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感动的方式真特别。”临云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微微侧过身，让秋能躺得更舒服些，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不过小秋宝贝，咱们现在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总不能一直在这荒岛上当野人，咱们到时候去哪啊？

秋被他说得脸蛋，在他怀里也不老实：“我也不知道。”

临云竟觉得她很可爱。就在这时，他支撑着身体重心的左脚，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咔嚓。

声音轻微，这个东西被临云踩断了。

临云下意识地低头，看清了脚下是惨白的，被他踩断弯曲的骨头，是几根纠缠在一起的人类指骨。

这太恶心了。

一股寒意升起，直冲头顶。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抽脚后退。

怀里的秋，反应却比他更快，也更剧烈。

秋用蛮力生生又把临云拉回身边。他轻声开口，语气里还带着迷茫：“怎么了？”

“骨头？！”

“别碰！”秋的声音有不耐烦，目光厌烦的盯着这截白骨。

这景象太过骇人，临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松开环抱秋的手。

秋猛地回头看他：“你怎么不抱我了？”

“这些骨头怎么回事？”

秋态度有些不好：“怎么？你害怕了？”秋扑上去抓住临云的双臂，可语气却越来越发虚，“他们就是我都吃掉了人…”

“我没…等等，你当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时候应该露出什么表情？秋想现在应该笑笑吧：“对。你讨厌我了吗？”

“我当时被欺负了…我…”

临云抓住他的手，解释道：“我没这么想”

秋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目光颤抖。又开始不说话。

“我又没嫌弃你，你看你这是怎么了。我心向你，你说什么我当然都会信。”

秋终于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临云一手抱着秋，一手扒拉身后埋着的骨头，他想看看有多少。

更多的白骨暴露出来。不只是零星的碎片，而是一大片。破碎的肋骨、断裂的股骨、半掩在沙下的颅骨。

这座岛，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秋过去到底有什么事？他必须知道真相。

临云现在也没有心情在沙滩上待着了，他拉着秋的手：“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待着了。”

“嗯。”

临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那可怜的样子。他选择了一条坡度相对平缓的路径，向着岛屿中间进发。

天气却在此时变得奇怪，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

临云走得异常艰难。身后那个沉默跟随的身影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秋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脚步也顿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累了？”临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鼻音：“……嗯。”

“那就歇会。”临云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

咔嚓，又是骨头！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林间异常刺耳。

“我去，这么多骨头。”他好像第一次反应过来，他对面的不是人。

“你怎么了？”秋走过去想碰碰他，临云却躲开了，他没有刻意的躲只是刚好找到一个适合躲雨的地方。

秋伸出的手停在原地，他默默钻进拳头，最后放下。

临云拨开一丛垂挂下来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个像张开的大嘴一样的洞口。洞口的地面上，惨白的碎骨达到了惊人的密度，层层叠叠，铺满了洞口前几十米见方的空地。

他不禁出声：“握草…！”

他站在洞口，盯着洞口。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秋。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临云低头看着那只冰冷的手，又抬眼望向洞穴。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将自己的手腕从秋冰冷僵硬的手指中挣脱出来。

“在这里等我。”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回头。

“等等，回来。”他没追上临云，他现在也不想追他，秋声音越来越小，说了句给他自己听的话，“就是为了躲我吧？呵。”

他没有停下。

洞内比想象中更宽阔，也更冷。很恐怖，不过临云不怕，他大着胆子往里走。

“痛……”

“好冷……”

“放我出去……”

“为什么……”

“他……又来了……”

我靠什么声音。

“是谁？”

“你是谁？！”

“……”

那道声音自顾自的说：“我被困在这几好多年了。”

他的声音又吵醒了其他的鬼魂。百道声音叽叽喳喳吵闹着。

“你们为什么被困在这？”

“还不是因为内个小怪物！”

“他就是个贱人！”

一大堆不堪入耳的骂声冲进临云的耳朵里。他当然知道他们在骂秋。

“你们为什么被困在这？”

“内个怪物用我们名字把我们封在这个岛！”

“我们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名字。”

一个孩童的声音哭喊着：“可是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这群鬼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小明！我是小明啊！”

好草率的名字。

他也搞清楚，这哪里是什么洞穴？这分明是一座用名字砌成的墓碑。

临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晕眩。洞穴里氧气稀薄，他还是打算先回去。

结果还是一大堆咒骂声，他真是忍不了了：“闭嘴！”

声音停下来一瞬，然后铺天盖地的骂声又出来。

“你也是个贱人！”

“你和怪物在一起！”

临云顶着晕眩感往外走，他眼前抽象的出现了好多名字的感觉。

足足三百个，三百个……临云脑中混乱。

他撑着身体往外走，越往外走他的头脑就更清醒一点。他怀疑真是因为氧气稀薄吗。

临云终于走出洞穴，而那个少年一直呆呆的站在洞口外点等他。

秋就站在那里。

临云直接扑进他怀里，可秋却想退开他，临云感觉到了干脆抱住他，不让他动。

他贱贱的开口：“怎么？不想我抱你？我偏要抱你。”

秋轻轻抿了抿唇。

“对了……”临云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为什么吃掉他们啊？”

“因为好吃。”

临云一眼就看穿他在撒谎。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临云放开抱他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为了离开这，应该把灵魂放走才对啊。”

临云一开始还想这个地方怎么能这么生机，这么美。知道这么多灵魂囚困在同一个地方，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可是他们应该遭受永世的折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秋表情变得有些庆幸，“而且就算我们出不去，也可以在这度过余生，每天还可以听到他们的惨叫声。”

少年，你这是什么癖好？

“咳咳，这样做不可取吧。而且你和我最初不都是想离开这吗？”

“我当然想离开这，可是我也不想放过他们。”

“那你也该告诉我为什么?”

临云已经做不到保持冷静了。

“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我偏要这么做不可以吗？”

“他们一直说你是怪物…”

“怪物？”秋歪了歪头，表情僵硬，他不在回避临云的拥抱，而是很用力的收紧手臂。“你现在觉得我是怪物啦？”

“……”

他松开手放开临云，眼神也不在他身上了，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

“不是？谁说你是怪物了，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临云继续说，“在我心里，你……你一直都是一坨黑色的史莱姆…”

“史莱姆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很生气，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你不想理我了？”秋的声音无措，带着心碎的感觉，断断续续，语不成句，“……都……讨厌…不……都…不爱…我”他用力吸着气，本来就是学习人类说话，这么一急连话都说不出“……舍不得……”他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在，“……临云……别走……抱……”

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抱抱我。”

秋几乎是用一种恳求的姿态。

“谁说讨厌你了？”临云的声音瞬间放软，带着一种无奈和宠溺。他没有丝毫犹豫，重新张开双臂，坚定的抱住他，“谁说走了？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不许骗我，骗我，我就吃了你。”

临云见他说这话时不似作假，可他也不害怕，他对自己有自信。

临云轻轻拍抚着他单薄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临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吃了就吃了。那些人……骂得那么难听，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困在这里。”

他感觉到怀中人蹭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真这么想？”

临云微微松开怀抱，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嘴角甚至刻意勾起一抹带着痞气的、满不在乎的弧度：“不就是几个聒噪的鬼魂么？让他们叫去呗。听他们惨叫，当背景音解闷儿，也挺有意思的，对吧？”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谁说一定要放他们走？咱俩在这岛上逍遥快活，让他们看着，气死他们，不是更解气？”

秋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的希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真的？你……你不觉得我……可怕？不逼我放他们走了？”

“放他们？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