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拜访

贾环被赵国基那直勾勾的目光打量着,浑身不自在,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赵叔,你怎么这般看着我?莫不是……莫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赵国基这才回神,赶忙摇了摇头,脸上堆起笑意,说道:“没事,没事,小的就是感慨三爷长大了。瞧瞧,这眉眼、这身形,和姨娘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俊俏得很呐。”

闻言,贾环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怀疑我,要是赵国基真起了疑心,我也只能拿“大病一场,痛彻心扉,性情大变”来当挡箭牌了。

贾环抬脚上了马车,赵国基熟练地跳上马车,扬起马鞭,马车便朝着县衙的方向疾驰而去。

县衙的衙役没拦着,但是县太爷不在,贾环也不去细究他是真不在,还是有事出门。将准备好的礼物让下人送去给了县太爷的夫人,这才离开,前去里正的家中。

县衙后院里,县令的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贾环送来的时兴缎子和皮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婆子凑上前,仔细瞧了瞧,啧啧称赞道:“夫人,您瞧瞧,这可都是新鲜的好货呀!就算是在府城,那也是稀罕玩意儿,难得一见呐。”

夫人笑说:“不愧是荣国府的,这等货说送就送,那位苟管事瞧不上这三爷,,可依我看呐,这位可不是个能任人拿捏的主儿。”

婆子惊讶地说:“可···他已经分出荣国府,还是这穷乡僻壤之地,离京里可远着呢。”

夫人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桌上的东西,意味深长地说道:“他是离荣国府远了,可他离那位周爷可近呐。在这周爷的地盘上,就算是条龙,也得乖乖盘着。把这些东西收好了,姐儿年前就要出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她放到嫁妆里,也能让她在婆家长长脸面。”

婆子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是是,夫人考虑得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贾环上了马车,回头看了眼县衙,想来县令夫人应该会满意这份礼。

这皮子是赵国基在驿站的时候问了周允,周允当时允诺要给他一张白狐皮子。昨天府城那边刚收到,因为周允有交代,便赶紧给送过来了。这狐皮品质上乘,一点儿都不比荣国府里出的差。

那狐皮是真的好,就是太贵了。他欠了周允的钱,又欠了一张皮子,这债是越欠越多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这算不算是债多不怕压身?

青山镇的里正叫赵树,家在镇子的北面,这里有家学塾,就是里正的举人儿子赵礼志开办的。里正的家是一座青砖灰瓦的三进院子,门楣上挂着“德泽乡里”的牌匾,显出一方乡绅的气派。

贾环带着礼上门,赵树自然不敢怠慢,热情招待。贾环却有些不自在,只是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

赵树也没留人,只是将人送出去的时候,忽然说:“我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县衙当县丞,改日再让他去拜访少爷。”

贾环上了马车后,这才反应过来,那岂不是说那日他见到的那个县丞就是赵树的儿子?难怪他们见到自己有些惊讶,因为他并不是简单的富家公子。

贾环拿起一旁的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从怀里翻出帕子,将手心的汗渍仔细擦掉,刚刚赵国基还夸他行事稳重,待人处事应对自如。贾环心里暗自苦笑:什么应对自如,谁懂我心里慌得不成样子了。

接下来就是去青禾村村长家,赵国基想着他自己去送个礼走过场就行,但贾环却说:“闲来无事,走一遭也没什么,往日府里都不见得什么山野风景,日后总要在这里生活,也就去这一回。”

贾环想着一是想着大家都是在一个村里头生活,日后他另有打算,打好交道也是正常的,另外的目的就是想去探探口风,关于租成田税的问题,毕竟这村里大部分的田地最后都是他贾环的。

车轮碾过泥泞的乡间小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贾环掀开马车帘子,初夏的风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田野里刚插下的稻禾泛着嫩绿。

贾环说:“这景色倒是不错,还有多远?”

“转过前面的那个山坳就是青禾村了。”赵国基甩了下鞭子,老马打了个响鼻,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路旁的林子里传来。

“救命啊!放开我!”

贾环一愣,确定自己没听错,便说:“赵叔,我们去看看?”

赵国基勒住了缰绳,“三爷,小的去看看,您就别去了,万一危险可就糟了。”说着他就跳下马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贾环不放心,还是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贾环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身材魁梧的醉汉正将一个瘦小的姑娘按在地上,那姑娘的衣衫已经被扯开半边,露出雪白的肩膀。她拼命挣扎着,脸上满是泪痕,身旁散落着一个打翻的竹篮,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

贾环只看了一眼,便赶紧退开,移开了目光。

“住手!”赵国基一声暴喝,声如洪钟。

那醉汉摇摇晃晃地转过头来,满脸横肉涨得通红,一双三角眼里布满血丝。“哪、哪个不长眼的····”他喷着酒气,话还没说完,赵国基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一扭。

“哎哟!”醉汉吃痛,松开了抓着姑娘的手。赵国基顺势一推,那醉汉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酒劲上来,竟直接躺倒打起呼噜来。

那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脸上沾着泥土和泪水,一双杏眼里满是惊恐。她颤抖着用自己破烂的衣裳裹住自己,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赵国基看了一眼,说:“这汉子睡着了,趁着没人,还不快走?”

那姑娘的目光落在了背对着人的贾环身上,提了篮子转身就跑了。

贾环见此又回头看了眼地上呼呼大睡的醉汉一眼,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清河村东头的村长家是一座青砖灰瓦的四合院,虽不奢华却透着庄重。院门是两扇斑驳的枣木门,三间正屋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带两间厢房,院当中老槐树荫里摆着张磨得发亮的榆木方桌。

院子里夯实的黄土地面扫得发亮,东南角用竹篱围了个鸡埘,十来只芦花鸡正啄食着麸皮。东厢房檐下挂着镰刀、锄头等农具,都擦得锃亮。西墙边厨房烟囱冒着青烟,飘出蒸窝头的香气,满是农家烟火的味道。

村长何青正于屋内,忽闻门外动静,忙迈步而出。他身着一件靛蓝短褂,脸膛黝黑,总挂着那抹憨厚和善的笑。见人来,他赶忙搓着那双粗粝如砂纸般的手掌,声音洪亮如钟,朗声道:“哟,环三爷来了!我正琢磨着等您搬来,寻个日子过去拜访您呢。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地儿简陋,您可千万别嫌弃。”

贾环笑着环顾四周,这院子,正是他心中理想的农家院落模样,哪会觉得简陋。他微微拱手,道:“初来乍到,本该是我上门拜访才是。”

何青看了眼赵国基手里拿着的礼,布匹,糖点,茶叶,这礼可不轻,他笑道:“太贵重了,太贵重了!环三爷能来我们这小村子住,是我们的福气,哪用得着这些。”

他心中暗自嘀咕,自己还没上门拜访,这位贵家少爷倒先来了,还带了这么丰厚的礼,一点贵公子的架子都没有,真是难得。

何青正要将人迎进堂屋好好招待,突然,一个小子如一阵风般飞奔进来,边跑边喊:“村长,村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何青眉头一皱,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追问:“你这小子,慌慌张张的喊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那小子喘着粗气,手指着外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家闺女……小跳河了!”

何青顿时一惊,忙不迭地对贾环拱手道:“对不住,贾少爷,我这边……”

贾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何青身为村长,自然要去处理,他颔首说:“村长且去忙要紧事,我这边无妨。”

何青不敢耽搁,当即匆匆出门。贾环也不好再逗留,抬脚上了马车,口中喃喃自语:“你说会不会是因为……”

赵国基知晓他话中未尽之意,忙道:“三爷放心,此事是小人救了人,那醉汉欺负了人,其余的,与三爷毫无干系。”

贾环清楚,若是在现代,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一时想不开也正常,他只是觉得没想到当时救了人,最后还是出了事。

马车缓缓穿过村中心,只见不少村民围在路边,一阵悲戚的哭喊声传来。贾环好奇心起,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只见一个大娘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哭天喊地。

路边,村民们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件事,言语间不时提到“王二”这个名字。

贾环侧耳倾听,片刻间,便大致理清了那王二的身份。此人乃是青禾村一恶霸,仗着有个表兄在县衙当差,在村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偷鸡摸狗、调戏妇女之事,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村里人都怕他,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远远躲着。

正听着,有一个粗狂的声音嚷嚷着:“老子什么都没干,谁看见我欺负人了,血口喷人。你们将这小娘子叫醒,让她自己说说,是不是老子欺负的她?”

刘大娘一听,顿时怒目圆睁,指着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女儿都这样了,她还怎么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王二一把揪住刘家的老汉,恶狠狠地叫嚣道:“没证据就敢污蔑老子!今天老子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何青见状,心中一紧,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中间,大声制止道:“王二!你还敢当众行凶!你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再闹,就离开青禾村,投奔你那表兄去!”

王二哪肯罢休,怒目圆睁,抡起拳头就要挥过去,何青等人又是一阵阻拦,现场就闹成一团。

贾环见王二掏出了柴刀,当即喊了一声:“赵叔,去瞧瞧。”

赵国基撇了撇嘴,三爷就是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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