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北方一百多公里山脉下的漆黑森林里，一众穿着奇异的带着皮帽的行商正满载着货物前行。
“还有多久才到？”满脸疲惫的男人喝了口麦芽酒问道，虽然他灰头土脸，但眼睛里炯炯有神的光芒已经诉说了他的兴奋。
“快到了。”搭话的男人有着明显的烟腔，他拿出了地图和指南针，指着标志着目的地的首都盘算着时日。
这一众是从北方边境远道而来的商人，他们满载着北国的特产，决心前往卡蒂夏的首都大赚一笔。传闻卡蒂夏首都的富人多到可以手拉着手绕山转五圈，在那里就算每天去酒馆喝上一杯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为此，他们已经舟车劳碌了一个多月，下巴上的胡渣也可以戳穿干面包了。
一众人正走着，森林深处却传来了悉悉索索叶子搅动的声音，紧接着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
是野兽吗？甚至有可能是魔兽？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为首的拿着地图的男人紧张了起来，他抓紧了配在身边的弯刀。黑暗森林里有奇异的的食肉植物，也有巨大到可以当作盾牌的甲虫，在远离城市没有人类的的地方，这些生物在肆意生长，任何一个合格的行商都要知道如何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挑战。
而这位行商明显是知道的，他腰间别着的弯刀不是凡品，可以让没有魔法的他能在刺中目标的同时让对方血液瞬间冻结。正因如此，哪怕是两米多高的红熊，他也不畏应对。
沉闷的巨兽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屏住呼吸，但缓慢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背着穿着诡异小姑娘的不算尾巴体长两米多的蓝豹。
“嗯？是人啊。”
行商们看清了蓝豹背上的姑娘，她倒躺在蓝豹背上，似乎因为自己宠物止步而顿醒过来的样子。她慵懒地撑起胳膊，转换为一个倒坐在蓝豹背上地姿势，悠悠抚摸了一下身下的巨兽安抚对方继续缓慢行走。
她看上去只有十二岁，乱糟糟的红色头发绑成了两股麻花辫，发尾看上去像是生锈的铁。穿衣十分混乱，巨大的防寒毛毡帽配着防雨用的皮衣，脏兮兮的单鞋和看上去似乎缩水了的毛裤，腰间绑着几条粗细不同的腰带，腰带上别着的却不是什么防身用品，而是鼠尾草、肉干、发霉的甘菜等食物。
行商们松了一口气，却又为见到这么一个诡异的姑娘而好奇。为首的男人谨慎的开了腔：“嗯，我们是正要前往首都的行商，您是？”
他聪明的使用了敬语，毕竟能独自上路的，不是疯子就是大拿。
“哦，我也正要去，”姑娘打了个哈欠，蹬蹬腿，踢了下脚下的蓝豹，“只是我家孩子老是偷懒，搞得现在还没到。”
“呃……”男人不知作何评论，尴尬地看了看莫名乖巧的巨兽，他不是什么魔兽学专家，但他听说蓝豹这种生物完全不是什么温驯品种。让蓝豹载人？不，能让它不啃了自己就不错了。
“小朋友一个人太危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这样还刚好有个照应。”另一个行商友善地问道。他利落地从货车上下来，整理了下皱皱巴巴的斗篷。
姑娘斜睨了男人一眼，嗤笑出声：“不了，跟你们我嫌太慢。”
“而且谁照顾谁还说不定呢。”
紧接着，她摆摆手又躺回蓝豹背上合眼打起盹来。
“喂！你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别激动。”
为首的男人制止了同伴的怒火，将其拉到一旁，目送着姑娘幽幽离去。
“你怎么妨碍我！她……”
“尤，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奇妙的人很多，从这趟旅途一开始我就给你讲过。”
“那我知道，可是……”
“是什么样的小孩，能使唤一头魔兽？”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什么爸爸妈妈传下来的吧，不是说什么贵族老爷有养魔物当宠物的习惯吗？说不定那头魔兽就已经完全家养化了，没有攻击性。”
“贵族老爷家的小孩穿着如此奇怪，头发也没有保养吗？”男人的嗓音沙哑，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丝恐惧。
“头发……对，还是红色……”名尤的年轻人恍然大悟般张大了嘴。
“我们都知道大部分的魔法世家都是红发，她就是，而且能使唤魔兽，还是十多岁的模样。那么，她的身份最有可能就是——不老的魔女，布丽吉特·仙蒂。”
“天呐……”尤紧张地捂住了嘴，“行走的武器库，缔结的德鲁伊，布丽吉特·仙蒂！怎么会遇到她？！传闻她经历过亚历奇战役和白色祸乱，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仍然维持着十岁的容貌！不，这不可能，她怎么会离开北境？”
“这不清楚，大概是首都出了什么事需要她吧，或许她也厌烦了北境的寒冷，想要回首都享受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啊哈，荣华富贵，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尤拖着下巴点了点头，“而且所谓的战斗魔法师们多半上了年纪就退役回去研究神秘，这样的能人也是如此吧。”
“不清楚，但我知道，有着这样魔法师的卡蒂夏王国，还有着更多难以置信的奇人在……”
为首的行商拿着地图，抬头将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他们将要跨过的最后一带山脉，只要跨过山脉，就是大片广袤的无害丘陵和郁郁葱葱的树林，土地上会有笔直而宽阔的大道指引方向，将他们带领到首都——普罗波拉。
普罗波拉，多么美丽的名字，怀表上的黄金指针无法点算那里一秒所能交易的财富。普罗波拉，香料和琉璃器皿摆满了集市，缎面和锦布铺在能想到的任何地方，歌者灵感涌现之都，投机倒把者翻身为王的命运地。无论善良还是邪恶的人，只要你想获得更大的宝藏，那么来普罗波拉是再好不过的，只要你不是笨蛋，你就一定会获得好结果。
沿着普罗波拉道路一直向首都的最高处走去，那里集聚着这个国家最有权势或者最有才华的一拨人，世界的动向在他们的眼里都会清晰。这样的人都听命于这个国家杀伐果断的王，他在位的这三十年，卡蒂夏一直胜仗不断，北境不再有大动静，南境则定期上贡。
而这个国家的王后，正笑脸盈盈悠哉悠哉喝着红茶，和冷凝待在伊登·奥兰多的侧厅里。
“哎呀，你刚说什么？抱歉你长太好看了，我没注意听。”王后一脸抱歉地捧着微红的脸，露出尴尬的微笑。
“……就是我不需要什么赏赐。”冷凝头皮紧了紧，淡定道。
他懒得再找借口解释说什么不要赏赐的原因了，毕竟虚伪的场面话说太多他膈应。王后这次过来说是感谢自己站在了王室一边没有选择教会什么的在他看来完全是托词，更重要的是站位拉拢费，若是收了，今后怕不是有什么事都要为所谓的王室考虑了。这他可完全做不到，这次也只是恰恰好他不喜欢被教会利用罢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被王室利用。
而且所谓的王室赏赐，他能现在赏赐给你，也能在不久的将来收回去。任何一个君王都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小瞧的存在，在权力的顶点，暗地里互相撕扯的人多到无法想象。
正想着，窗外传来一阵骚动，是尊击飞了伊登手里的剑，仆人们发出惊呼。
“哎呀，这不算，再来再来！”
“我说了你发力的方法不对，重心前移的时候要注意右肩的扭转。”
“这个和那个没关系吧？分明是你力气太大了，你忘了自己一招打倒熊了吗？”
……好吧，或许可以排除掉某个人，这位王室成员想来一直养尊处优，他也没有兄弟姐妹没什么王位继承的困扰。
冷凝呷了口茶，默默观察着王后。
“呀，那冷凝先生来了这么久有没有到处转转呢？最近有新剧上幕，可以去看看哦。”王后夏洛特思索着拿起一块饼干，快乐地噘起来。
“已经转很多了。”冷凝回忆了一下最近几次出门，说是微服出访却总带着保镖，感觉出门这件事会给人带来巨大的麻烦。
“是吗？那你喜欢去哪里？”
“……都差不多吧。”
冷凝揣测不出王后这么问的意图，是新式的拉拢方式吗？从了解喜好来考虑拉近话题？这位王后从打一见面起就笑吟吟地说着讨好的话语，仿佛自己是对方久未谋面的亲戚。
“居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吗，看来导游真是失职啊，其实我很早就应该来拜访你了，只是听我儿子说你不喜欢见生人，所以晚了时日。怎么说也是书里才有的神明大人，应该……啊……不，我是说你很像没说你就是。”
“啊……呵呵……”冷凝尴尬地笑了笑。谁拜访谁？对方是在反讽吗？而且后半句在他听来怎么也不像是不小心说错。是提醒还是其他？冷凝紧张地绷紧了食指。
王后见冷凝一时半会儿也不搭腔，呵呵笑着又换了话题：“你有吃过这里的特产，蜂蜜腌火腿吗？我觉得那个很不错，最近又刚刚好是花期。”
“吃过……应该。”冷凝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的食谱，似乎回到王宫没多久就吃了？只是当时没在意，味道什么的也完全记不得了。
“觉得如何？”
“……还行。”
记不住的东西要他怎么评价。
王后舒展了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还行吗？看来还不够好，至少你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的。”
“不是，已经挺好了，就是……嗯……我本来就不擅表情。”
“是吗？难道不是冷凝先生原来住的地方东西太好吃了所以完全看不上这里吗？”
冷凝顿了顿：“可能也有这部分原因。”
“哎呀呀，”王后惊讶地捂住嘴，明明是被冒犯却咯咯笑起来，“没想到你意外诚实，这么直白就承认了。”
如果冷凝会笑，他这个时候一定会礼节性地微笑一下，但太久没练习表情让他只能抿了抿嘴，尽量让嘴角看上去有幅度：“我想您也是希望看到我诚实的样子。”
“呵呵呵，确实确实，”王后不好意思地红起了脸，本来专注观察冷凝的眼神也闪烁起来，“我可真是……年纪也不小了，看到你简直比看到我家亲爱的年轻时候还要心跳加速，还好你不是坏男人那一卦……”
冷凝不禁心中冒出三个问号，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端着姿态一副施施然的样子。王后提出“坏男人”三个字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是说自己品行看上去不像是作恶多端的人？还是说会欺骗女性感情的家伙？
他无法跟上王后跳脱转移话题的思绪。
“说起来，我有个侄女，你可以见见，你们年龄差不多，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王后眨眨眼，做了个俏皮的表情，“我想你也不想每天就只能闷在这里见这么几个人，太无聊了。”
“几个人？”
“是啊，这里不是只有女仆吗？”
“这里不是还有伊登和尊在吗？”冷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还少算了有可能串门的帕迪。
“那俩孩子非常好动，可不是什么待在宫里的人，”王后摇了摇头，“你也可以选择多来和我聊聊天，我很好奇异世界的新鲜故事。”
一直表情淡然的冷凝脸上终于撕裂出一道裂缝，露出尴尬神色：“我只要待在房间里看书就不会无聊。”
王后好奇道：“嗯？什么书？”
“魔法……一类的吧。”冷凝琢磨了一下过来看过的最多类型的书籍，在这里看魔法类书籍是无法避免的，不管是了解所谓的宗教信仰、武器打造、建筑壁画、矿产魔物……只要了解越深就会发现和魔法相关，哪怕是做饭这种简单事，都会介绍几百年前和魔女熬汤的联系。魔法在这里就如同他世界里的动能定律一般常见。
“哦？看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除了天生的，一个都没学会。
冷凝表情微妙不做回答，王后等待了片刻，将茶杯轻巧地搁在手边的矮几上。
“我家孩子很擅长魔法哦，老师说他什么都能一下学会，你可以和他交流一下。”
不是说什么都能学会，但什么都学不精吗？
冷凝对王后的炫耀儿子行为感到困惑，但他不想反驳这个正在兴头上的女人，对方似乎对自己的傻儿子非常满意。
“说起来你拒绝掉了教会那边后，有什么打算做的吗？”
冷凝抬头定定看了王后一眼，王后不好意思地害羞起来。
“嗯……不要担心我这边会像教会那样利用你，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如果能帮上忙就更好不过。”
她特别强调了“我”这个词，在冷凝听来似乎是想说明这是她的自作主张，而不是什么王室立场。
冷凝摩挲着手指，凉凉道：“等待古代魔法研究完毕，送我回去。”
一时间，空气凝滞了几秒。
“当然是要回去的，想必你十分想念自己的家乡和家人。”
“并不。”
冷凝回答得太快而干脆，这让王后怔愣了会儿，她的胸膛略微起伏，一向舒展的眉毛也拧在了一起。
“嗯……那就是你有什么别的要见的人？喜欢的姑娘？”
“并没有那样的人，”冷凝冷冷回应，注意到王后的纠结表情，又担心对方是不是在困扰所谓的“招待不周”，补充解释了几句，“是怕麻烦，我觉得在这里会给人带来麻烦。”
“哎？怎么会麻烦？欢迎还来不及，这算是国运亨通的好兆头，”王后喜笑颜开，整理了下衣裙站起身来，“我还是倾向于你有想见的人，只是你现在想不起来罢了，年轻人这个年纪在想什么我可一清二楚。”
终于要走了。
冷凝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年长者对他而言有种自带的威慑，他也不喜欢被人猜测心理活动。对方猜对了他会有种被剖析的不适，猜错了他又觉得对方愚蠢。
这种麻烦的性格怎么会有人揣测他喜欢谁，他不表现得像个苛刻的老头就很不错了。
送走了王后不一会儿，伊登和尊鱼贯而入，跟着的还有一众嘻嘻哈哈刚才在草坪看热闹的女仆。伊登和尊弄得动静很大，却看上去没什么受伤，也没有想象中的大汗淋漓，只是衣服剐蹭粘上了些泥土的痕迹。
“谈得怎样？”伊登边说边解下手臂上缠着的皮质护甲，随手递给身边的女仆。
“应该怎样？”冷凝反问道。
“轻松愉悦？或者恐惧敬畏？”伊登撩动了下自己的头发，拉着尊坐了下来。不得不说尊实在长得太过高大，在冷凝眼里简直就跟一面墙突然矮了半截一样。
“……没什么特别感觉。”冷凝低头喝了口茶，感觉回答哪个都不是很妙，再者回头一想，似乎对方也只是扯了些八卦？不过是自己的。
“你就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的？
视线从茶杯中的液体离开，冷凝抬眼看了下对面。伊登一副洋洋得意甚至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明显在期待自己夸赞什么，但冷凝猜不出。
“哎！你就没发现，王后能清晰说清楚你的名字吗？！我可教了母亲大人好久，她才能念对！”伊登兴冲冲地邀功道。
“这有什么好注意的，”冷凝觉得有点好笑地抽动了下嘴角，语气凉凉，“而且，我记得上次替我理发的瑞秋也能念对我的名字。”
瑞秋是女仆里冷凝难得能记住的人名，因为理发这种事对他而言太过亲密，在冰凉的刀片接近冷凝的那一刹那，冷凝就死死记住了这个女仆的名字。幸好结果不错，女仆剪完的效果和他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这让冷凝感到安心。但要是那个女仆别总是一副热气腾腾煮熟了的样子就更好了。
“那个也是我教的，而且你没发现所有女仆我都教了吗？”
“好好好，你辛苦了。”冷凝敷衍道。
他确实没注意，然而要大方承认这让他觉得自己又太过凉薄。虽然早晚要和这里的一切道别，但他并不想给人留下太过糟糕的印象。
思及此，他注意到了伊登身边的高大男人的黑脸上纠结的神情——尊瞳孔放大，眼皮抖动，眉毛拧成了一团，还时不时把嘴抿成一道线。
“我没那么在乎人名的，例如尊光叫我‘凝’我也很高兴。”
冷凝不动声色安慰尊，这个高大男人马上肩膀下沉微微弓起身子，脚尖向前挪动。
“这么说想起来确实是这样。我还特意嘱咐如何让她在你面前留下好印象，看上去没什么用！”伊登状似沉痛地拍了一下大腿，身边的女仆们被逗乐了咯咯笑起来。
听到这些的冷凝扬起眉毛：“倒反天罡。”
“让客人过得舒心有什么不对吗？”伊登一边点头一边反驳，还顺势拿起了茶杯一脸寻求赞同的表情，“你看，埃德蒙先生也表示同意。”
很明显，埃德蒙是指茶杯，这家伙大概是搞了个什么幻想朋友。这让冷凝不知如何接话，而才刚放松的尊虽然习惯也尴尬地捏紧拳头。
感觉自己在跟两个木头说话，伊登换了话题：“其实刚进来时，我和王后打了照面，她告诉我你很期待回去。不是说有可能你恢复记忆说不定有用吗？所以不如就从这方面着手吧。”
“魔法师已经来了几次帮助恢复记忆，没什么效果。感觉纯属浪费时间，不如把精力放在魔法调查上。”
被否决了的伊登并不气馁，他微笑着继续建议：“我又去详细问了下，应该是帕迪在救助魔法上的不足干扰了进展，只要让神殿那边也来个帮手就好了。你不是和沃尔特关系不错吗，叫他来不是正好？”
给对方添过巨大麻烦的关系吗，冷凝感觉喉咙里顶了块石头。
“帕迪是这么解释的？”
“差不多这个意思，你就说要不要找沃尔特帮忙吧。”伊登一边语气轻松说着，一边招呼着女仆拿来纸笔。
“我听说他最近忙着教会学校的事……”
“啊，那就是他不去学校就可以的意思吗？”
伊登一副了然于心的目光对上冷凝，冷凝心虚地别开目光。
“大概……可以。”
“那太好了，据我所知，他今天就不去，可以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这么突然？”
仿佛喉咙里的石头突然坠入胃里，让冷凝拒绝的说辞和安静的心情一并沉没。
“是。难道你待会儿有什么事？”伊登绿宝石一般的瞳孔真诚地凝视着冷凝，这让冷凝感觉沉到心底的石头更多了。
“没有。”
“那太好了。”伊登爽朗笑出声，在信纸上流利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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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外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