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与礼堂内形成强烈反差，是只余蝉鸣与风声，让人安定的寂静。

随意选定了一处教学楼的楼顶，七海提起裙摆顺着楼梯往上爬去。

推开吱呀响的铁门，绕过屋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天台。

高高的铁网将四周围起，但不妨碍她欣赏今晚的夜空，深蓝的天幕上点缀着几点繁星，是弯月。

再往前走去，灰黑色的水泥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网球，角落里放着一个网球筐，筐里仍有些许黄色小球，筐边架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球拍。

“这是......”七海讶异地眨了眨眼，环顾四周一圈后，七海在一处墙面上发现了几处凹痕。

她心下了然，看来有人会偷偷来这里练习对墙击球，她一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领地呢。

怆然并百无聊赖之际，她干脆也练习起对墙击球。

不知道是谁的东西，不过很抱歉，现在就借我用用吧。

穿着裙子和高跟鞋移动身体麻烦，她便只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回着那一个球，次次都精准地将小球击到不同的凹痕处。

不知过了多久。

“不愧是七海，控球力好强。”逐渐由远及近的熟悉夸赞声令七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看向夜色下黑色西装笔挺的少年:“精市?你怎么来了，舞会应该还没结束吧。”

“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本想来天台一个人吹风，没想到你也找到了这里。”幸村精市噙着温和笑意解释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里是你的地盘吗？”七海微微睁大了双眼。

少年点点头:“嗯。以前，经常会来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只是我习惯来了，别人也就不来了。”

七海一时间失语。不知为何，她似乎从这句话中尝到了一丝孤独的味道。

幸村精市提起了他真正想问的事:“七海，为什么连试一试都不考虑呢。”说到最后，他神色微黯。

七海张了张嘴，尚未能说些什么，少年又接着追问。

“除了拒绝了我，你还拒绝了谁?”她知道他说的不是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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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寻找七海的手冢不二两人，出于好奇跟踪自家部长而来的仁王，以及见手冢出去也忍不住跟了出去的迹部，并不想再一直被邀请跳舞也跟着出去的忍足，这五人在综合楼下面面相觑。

“手冢，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恩?”迹部景吾挑了挑眉。

“我们来找七海。”不二微笑着解释道，“舞会快结束了，大家要一起坐车回去。”

“你呢，仁王?”迹部景吾又转向另一人。

“我是来跟踪幸村部长的，噗哩。啊，顺便一提，幸村去找二阶堂了，他们现在大概率在综合楼的天台。”仁王雅治神色玩味，这不就凑齐了吗，这等好戏他可不能错过，发个短讯给搭档让他也来凑热闹。

五人互视一眼，默契地让仁王雅治领头，往天台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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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深吸了一口气，双目低垂不愿直视:“我......我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

她并未直接回答问题。

“是因为你身上的秘密？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还是因为手冢？迹部？”他没有忘记那天她邀请他成为她的职业选手时提到的迹部财团的投资。

少年步步紧逼，走上天台正站在墙后本想绕过屋墙捉人的几位少年闻言均顿住了脚步。

“不是因为他们。”七海垂头低声喃喃道。

“精市，你其实都知道了吧......既然你提到了秘密，未来。”她复又抬头，直直地注视着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我并不清楚。这种人不是当事人来说明，谁又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幸村精市勾起一个自嘲的浅笑，瞳孔中的温和未达眼底。

“不说也是你的自由，我会一直等着你愿意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七海。”

“精市，对不起......好吧，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我就告诉你真正的真相，希望你身为神之子能够承受得住吧。”她也不想再用谎言去掩盖谎言了。

少女的神色由愧疚转为了有些漫不经心的哂笑，话语中淡淡的嘲讽之意令幸村精市微微皱眉。

只是墙后的少年们听到只有两个人这四个字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仁王顺便捂住了刚走上来的柳生比吕士的嘴。

“事情该从哪里说起呢......先从我第一次暴露说起吧，那时你还是听到了的吧，在金井病院的花园里，改变历史那四个字。”

“或许你以为我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精市，对吗？”她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幸村精市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迟疑着点了点头。

“现实远比这残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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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我的故事说起吧。你也可以只当个故事听听。”七海慢慢踱步到围网边，望着月空娓娓道来。

“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着一个平凡的七海。她和妈妈相依为命，每天学习打游戏看动漫，生活很充实，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一部名为《网球王子》的动画。她为这部动画里的人物深深折服，甚至于从此爱上了网球这项运动。”

“精市，如果我告诉你，你们，无论是青学还是立海大还是冰帝还是哪所学校里的人，你们都只是他人笔下的角色呢？”

她惨淡地笑着，而听完这第一段话的少年们早就已经被这平地而起的一道惊雷震撼得无以复加，面色惊骇，僵立在原地。

七海默然平视着远处的夜下海景，继续道:“精市，你还记得，那天你们放学时在海岸边以为我要自杀的事吧。”

幸村精市沉默着没有回应。

“那天，我去那个地方，是因为想妈妈了。立海大这所学校，在我的那个世界是有原型的，叫湘南工科大学附属高等学校，我还一字不落地记得。

那时我刚高中毕业，就拉着妈妈来了镰仓想看看故事中的学校在现实中是什么样。

也是在那样的黄昏，镰仓的海边，我和妈妈分享着自己喜欢的角色。

我说，他在那个故事中就在边上的学校读书，他是一个，即使身患重病也为了热爱的网球不顾一切的人。他最后康复了，我很高兴。

我以为我也能如此。”七海的声音哽咽，她低着头，一只手死死扣着铁网。

“可是我很快就死了，只留下了妈妈一个人。”少年们瞳孔骤缩。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我却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地方，有一道声音告诉我，我会成为——”

“这个世界的蝴蝶。”她转头深深地凝视着依然处于惊骇状态下的少年的蓝紫色双眸，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句话复述。

“我会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起初我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深意。

我还在为要不要对这个世界的父母喊爸爸妈妈，或是考试该不该藏拙而烦恼着。网球的天赋倒是没有私藏，我和越前龙马那孩子一样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了呢。”

“直到国小五年级的一天，我在网球杂志上看到了对退役选手越前南次郎的采访，我这才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有多惊人，多么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我的执念太深重了吧，后来病重在床的我，最心痛也最能共情的两个角色，就是你和手冢国光，甚至于对于他，我曾经......”几人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曾经二字。

“那天看完杂志，我就买了车票跑去了东京。也许是命运，即使是周末，我居然就好巧不巧地在街头网球场看到了他和秀一郎。

这终于让我确信——是的，我来到了你们的故事。”

“然后我就开始了我，长达四年的计划。”

“那部动画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情节我都记得。

无论是国光在一年级时被网球部的学长打伤了手肘，从而导致了他后续重要比赛的不断失利，以至于最后负伤退场。还是精市你突然在路上倒下，被送到了医院，在天台告诉真田君你的手术成功率极低。”

“我在你们看不到我的时空，目睹了每一个细节。”

“所以我下定决心，开始学习肌肉康复训练的知识，了解如何考取职业网球教练的证书。

然而失去了上帝视角的我也不过是个废物，我并没能阻止国光的手肘被打，也切身地经历了那场双部之战的痛。”她自嘲道。墙后的茶发少年握紧了拳头。

“后来就是全国大赛了，也就是我看过的故事的结局。

我知道在总决赛，立海大会输，我知道手冢国光会输，我也知道幸村精市会输。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也从未想过一手遮天，最后我决定，只自私地，努力去改变你们两个人的宿命。”

“所以我找到了国光，和他打了一场，带他回忆起了打网球的初心，触摸到了天衣无缝之极限。

其实并不能算我帮他，如果他自己回忆不起来，那就是领悟不到。”

“所以我也找到了你，精市。

那天我本想从灭五感中抽离出来，让你明白yips并不是万能的，然后再帮助你领悟天衣无缝之极限。

很显然，那天我败了。但你很了不起，你靠自己想到了对应天衣无缝之极限的办法。精市，你不是神之子，你是斩断宿命的勇士。”

“网球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所以这个世界的神是谁呢？说来也可笑，我发现，居然是我自己。

你应该心中也有好奇吧，也听到了决胜赛那天，我喊出的那些话，为什么我能够帮助别人领悟天衣无缝之极限。”

“接下来，我就展示给你看吧。”

“解开吧，封印。接下来是我的绝对主宰。”七海低吟着，将盘发的头绳扯下，乌黑的微卷长发，散落下来。

“正好，这里还有合适的演员。”七海勾了勾唇，随即将手缓缓抬起。

一霎间,幸村精市和从墙后冒出的身影们纷纷怔愣在原地，双唇微张，浑身僵硬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地上。

只见天台上散落在地的网球一个个漂浮在了空中，少女轻启唇:“去。”，小球们向墙角的球筐飞去，一个个整齐地落入球筐中。

“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那么万能，我能够控制的也只有网球。只要我想，我愿意，任何比赛的比分我都可以改写。

在开启绝对主宰的状态下，我可以看到网球的本质，无惧任何精神力攻击或是看似花哨的招式，也感受不到体力的消耗。”

“所以决胜赛那天你湮灭了自己的五感时，我是震惊的，因为你似乎也悟到了此道。神之子这个称号，倒也有几分道理。”七海赞赏地笑对着眼前依旧骇然无言的少年。

“但，这种随意控制的状态也有代价。”

七海勾了勾手，一个泛黄的小球飞至空中落入她的掌心，她摩挲着。

“有一天打完比赛偶遇，你问我眼睛怎么了。其实我想那时候你应该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吧，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一场改变了决胜赛结局的比赛，一整天的失明就是这个世界对我的惩罚。”有人心中酸涩。

“是的，惩罚。

那道声音怂恿我去改变你们的宿命，然而这个世界的本源对此并不乐见其成，毕竟我要做的事与既定的轨迹背道而驰。

每当我开启绝对主宰的状态试图跨过它掌控改变一些东西时，它也能感受到并降下惩罚。”

少女仰头，眺望着远方，随即将手中的网球看似随意地击向围网，小球在贴在网格上盘旋了数秒，啪嗒落在了地上。

“前面我提到过吧。全国大赛，是那个故事的结局，我本以为是这样的。

命运的轨迹到此停止。我可以从此专心为我的未来和你们的未来做打算。我成为职业教练，你们当我的职业选手，我们一起赚钱。”七海弯起了眉毛，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很美好的画面。

“但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

“呐，精市，我们现在用的手机都是单屏的智能机，对吗？”未等少年回答，七海顿了顿，继续说道。

“明明一个月前，我们用的都还是翻盖的手机。可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意识到科技发展速度的诡异之处。”

“让我来告诉你吧，在我的那个世界，从你们的故事开始播放的那一年，也就是今年2003年，过了多久才研发出了最初版的智能手机呢。”

“是七年，而在这里，只用了一个月。”

七海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故事被逗笑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那个描绘出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人，时隔七年，又开始继续发表他笔下的故事了，哈。”她的笑声逐渐变大，刹那间，又止住了。

“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我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平行时空，在渡过这段命运之后就可以自在地生活，可现实是，我们依然是他人笔下的提线木偶，或者说你们。”

“我知道，你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充其量只能算个外来者。

所以在知道命运的齿轮依然在转动的当下，我怎么可能答应任何人的告白呢，我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那一个人是我刚开始幼稚可笑、不计后果的一腔任性。我后悔了，早知道不该招惹他的。幸亏他从未喜欢过也未曾答应过我。”

思及此处，七海的心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但好在，这次，我提前以身入局了。”

“我不能提前告诉你们是什么事，但很快，你们会知道的。”

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远处多出来的几道人影。

罢了，都说到这里了，让真相大白吧，让她无所遁形吧，让她**裸地剖开自己等待审判吧。

“我要说的大概就这么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精市。”七海双眸中透出凄然，她平静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年。

少年紫眸幽深，喉头梗塞，“七海，你说得都是真的......”

她说得对，这份真相确实残忍且可怕，但却能与现实一一对应，即使再不敢相信，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七海笑着摇了摇头，“好问题。我现在也经常恍惚，这个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常想自己这个外来者，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只一件事，我知道自己不能告诉你们真相。”

“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又失败了。精市，你明知道只要你做出那样自嘲黯然的表情，我就会心软呐。”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他的以退为进。

“呐，神之子，如果你是的话，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少年面色沉痛，心疼地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眼底却透出锐利与坚定，“是真的。如果你不信的话——”

倏忽间，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向少女袭来，他并未撬开她的齿关，只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碾过她的唇瓣，良久才松开。

他亦有私心，即使她无法答应任何人，他也想当着他们的面宣示主权。

“七海，告诉我，这个吻是真的还是假的。”

然而他刚因她的顺从与不反抗而产生丝丝的惊喜，很快转为了无措与惊惶。

他看到她面色惨白眉头皱起，满脸的痛苦之色，一只手死死地揪着胸前的布料，身躯开始往下滑。嘴角甚至有鲜血溢出，顺着下巴一滴一滴，滴到她紫色的裙摆上。

她张口，艰难地吐字：

“被封印......”

“我死了，去找三船教练......”

七海闭上了双眼，她像是被折翼的蝴蝶无力地坠落。

必须得让他们知道！一个人抗下所有也太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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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