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河东岸上空飘荡着浓黑的烟,莫桑比亚城外的火烧了几日,终于在一场雨后被扑灭,这座城也被揽入新主——阿塔尼亚联邦的怀抱。
城里刚下过雨,石板路上没什么血迹,以前的繁华热闹也被这雨一并冲刷而尽。
大大小小的店铺生意都关了门,路上没什么人,就算有也是行色匆匆,不在街上停留,城里的一切都像蒙在静默的雾灰色,只有一列列身穿灰黑制服,站在街边的军人在这里成了唯一的异色。
街道尽头,往日歌舞不停的会所里如今灭着灯,大门敞开,两个阿塔尼亚联盟军人持枪站在两边。
靠里的房间里,红紫色灯光下,两个军人在各处翻找,大有把房间翻过来之势,并不理会角落里中年男人的微弱的辩解。
“我,我们店里真,真的没有那些东西……”看着几人翻箱倒柜,他强忍着对强大兽人的恐惧,哆嗦着说。
纵然已经进化了这么久,绝大多数兽人们已经更接近人类,不再茹毛饮血、互相蚕食,但藏在骨子里对天敌的恐惧还是无论如何都消除不了,这也是许多种族部落凝聚成不同联邦的原因。
莫桑比亚原本归属的洛达联邦,和接管的阿塔尼亚联邦就是大陆南方较大的两个联邦,联邦内部都是相对而言,可以和平共处的种族,如洛达联邦管辖下的狞猫、非洲象,阿塔尼亚的黑曼巴蛇和鼓腹蝰蛇,联邦之间则常有摩擦,此次交锋便是由于一周前,阿塔尼亚联邦收到的一封举报信。
这中年男人就是狞猫兽人,而占领此地的军人正来自阿塔尼亚联邦让人闻风丧胆的死雾军团,金属帽徽彰显着他们的来历,而对天敌的直觉,则让狞猫知道他们毒蛇的身份。
墨绿色头发的军装少年摸索出了茶几柜子里的夹层,取出一个一臂长的盒子,放到茶几上。
“这,就,就是一点药材,是别人存在我这里的!”狞猫兽人激动起来,却又因为周围环绕的毒蛇气息,只能发起抖。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朝门口望了一眼,似是示意找到了,那里站了一个人,身上军装笔挺,躲开明明灭灭的顶光,沉默地站在黑暗里,神色晦暗不明。
“打开。”声音冷淡低沉。
盒子不沉,少年打开来,里面摆了一截细而长的肉,风干了,凭着弯曲和皮上的花纹可以看出,是一段蛇尾。
房间里一片寂静,人都盯紧了里面的东西,狞猫本就汗津津的头上又滚落几滴汗来。
其实兽人年幼的兽形,与普通的兽并无很大分别,兽人长大之后,兽形才会在一些地方产生有别于禽兽的变化。
如黑曼巴蛇,尾端便会有一片鳞片变成深红色,而这段蛇尾上,恰好还有一点红色。
这也是青年来此的目标,秘密找到他族弟的尸骨,否则作为阿塔尼亚最年轻的中校,安德因·里尼斯得是不必亲自过来搜查这一个小城的。
那点红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像火,将狞猫兽人烫得大叫:“我不知道啊,这是别人寄存在我这里的,不是我……”
“海顿,把他带去审问。”安德因扶了下帽子,走出去。
走到街上,他特意避开了士兵分布密集的街道,站在街角,看冷清的街道少有几个人路过,慢慢想着。
其实关于他父亲,也就是阿塔尼亚联邦的里尼得斯将军,让他过来找那个人的下落的事,他是没什么感觉的,毕竟他对那个虚伪的男人,也没什么所谓的尊崇孝敬,更别说对亲情的期待了,他只是,恰好趁此逃离一会儿虚与委蛇的场所而已,一路上谈不上尽责和用心。
所以看到那截尾巴,他就默认任务已经完成,诚然,那只能确定归属于黑曼巴蛇兽人,而不一定是他那个族弟的,但那有什么关系呢,那个男人不会在意的,他冷漠而虚伪,只是想给那个痛失儿子的女人一个交代,让她停止发疯而已。
视线漫无目的的飘,猛然定格在一处,安德因的胸腔被心跳震得发麻,他忽然非常庆幸,自己没有拒绝这个任务,而是来到了这里。
宁萻走在街上,张望着可以换取食物的地方。
这是她意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
刚醒来时,她在一个空荡的房间,头上木木的疼。
一番探索后,她接受了自己成为一只黑足猫兽人的事实,从窗子她看到街上的情况,知道这座城被另一个势力的军队占领。
在已经没人的屋子里躲了一天,找不到食物之后,她还是走到街上,忍着对这里巨大的不习惯和无归属感,期许用自己在房间里找到的货币换些吃食。
忽然,宁萻感受到一种被人注视之感,和如芒在背的刺痛。
她忍着心里的不适,还是尽力寻找着那道视线,好方便她找逃跑的方向。
是的,逃跑,这是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她猜这是兽人的能力,像动物从气息、风流、声音里辨别出危险,身体里的本能提醒她,躲开,这念头强烈得让她的头皮刺刺的疼。
她终于找到了,在她左后方,隔着十几米长街和稀少的行人,她对上那双棕黑色的眼睛,那眼睛不是非人感极重的竖瞳横瞳,反倒圆润,像狗狗眼,目光却黏腻炽热,让宁萻毛骨悚然。
只是一眼,她好像看见了蓄势待发的猛兽,准备着,要将它的猎物一击毙命。
跑!
宁萻只能听见风声,看着眼前场景不断变换,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放到之前的世界,她一定能得奖。
一队大红大紫的裙装女子从街口走过,前面走着两个黑衣军人,裤边别了枪。
宁萻避无可避,倒是脑子里一转,径直冲进了队伍里,极快的速度在人群里穿梭,惹得连连几声咒骂。
她顾不上道歉,一溜冲出老远,拐过一个角又走进一个巷子,感觉不到那股让她不安的气息,才蹲下来扶着墙喘气。
安德因看着宁萻冲进舞女队伍里,眉目蓦然一沉,让原本阴沉昳丽的脸显出几分戾气。
前面带队的两个士兵注意到后面的喧闹,也看到了走来的阴沉着脸的军人和他的袖章,看到跑出去的人影之后,立刻猜测这是一个潜逃的犯人。
此时宁萻还在他们视线范围内,一个士兵先一步摸向了腰边的枪,“长官,我这里有枪。”
安德因暼了一眼,明白了这个士兵的意思,登时皱了眉。
又看后面停着的乌泱泱红红绿绿,浓妆艳抹的人,猜到这是接管这里的人要求的表演,沉声道:“把他们送回去,如果有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黑雾的规矩换了个地方就忘了吗?”
几个舞女原本捏着扇子帽子等道具,挤作一团,悄声讨论着这个俊秀的青年,又被他后来严厉的训诫吓了一跳。
安德因没再看他们,只是转身,朝营地走。
黑足猫生性狡黠,行动迅速,动作敏捷,这城不小,如果她有心要藏,他也很难找到,倒不如想办法,让她自己出来。
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总有办法找到她。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么几个小时。
这样想着,他心里生出一点快慰,连带着少为外界所动的心跳也快了几分,短短半天,他的心,这样两次猛烈的几乎要跳出来。
雨又开始下起来,宁萻也不敢再外面逗留了,怕遇上像刚才那样的疯子。
明明已经直立行走在社会里,却还没脱离自然界猎食者捕猎本能的,不就是疯子吗?
她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趁着雨小,小跑进自己最初醒来的那个房子才松了一口气。
房子不大,但里没什么较近期的生活痕迹,如果不是一些房间散落的东西,宁萻甚至要以为这是一处还代售的房产。她猜测,房主人应该是提前知道了阿塔尼亚联邦攻打这里的消息,又或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带着家人和财产离开了。
她再次走进飘着一股食物**气息的厨房,带着一点希望开始在橱窗里翻找,在拎出一袋子发霉的鸡蛋,两个烂成一滩的西红柿之后,她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袋面粉。
厨房里的东西大致和她之前生活时使用的差不多,比如煤气灶台,需要用电和煤气才能使用,煤气她不确定还有没有,所幸房子主人走的时候还有电费没用,一直留到了现在,第一天晚上她就用房间里一盏台灯试过了,还可以用电。
宁萻打湿抹布,擦干净灶台,顺利开了火,把洗干净的锅放在上面烧着水,盖上盖子,听着灶上咕噜咕噜的声音,想起了几年前奶奶给自己做过的面糊疙瘩汤。
面汤白白亮亮的,像熬出来的牛奶,奶奶还会在里面放些切好的南瓜或是黄心红薯,黄橙橙的浮在汤里,给疙瘩汤带来自然的清甜。
以前,她总不喜欢吃这样的主食,后来唯一的亲人去世,她也吃不到这样的饭了。
现在,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用着不能再简陋的食材,要给自己做一顿记忆里的饭了。
食材简陋,厨艺有限,端出来的东西品相自然不怎么样,眼下不是挑剔的时候,她逼着自己喝个水饱,走进二楼书房,托房子主人的福,这里还有不少书,在没有手机电脑等东西的情况下,她只能期望通过这些书本,尽量的获取信息。
书架虽大,一眼望去全是各个国家的文学书籍,宁萻最后从角落里找到一本地图,全然陌生的地图让宁萻穿越的实感更甚,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大大小小的名词。
宁萻又找了半天,屋子里再也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了,她叹了口气,找了个房间准备休息,好保存体力。
考虑到自己大概是个黑户,以及外面的骚乱,她不敢在晚上开灯,而是选择早睡早起。
她把卧室房间门反锁,窗户关紧,窗帘拉好。在没有大门钥匙,任何人都能通过一楼破碎的窗户进出,她还没找到封起来的办法的情况下,这是她唯一能给自己做的安全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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