子从不知什么地方骗了个女人过来,当然也有可能是买的。这女人在他身边待了两年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虽然云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可这并不妨碍他爱自己的儿子,他给儿子取名字叫富强,朴实的名字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这场霍乱从发生到现在也就将近十来天,可他们一家人已经走投无路了,虽然他们自己有地,但产出的大部分粮食被母亲卖掉给富强凑入学学费了,云生骑着家里仅有的一辆自行车出去打探情况,回来之后话都说不囫囵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全乱套了,这是他心里的唯一念头。眼看家里的余粮逐渐见了底,他旁的什么都不想指望,一把甩开母亲递过来的一把野菜,他低声说道:“咱能吃这个,富强不能。”

好歹在机械厂当过工,他拿出父亲留在家中的猎枪,年久失修的玩意儿竟然能被他重现威力,他内心是得意的,当天晚上就整装待发,连续两个晚上都无功而返——景区附近常年有人打理,怎么会凭空出现什么野生动物。熬了两宿,他的眼睛熬红了,人也暴躁起来,第三夜他刚起身,就被海生拉住了。

“哥,要我说咱还是试试... ...”

“不行。”他一把甩开海生,继续向密林里走去。

“没办法了!”海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只要你不想让富贵饿死在家里,就只剩这个办法了!要不是怕这个病,我们哥俩哪怕去城里抢点吃的,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哥你听我说,咱不带妈和富贵,就咱们俩去,抢一点吃的就赶快回来,不耽误,也不杀人,只要一点吃的!”

他生怕云生再次甩开他,用手指着远处的建筑,殷切地目光在云生脸上环绕,他放低声音说道:“那里我去看过的,没有那个病,也没有什么危险,一定有吃的,我们先带一些回来,好歹熬几个月再说?”

他见云生没再说话,便试探着去拿他手里的猎枪,云生一个侧身躲过了,半晌没有吭声,末了他忽然发出一声长叹,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然而知子莫若母,第四天晚上,哥俩整装待发的时候,被老母亲拦住了。一家三口又是一番争吵,最终哥俩只好同意了母亲也跟着去的行为。

“如果你们两个打不过,还有我呢,看着我老了,他们难免会多些同情心的。”老母亲难得比划这么多,她一路不停地比划着,虚汗把身上的深色棉袄都渗湿了。

很显然他们低估了这次行动的难度。海生和母亲对了一下眼神,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书若心急如焚,她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柜子虽然宽敞,可里面散发的木质味道,闻久了还是让人有些难受。

她缓步从柜子中走出来,到窗边听动静,回应她的只有漫天的沉默和不语的星空。不知道看了多久,阳台的围栏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瞬间把她从思绪纷飞里拽回来。

莫非这帮人还有后手?她忐忑不安地想着,围栏上的声音愈发明显,仿佛有人顺着围栏爬了上来。

此时要跑回去已经来不及,她只能躲在角落里,祈祷这人不会发现她。

漆黑的夜幕下,一个挣扎努力的黑影出现在围栏旁,他奋力翻身数次,居然无法翻越围栏,力气即将用尽的时候,他开口了:“姐姐,帮帮我。”

稚嫩的声音止住了书若想要逃离的脚步,她犹豫着向黑夜中看去,那个黑影发出的声音确实是小孩子无疑。

书若咬着牙,费力地拉住来人纤细的手腕,将他从黑夜中捞上来,由于他穿了一身黑衣服,书若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他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大小,此时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是谁?你怎么爬上来的?”书若轻声开口,小男孩仍然喘息着,书若迈向阳台边,见并无后援军,便将小男孩提起来,带到浴室中的角落,她小心翼翼地将衣柜中的一个打火机点燃,男孩黑黄的皮肤和豆大的汗水一览无遗。他虽然对这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可一双镇定的眸子却莫名地令人安心。

“你是谁?”书若问了第二遍这个问题。

“谢谢姐姐。”小男孩这才小声开了口,他盯着她手中的打火机,忽然疾步走来,抓住书若的衣角,嗫嚅道:“姐姐,你们这里有吃的没?”

书若狠心将梅俞留下的巧克力拿给他吃,这孩子甚至没有见过巧克力,书若此时才注意到他的棉袄,黑脏且破旧,像是穿了一整个冬日也未曾换过。

吃下东西的男孩话多了起来,他坐到书若旁边,先是露出一个讨好式的笑容,然后说道:“我叫孙富强。”

书若正在心中吐槽是谁给他取的名字,他已经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自己从楼底下爬上来的。”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骄傲,仿佛在等着书若夸他。

可是此时的书若并没有心情插科打诨,她趴在地板上仔细听着底下的动静,方才还激烈争斗的声音如今已消失不见,她紧张地手心冒汗,愈发觉得地板冰凉。

他们毕竟有枪,没准梅俞他们已经负伤被抓了,想到这里,书若的心揪起来,她痛恨自己懦弱无力,只能悄悄躲在这里,可又想到自己确实能帮的有限,又无奈地坐了下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书若又拿了一点糖果给富强吃,看他心满意足地吃下去之后,又找了一条毯子给他。

“天冷,披一下。”她下定了决心要下楼去看看。

等她把外套穿好之后,再打开浴室的门,准备叮嘱富强不要乱跑的时候,却看到他跪在浴室门口,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磕头。

“帮帮我吧,姐姐,求求你了。”

从富强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书若才知道他的身份竟然是来抢劫之人的儿子。富强哭红了眼,他抽泣道:“枪里子弹不多了,我爸爸他打不过的...”

书若用左手肘搂着富强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餐刀,她尽量佝偻着身子,避免自己的身体暴露出来,她就这样挟持着富强,从四楼慢慢走下来,此时已经被制服的云生,趁着众人松懈的时候,正筹谋准备着背水一战。梅俞的额头被云生用吧台的酒瓶打破了,他踉跄倒在一边,云生怒目圆睁,端着抢回来的枪,与约翰逊僵持着。

“爸爸。”富强被书若用手顶了一下,眼含泪水地出声。书若知道,无论她如何大喊大叫,大声威胁,都不如小富强这一声来得有效。

果然,云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身后的老妇人也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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