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世

陆嘉岁手疾眼快的扶住直挺挺倒地的某人,避免了对方鼻梁骨被砸断的悲惨命运。

将晕过去的人靠坐在树下,陆嘉岁看着死去的老虎和迟迟不醒的人深深叹了口气。

老虎留下的气味足以在短时间内震慑野兽,可还是要尽快下山才是,否则等天一黑,山林里的危险程度就远不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如果只要他一个人,倒也不畏惧,可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就没什么把握了。

陆嘉岁想起那眼睛哭肿得跟核桃一样的小孩,到底是深深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去砍数根粗细合适的树枝用藤蔓捆绑制成一个简易的拖架。

将老虎放到拖架上,陆嘉岁犹豫了一会儿,又割了些柔韧的野草铺在架子上,这才将人放了上去,就权当是还了对方刚才伸手拉他的人情了。

山路崎岖难行,拖着个木架更是如此,一路上需费力斩断拦路的灌木不说,架子拖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一路颠簸,震得架子咯吱作响,也震得陆嘉岁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原本躺在架子上的顾风祈也被搬到了老虎身上,虽说是不太合时宜,但总比被颠出一身的淤青要好些。

其实陆嘉岁主要是有点怕对方没死在虎口之下,反倒在一路颠簸中倒霉的磕中脑袋一命呜呼,为了稳妥起见便也顾不得其他了。

待他拖着木架下了山,太阳已然西斜,半边的天空都被染上了金灿灿的霞光。

农家人舍不得晚上多烧烛火,大多歇息得很早,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生火煮饭,村子笼罩在袅袅的炊烟中,唯独村尾的两家毫无动静,一片冷冷清清。

陆嘉岁加快了步伐,朝其中那座略显破败的小院走去。

一个扎着两个发包的小姑娘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连忙从院中朝外面跑去。

她眼尖的看到拖着木架的陆嘉岁和趴在老虎身上毫无动静的顾风祈,不由当场愣在了原地,本就红肿的眼睛更是止不住的流泪。

陆嘉岁忙道:“还活着呢!”

“我哥还是老虎?”小姑娘哽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怀疑和紧张。

“老虎。”

“呜,呜呜,哇——”

小姑娘本想坚强的忍住,但抽噎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就知道,她哥怎么可能比老虎的命还硬。

陆嘉岁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便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只是想开个玩笑,哪里能想到对方还真信了,急道:“你哥,你哥!刚才是逗你的,你去摸,他还热乎着呢!”

小姑娘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哭势,半信半疑的去探了探鼻息,感受到一股热气后,这才惊喜道:“有气!”

登时,一把抹去眼泪,对着顾风祈的脸戳了好几下,眼里满是崇拜和感激的看向陆嘉岁,“热的,真的还活着!太好了,我还能有哥哥!”

陆嘉岁见哄好了人这才松了口气,帮着将人送回到屋里的床上,然后才离开。

他需要尽快将老虎带到县里售卖出去,否则拖得久了,价钱上便要打个折扣了。

——

顾风祈这一晕便晕到了第二天才醒,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如电影般在他的脑袋中播放,让他彻底明白自己是穿越了,魂穿到一个跟华国的古代有着相似的历史进程,却从未听说过的朝代,而这个世界与他原来所在世界最大的区别是除了男女性别以外,还有哥儿。

哥儿拥有与男子一般无二的外表,却又有着孕育子嗣的能力,哥儿的体形和力量比女子要强壮,但通常是不如男子的,偏偏他们的生育能力又不如女子,受孕难,生产也难,所以在婚配上并不如女子受欢迎。

不知是不是巧合,原主也叫顾风祈,他的父母是一对勤劳能干之人,顾父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精明强势的大哥,下有讨好争宠的小弟,注定了寡言木讷的顾父在家中并不受重视。

但顾爷顾奶皆还健在,家中的三兄弟未曾分家,顾父顾母皆是老实孝顺之人,哪怕婚后被要求上交七成的收入也未曾有过怨言。

虽说顾爷顾奶打着三兄弟皆上交七成的收入最是公平公正的幌子。

可顾父是村中出了名的踏实肯干,农忙时伺候地里的庄稼,闲时或去捕鱼,或去当短工贴补家用,而顾母也是有一手好的绣法,成日里也是做绣活、打络子售卖赚钱,他们的收入远比顾大伯和顾小叔多。

再者顾大伯时常以兄长身份压制家中的兄弟,事事皆要占得最多的好处,顾小叔则是游手好闲,平日里各种讨好撒娇顾爷顾奶,私下里不知被补贴了多少。

只有顾父顾母最是不讨二老欢心,便是连所住的屋子都是又小又阴暗原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

饶是这样,顾父顾母亦是未曾抱怨什么,直到原主出生后,他们为了供原主上学堂这才第一次去争取些什么。

普通人家想供一个读书人并不容易,束脩、笔墨纸砚、逢年过节给夫子送礼都是一大笔开销。

彼时顾家已经供了顾大伯的儿子上了几年学堂,日子过得紧巴,若再供一个,那全家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活。

况且顾爷顾奶也不相信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顾父能生出什么机灵又聪明的孩子,到时候读不出个名堂不过是浪费白花花的银子罢了。

反而是他们的大孙子从生下来便是天庭饱满的福相,看着便是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出息孩子,自然要好好培养。

偏偏一向安分的顾父顾母在这件事上极为坚持,甚至宁可忤逆顾爷顾奶,也要送原主上学堂。

整个顾家闹了好长一阵,最终顾爷顾奶还是妥协了,同意原主上学堂,否则顾父顾母私下攒着收入不上交,顾家的日子更是难过。

只是看着原主得了上学堂的机会,顾小叔也开始撒泼打滚的闹着要让他儿子上学堂,直说“两个哥哥的孩子都能读书认字,断没有落下他儿子这般厚此薄彼的道理”。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顾爷顾奶本就偏心顾小叔,听着也觉得他受了委屈,到底是咬着牙同意了。

这样一来,顾家的日子就难熬了许多,时常饭桌上一月也见不得一点荤腥,唯有年节才能沾点肉味。

农户人家干得都是体力活,日子过得苦,若是在吃食上也不得油水,难免怨气丛生,顾家也比往日里多了口舌争吵,顾爷顾奶将这些都算在了顾父顾母头上,对着原主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顾大伯的儿子时常能借着被夫子夸奖的理由得到顾奶的特殊加餐,顾小叔的儿子则是靠着嘴甜撒娇,隔三差五的能得到顾奶偷塞的鸡蛋。

唯独原主什么都没有,还要时常被训斥木讷呆笨,上学堂不过是浪费银钱,还不如早点回来干农活。

顾父愚孝,虽觉不妥,却也不曾反驳过顾爷顾奶,顾母则是时常私下抹眼泪,只能偷偷私下给原主偶尔买点吃食。

只是顾父顾母能留下的银钱本就不多,顾爷顾奶又只给原主出了上学的束脩,其余的书本、文墨笔纸的花费皆不愿多给,顾父顾母手中的钱供原主读书尚且勉强,便是有心想给原主买点吃的补补身体都很难。

可便是如此,顾父顾母还是被指责不够孝顺,买了吃食竟不知道先孝敬给长辈,分享给兄弟,而是拿到屋子里吃独食。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原主十二岁,顾母给原主生了个妹妹,生活便越发窘迫了。

顾父只能起早贪黑的干活,去大户人家打短工,顾母也只能县城的绣坊寻活计贴补家用,两人不着家,孩子便由顾爷顾奶照料。

农家的孩子并不金贵,不饿着冻着,能活就行,故而顾爷顾奶也并不上心。

原主妹妹两岁时,不知为何突然得了水痘,起初只是个水泡一样的水痘,根本没人在意,妹妹年幼根本不懂,嫌痒便抓破了。

待被发现时已经长得满身满脸皆是,水痘易传染,顾爷顾奶年纪大了不敢过多接近,其他人更是避之不及,只能让人去寻顾母回来。

偏偏顾母那时正在坊里熬夜赶一批绣活,待被寻到回村时,年幼的妹妹已经因为痒抓破许多水痘,后面请了大夫治好了水痘,却也在脸上,身上留下了许多疤。

因着这事,顾母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吵闹着要分家,她受苦受累可以,但是她的孩子们不能再受苦了!

这些年她为了顾家做了多少事,她和丈夫是家里干得最苦的,吃得最少的,可是却没有人在乎他们一家,但凡有个人先去寻大夫、先照顾她的女儿,孩子脸上也不至于留下这些疤。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如今容貌有损,将来婚嫁上都会受歧视,一辈子就这么被毁了,她如何能不恨!

顾爷顾奶自然不肯,一来顾父顾母确实是家中挣得最多的,二来家中父母还健在便分家,是会被村中人背后说闲话的。

他们大骂顾母不孝,甚至要顾父休了她,老实孝顺了一辈子的顾父这次却没有再盲从父母,沉默着支持妻子的决定。

顾爷顾奶大怒,硬压着不分家,只是分家的事还没个眉目,顾父便在河中捕鱼时出了意外身故。

原先不肯分家的顾爷顾奶在顾父身故后,又主动提出了同意分家,想要一文不给便把原主一家直接扫地出门。

顾母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去找村长主持公道,村长倒是个公道之人,见他们孤儿寡母的分外可怜,好歹着帮他们争取了两亩地和些许银钱,让他们不至于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顾母用这些钱在村尾买下了荒破的屋子,寻人修修补补的,总算是有个容身之所,只是再也供不起原主读书,原主不得不辍学。

顾父去世,顾母一个人扛起了生活的担子,每日过度操劳,在前不久便得了重病去世,只余下原主和妹妹相依为命。

原主身板瘦弱,又不擅农活,与妹妹两人的生活很是艰难,此次他原是想上山采些草药来换银钱,可谁想竟意外碰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原主想抓兔子没抓成,还在山中迷了路,又倒霉的脚滑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没了性命。

原主的一生在顾风祈的脑海中闪过,一股苦闷和不甘渐渐生出,萦绕心头久久不散,他在抚着心口暗暗发誓定会帮原主好好照顾妹妹,这股没由来的情绪才散去,原主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执念也彻底散去。

顾青禾:老虎和我哥,我哥居然活下来了!unbelievabl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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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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