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非常不对劲，就好像是照着天灵城的灾难发生的，裴清之心中生疑，又带着一点侥幸。
侥幸着，万一天灵城中屠城的不是他呢？
可一进城，他侥幸心思就瞬间破灭，这火明显和他的不同，城中燃烧的大火是可以被扑灭的，且还需借助可燃物。
而天灾中的火焰，只要有空气，不用借助任何外力。
他早就发现，不知为何，他对火的感觉异常亲切。
就像现在，他把手伸到一旁燃烧的火焰中，高温烈火不但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还可以被他吞噬。
听着火焰中废墟下传来微弱的求救声，裴清之左右张望，确定附近没有人注意他后，他掌心向下贴在地面。
一闭眼，城中一切火焰存在的地方在他眼中无比清晰，就好像在看一场超高清的电影，只不过这场电影是火焰的无情。
原来，做文中最大的反派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实力是可观的。
小心控制着手心火焰，他的掌心连接着地面，融出数道丝线般粗细的红色岩浆，游走地下，所过之处，火焰被他高热的温度所吸引，瞬间向红线靠拢，自愿成为它的养料。
没用多久，裴清之周身数里的火焰全部熄灭。
躺在废墟之下的众人瞬间发出疑惑的惊喜声，上面挖掘废墟的人也赶紧加快动作。
站在所有人身后，裴清之收回掌心站起身来，他现在还不敢大开大干。
毕竟借助天灾的力量可以，可要把天灾放出来，他也没有把握，能像上次挑石阵时那般控制，一旦失误，通天城就是另一个天灵城。
沿着破败不堪的大路往城中走去，他避着人走，一路偷偷摸摸地收走大火。
如此大规模的杀伤，应该是一城人都已遭了殃，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他越往里却走，就越觉得心惊，脚下到处断体横陈，耳边到处充斥着人们惊恐的求救声。惨烈二字已经形容不了这场灾难。
什么语言文字都表达不出，那是最极致最无情的悲凉。
裴清之是真心想救所有人！
但他能力有限，为他们收走火焰，就是对城中所有人最大的利益，否则不等人从废墟中出来，就烧成了飞灰，哪里还有救援队空间。
裴清之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走遍全城，天就要亮了，他抬头看着远处沉沉的天空，一点微光照亮了云层。
城中的大火已经全灭，他欣慰的笑了笑，最后脱力晕倒在废墟之上。
周围的嘈杂让裴清之晕了过去，都没能安生。
一睁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简陋的帐篷之中，周围都是伤者，断手断脚的不再少数。
经过一夜发酵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裴清之再也控制不住的跑出帐外，扶着一侧屋檐的断壁，吐了个天昏地暗，直到肚子里只能吐出胃酸才作罢。
帐篷里外空余的地方都躺满了伤者，裴清之垂眼，与自己脚下靠坐在断壁的孩童看对眼，孩童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嘴唇乌紫，睁着大大的眼睛已经没有生气。
裴清之只觉心口涨得难受，连呼吸都带着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唔咽声，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那种感觉，让他恨不得把这个可怕的世界撕裂。
从前觉得这就是本小说，一切都是虚构的，不真实的。
可现在孩童的这双眼睛告诉他，这不止是一本小说，他可以是真实的。
抬着伤者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根本没有人注意裴清之这边的情况，他抹了把眼泪，勾唇对孩童说道：“喂！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孩童已经永远不会回答，周围还是一片嘈杂。
裴清之眨眼，脆弱的泪珠眨上眼睫，他颤抖的从自己怀中掏出一颗纸包糖，轻轻地放在孩童无力的手上，“请你吃糖，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孩童的眼皮缓缓颤动，接着在裴清之的面前闭目。
裴清之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他捂着眼睛抬头看天，一只手落在孩童的脑袋上拍了拍，“真是好孩子。”
恍恍惚惚行走在废墟中，裴清之口中呢喃着莫倾城的名字。
突然，他耳边传来熟悉的争吵声。
是贺渊的声音！
裴清之转头往发声地看去。
一座塌陷的房屋前，贺渊正被一妇人紧紧地抱住一条腿，那妇人脸上鼻涕横流，挣扎中全蹭贺渊的衣袍上。
“你一定要救救孩子，他不能有事，孩子爹已经没有了，这是家里最后的血脉，你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了，仙人求你了，救救孩子。”
妇人的声音悲切又强势，被抱腿的贺渊，性格高冷不爱说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善言辞，此刻他紧紧蹙眉，不耐道：“我没有不救，你先放开。”
妇女抱腿的手更加用力，“我不放，你答应我一定先救弟弟，姐姐就看她的命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他命苦了。”
贺渊再次耐心解释，“先救姐姐是因为她这一方的房梁更重，要是先救弟弟，姐姐这边再次塌方，一定活不了，弟弟那边较轻，就算再次塌方，也不会要他性命。”
“不行！”妇人的头摇成拨浪鼓，“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他不能出现一点闪失了，听我的，我是孩子的娘，是我把他们从肚子里生出来的，我有这个权利替他们做决定。”
姐姐是能救了，弟弟只是担一点风险，贺渊实在不愿罔顾人命，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你没有！”裴清之越过废墟中，他从倒塌的房梁上跳下来，“你没有权利替他们做选择。”
他看着妇人的眼睛，“因为你不配，从你肚子里出生他们不能选择。”
“你、你在说什么？”妇人一脸泪痕看着他，泣泪控诉，“这是我的孩子。”
“这是他们的不幸。”裴清之讥讽。
“你！你！你！……”
裴清之这话直接往妇人的心窝子里戳，还一连戳几下，妇人一时又气又急，慌乱到说不出话来。
“别你了，还救不救，不救我们换下家了，这样拖着人家不放，你知道耽误多少时间救人吗？”
“救救救！！！”
生怕没人管自己的孩子，妇人忙不迭连连点头，“求两位神仙救命！”
裴清之挤到贺渊身边，“那就让开，人是他在救，那就听他的否则就自己来，别人出力你出嘴，要求还挺高？”
妇人被他拿捏的有口难言，之后一点要求也不敢有，赶紧松开贺渊的裤腿。
望着贺渊看过来的目光，裴清之笑出一脸职业假笑，挽尊道：“有时候恶的面具更能成事。”
见贺渊还想再说什么，他赶紧开口打断，“还是先救人吧，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轻重缓急，贺渊还是分得清的，两人往倒塌的翻屋走去，贺渊去了姐姐那边，裴清之就去了弟弟那边。
弟弟头顶的房梁还算完整，只是困在废墟之间的空隙，一时出不来。
数道废墟断梁间，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空洞，裴清之看到一张满脸脏污的小脸，七八岁男孩看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忍不住笑出声，好似闲聊安抚道：“你是弟弟？”
男孩仰脸点了点头。
“我们要先救姐姐。”
“我听到了，”男孩懂事的说，“我不怕，先救姐姐。”
“别怕！”裴清之说：“你不会有事的，你可以相信我，一丁点事也不会有。”
看清男孩的周围环境，脑中浮现各种二次坍塌可能的伤害。
然后他对男孩说：“现在，你听我的，看见左边那个衣柜了吗？钻过去靠着它，趴下，不要动。”
男孩听话按照裴清之说得做，乖乖趴好。
裴清之抬头，贺渊站在废墟顶端正看着这边，热风吹过他的衣摆，挺拔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高大的影子。
往那一站，就是一个让人感到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裴清之挥挥手朝贺渊高声喊道：“可以动手了。”
只见贺渊弓腰，后背的肌肉隔着衣裳透出磅礴的力量感，脚下房梁他一手一根，一拖一翻，灰尘弥漫。
贺渊那边动作，裴清之这边并不是毫无影响。
本就是房梁之间互相支撑，贺渊那边一动，瓦片之类碎物哗啦啦砸下，男孩孔洞可见度渐渐缩小了。
妇人趴在一旁的地面，紧紧盯住下面的男孩，越看越是害怕。
随着二次坍塌轰隆地一声，妇人彻底破防了，他紧紧抓住裴清之的衣袖，惊恐的质问着。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你说过你会保证他的安全的，你不能这样，你快点想想办法，你快点去救救他呀！”
裴清之正觉心烦，一把甩开无理取闹的妇人，“你最好离我远点，别来碍事，我可不是他，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凶相毕露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森可怕的光芒，女人被裴清之脸上的表情，吓到一时呆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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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请你吃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