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意识渐渐回笼。
眼前是花青色暗纹的窗帘,绣入金线,奢华典雅。拉开布帘,熹微的晨光透过天青色渐变纱帘洒入室内。
她这是在酒店?姜沐下意识猜测。
房间的布置是新中式风格,床品和窗帘同是彩墨山水色,床头两扇古朴的棕色屏风,屏风后的背景墙是抓人眼球的墨绿色。
姜沐忽然注意到床头柜上垒起一摞书,旁边还有一副金丝眼镜。
她拿起最上面一本,封皮看起来像法文,随手翻了两页就作罢。她又拿起金丝眼镜,比划一下架在鼻梁上,一阵眩晕。
姜沐心里发怵,这个房间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为了庆祝段新宇的生日,她和几个朋友约在酒吧,她酒量不好还逞强,喝了一点儿就断片了。
再然后——
她记得她抱着段新宇不撒手,但是段新宇居然冷漠地推开她。
难道她喝醉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她索性坐在床沿眯着眼细想。
后来……后来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男人,莫名其妙搂住她不放。她恼羞成怒骂他,那男人却越发狠厉,攥得她手腕巨痛。
她慌忙挽起袖子,手腕上并没有明显淤青,活动一下又隐隐作痛。
难道她昨晚醉酒后胆大包天,调戏了哪个男人,所以段新宇才会生气?这样似乎也解释得通。
“啧!”姜沐负气地拍了下脑门儿,“我酒品再差也不至于这么流氓吧!”
这酒店又是怎么回事?她该不会……
姜沐低头看着身上陌生的家居服,她只觉节操碎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姜沐冲出卧室,直奔卫生间。
她看着浴室镜里的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是她的错觉吗?她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开了!
五官未变,但是明显褪去稚气,整个人变得明艳精致。
她心里更慌,不是说那什么之后……
平时的姜沐绝对会吐槽这给男人赋媚的鬼话,但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智商也掉线了。
“……不会是真的吧!”姜沐小脸惨白,她抖着手解开前襟的扣子。
目之所及肌肤雪白,一颗痘痘都没有。
“还好还好!”劫后余生,姜沐重重呼了口气。
她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有闲心打量起这间豪华浴室。
洗手台上有一个圆形托盘,托盘里有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姜沐随手拿起一瓶辨认,上面是密密匝匝的英文。
剃须泡?
她又拿起一瓶确认,不出意外,男士洁面慕斯。
到处都是男人的东西,却不见他人,姜沐祈祷最好一辈子别见了。
她该怎么和段新宇坦白,他会相信她吗?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和她提分手?
不对!明明是他昨晚把醉酒的她弄丢了,一点没尽到男朋友的责任。
她越发郁闷。
姜沐没找到洗漱用品,只能用清水漱口,用双手捧水洗脸,简单梳洗后她准备悄悄溜走,可四处翻找一通,怎么也找不着衣服,包和手机也不翼而飞。
她四处乱转走进一间衣帽室,室内有一大扇明窗,一室敞亮,三面壁柜都是男装和男包,中间的展台摆满了饰品。
姜沐这才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酒店,而且这房子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再待下去就可能和他撞上,到时候横生祸端。她当即决定抛弃她的便宜衣服和破手机,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
她趿着拖鞋寻找出口,这大平层起码有两百多平,各种功能的房间应有尽有。
好奇的小女孩多看了一眼就倒霉地验证了墨菲定律。
这是一间灰色调的起居室,一整面落地窗明镜透亮,窗外是净白的天,连天的湖,还有一角湖岸花园的绿景,蒙着点灰。
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男人穿着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裤,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他闲散地靠着沙发,脸完全隐在翻开的书本后,只露出部分纯黑的发。
此情此景,清冷肃静。
姜沐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她把着门框一边收回探出的脑袋一边脚跟往后退。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姜沐心里默念。
“姜沐。”男人的嗓音低哑微沉,辨不出情绪。
姜沐猛地一颤,她心里想逃,脚下却生了根,完全屈于上位者的淫威。
“我昨晚喝断片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姜沐声音越来越低,“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吧?”
姜沐紧闭着眼,但她能感觉男人的靠近。
无声对峙,气压越来越低,她脚软得快要站不住,下巴陡然被人霸道地捏住,她被迫仰头,倒吸一口凉气。
“姜沐,你有心吗?”男人的唇贴近她耳朵,声音很冷。
姜沐耳朵发热,一股酥麻感从尾椎骨发端,蔓延到四肢百骸。
等等……这怨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姜沐缓缓睁开眼,男人也侧过脸,视线相撞,鼻息环绕,她稳了稳心神,把脑袋往后抻。
“这位先生,麻烦你不要说得不清不楚,让人误会。你收留我一晚,我把钱还你就是。”姜沐壮着胆说。
“哼,昨晚耍酒疯不够,现在开始装疯卖傻了?还是说……你喜欢这样**?”男人嘴角一抹嘲讽的笑。
姜沐掰开他的手,退后一步,一个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脸上,“你说话放尊重点!”
男人偏着头,愣住两秒,似是完全在状况外,而后他绷紧着脸,冷冷地看向姜沐。
姜沐刚才脑子一热,完全没考虑后果,现在后知后觉地害怕了。
“可能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但是我真的已经有男朋友了,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先生你看你这么成功,一定是个讲道理的人吧!”
“先来后到——”他咬字极重,像要把她拆吃入腹,“明明先来后到也是我才对!”
姜沐怔怔地看着他猩红的眼尾,心里一片哗然,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个陌生男人。
她试着后撤一步,见男人没有动作撒腿就跑。
大概是急中生智,这次她很顺利地找到了楼梯。不过层高太高,楼梯太长,连下两层才到一楼。
一楼空间尤为宽敞,三面全面屏的落地玻璃,姜沐绕过楼梯的围挡终于找到入户大门,她感觉全身脱力,好不容易才拉开门。
一瞬间,室外的冷空气倒灌进来,她只穿了一套薄绒的家居服,抵御不了隆冬的低温,全身肌肉都生理性紧缩。
她顾不了那么多,一头扎进凌冽的寒风中。
踩着潮湿的岩板,经过北花园,一路跑到别墅大门。
身后好像有人远远唤她,姜沐耳边是呼呼风声,什么也听不清,她头也不回地逃离。
-
冬至的第二天,天空落下晴雪。
这对姜沐来说是好事,但作用微乎其微,在天寒地冻中呆久了她感觉体温在慢慢下降。
从湖岸别墅跑出来后,她走了好远才走出排屋别墅群,终于看到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
姜沐身无分文,又冷又饿,她站在T字路口环顾四周,路上的人们无不行色匆匆,她伸出冻红的手接住飘落的雪,只一瞬就融化成水。
她沿着临街商铺走,路过服装店、金店、奶茶店,终于找到一家便利店,她潜意识认为便利店更可能为她提供帮助。
便利店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姜沐一脚从冰窖跨进温室,她调整呼吸,慢慢放松紧缩的肌肉。
便利店里购物的人不少,自助收银区和人工收银区都排着长队,两个店员手忙脚乱。
橱窗的吧台上坐着两个吃便餐的客人,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一个沉迷游戏的小男孩。
姜沐踌躇不决,她又看了眼人满为患的收银区,认命地往吧台走,在唯一的空位落座,旁边的中年男人没有分给她半点注意。
“你好?”姜沐小心翼翼地开口。
中年男人依旧没有反应。
她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声,“你好?”
那人终于撇过头看着她,他满脸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神混沌。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手机打个电话吗?”姜沐发誓这绝对是她此生最和善的笑容,她手指还在桌下不安地搅动。
“滚滚滚!”中年男人嗓音粗噶,语气不善。
姜沐被他吓一跳,差点儿从高脚椅上摔下去。
中年男人摔了筷子,站起身,扯着小男孩的胳膊强硬拽走,“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把手机还给老子,你以后指定就和这女的一样在路上讨饭吃!”
姜沐郁结,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就算穿得单薄也不至于像个乞丐。
这大叔走了她反倒松了口气,她干脆伏在桌子上休息,打算等账都结完她再去找店员求助。
姜沐下巴搁在手背上,定睛看着窗外,步行街上人来人往,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这一刻她感觉她和这个世界整个脱节了。
会不会有人找她,段新宇或者温可馨,或者远方的妈妈。
毕竟今天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嘘寒问暖总会有吧。
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姜沐茫然地回头,是一个拎着购物袋的女生。
“姐姐,你要借手机是吗?”她微笑着问。
姜沐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对,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你打吧!”女生爽快地把手机解锁了递给她。
“谢谢!”姜沐接过手机,有点鼻酸。
她看了眼状态栏的时间——上午九点四十分。
姜沐对昨晚的事还耿耿于怀,可她又记不得其他人的号码,无奈之下还是拨了段新宇的手机号。
手机嘟嘟嘟响了几秒终于被接通,姜沐松了口气。
段新宇磁性的声音从网络那头传来,“喂?你是哪位?”
姜沐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哽咽,“是我。”
对面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姜沐?你在哭吗?”
“没哭。我借的手机,我手机丢了,身上也没钱。”姜沐声音低低的。
“你在哪里?”段新宇语气很急。
“我不知道,你等我一下。”
“请问这个地址是哪里?”姜沐求助手机的主人。
“康顺路52号商铺。”女生状是对这附近很熟悉。
姜沐颔首道谢,又对着听筒重复一遍,“康顺路52号商铺,一个便利店,你现在过来吗?”
“嗯,你别乱跑,我马上开车过来。”段新宇说。
“开车?你什么时候买车了?”姜沐下意识问,她马上又意识到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得还手机了,你快点来吧!”
姜沐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女生。
-
街头的悬铃木还残留一点枯黄的叶子,经过一个小时大雪的洗礼,这会儿已经形成白色的树花。
姜沐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她蓦地睁大双眼,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她能感觉他的视线也在注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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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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