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姐身份不明，记忆也缺失，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需要你配合去做个调查，请多谅解，调查期间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结束之后你会收到补偿金。]

原来如此，这位中校大人说的有理有据，她没理由拒绝，作为阿塔尼亚联邦公民，她也无法拒绝，再者，补偿金对现在身无分文，对周围全然陌生的她来说，有很大的意义，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对面还在接着输出。

[至于那个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你的联系方式，这件事我会去调查，至于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删掉拉黑]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宁萻盯着联系人里的“小夏”，还是没删。

[好的，我会配合调查]

第二天一早，宁萻被手环的震动叫醒，这是她昨天问了出发时间后定的，因为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她给自己留的时间不长，所以刚洗漱收拾好，门外就响起门铃。

打开门，就看见整装待发的安德因，脸上带着歉疚体贴的微笑：

“很抱歉，因为在这里遇到你也是突发状况，只能由我带你回去，同时也为了案件考虑，需要你和我坐一辆车。”

宁萻没什么意见，军队里都是毒蛇，坐哪里没什么差别，安德因车上估计没多少人，可能反而还好受得多。

她点点头，跟着安德因下了楼，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车型流畅，泛着无机质的光。

安德因给宁萻打开车门，看她坐好，才坐上驾驶位。

车内很宽敞，从外面看甚至比上次宁萻还是猫时坐的那辆大，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拥挤。

原本感觉轻了不少的，属于毒蛇的气息现在因为封闭的空间积累浓郁起来，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深深的蛇窟里，被毒蛇环绕，让她不寒而栗。

宁萻别着头，轻轻往车窗挪动，只是还没等她动手，安德因就出了声。

“打开空气净化器。”

“谢谢。”宁萻呼吸着骤然清新的空气，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靠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

车子启动了，只有最开始一点微不可查的嗡鸣，之后就平稳的行驶起来，宁萻向车窗外看，所有的景物都变成了色块拉伸出的线条，极为短暂的在视野里飞过，被抛之脑后。

宁萻想，这里的科技果然要比她一开始想的发达一些。

正当宁萻思考要不要眯一会儿熬过这段旅程时，旁边青年开口了。

“宁小姐之前有没有来过阿塔尼亚？”

宁萻才放松不久的精神又紧绷起来，她避开安德因的视线，“没有。”

“抱歉，你不用紧张，”安德因微微偏头，眉眼低垂，扯出一点苦涩的笑，“我知道，常常上战场就会这样，很多人都害怕我，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宁小姐是不是一开始也被我吓到了。”

他为自己最初的行为辩解，不动声色地将宁萻面对他的害怕归因于外物，再不经意地展露自己的脆弱，勾起他人的同情。

自己想要掩饰的事实就这样被戳穿，宁萻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又想找点什么话来安慰他。

黑曼巴蛇却自然而然地转变了话题：“不说这些了，萻这次正好可以看看阿塔尼亚的风光。”

没有经过同意就改变成这样有些亲密的称呼，宁萻心里冒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只是不等她问，安德因就解释起来：“抱歉，宁小姐听来太生疏，也太无礼了，所以擅自改了称呼，这是我们族的习俗，如果你觉得冒犯，我还是像之前那样称呼你。”

青年面上全是认真，将宁萻心中最后一丝不悦和别扭抹平，她硬着头皮应下这个称呼。

“没关系，称呼而已。”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安德因的行为举止堪称谦和有礼，和他给宁萻留下的第一印象判若两人，如果按照他说的，这才是他平时的状态的话，宁萻对那个让他那样失态的案子或者说，那个失踪者很好奇。

“安德因中校一开始是把我认成那个失踪的人了是吗？”

“是的，可能把你吓到了，我很抱歉，”他点头，“其实你可以随便称呼我。”

宁萻没有回答他后面的话，而是说：“看起来那个案子对你很重要，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黑曼巴蛇兽人沉默了，良久才回答。

“她是我朋友，后来你也知道，失踪了。”

“所以你想找她？”

“嗯。”

一直以来都是安德因在寻找话题，他也不说话了，车里安静了下来，车行的很快，只在过隧道闸门前减速，等关卡检查车上的通行证，这一次，车却在闸门前完全停了下来，半天没看见前方白色金属圆形闸门升起。

阿塔尼亚联邦由7个区组成，每个区道路之间设置简单闸口，联邦居民跨区时也需要通行证，而以安德因的身份权限，完全可以在阿塔尼亚境内畅行无阻。

宁萻看着安德因在车载光屏和手环上操作着，看了一会儿后皱起眉头，随后在操作屏上敲定了另一条路。

车即刻调转，驶离闸口，往另一条路飞去。

安德因已经收起手环，右手按上耳后的通讯器，沉声道：“改变路线，从C31线走。”

对面似乎对这个决定有异议，宁萻听见安德因又说：“我知道。”

一阵沉默后，安德因又对那边说：“我会开的慢点儿，你们随后跟上，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通话结束了，这时车才出隧道，天光从车窗照进来，宁萻发觉安德因面色沉郁。

他捏了一下眉心，又转过头，和宁萻短暂对视后露出很淡的笑，“对不起，可能会比预想的要晚一些到了，我们必须走另一条路。”

“我们本来是要穿过萨拉卡区的，但是我接到了消息，”安德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带了点严肃：“那里发生了动乱。”

沿着C31线又过了第二道关卡的时候，安德因降低了行驶速度，黑车下了通道，缓缓驶进城市中，宁萻看着前面与融进绿色植被的城市森林，和光屏地图上的索兰区对应，上面标注着，长居种族：猎豹兽人、岩蟒兽人。

车停在停车场，安德因先下了车，走过来给宁萻打开车门，“走C31线要绕远一些，所以要在这里补充能源，正好要到午饭时间了，索兰的菜品很有特色，我觉得你可能会想试试。”

看宁萻有点犹豫，安德因说：“充能大约耗时一个小时，人呆在里面会很闷的。”

宁萻点头，从车里下来，出来后看安德因在旁边机器上设置好充能程序，两人一起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店门和店铺招牌连续不断，车鸣和人声混杂。

在索兰常常可以看见树木和草地，安德因解释说每个区都随其长居种族而有不同，当宁萻第三次与树上伸出的蛇对上眼睛，第二次看见躺在绿化草地里的猎豹幼崽之后，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宁萻不认识路，落后安德因半步跟着他走，一边好奇地看两边的建筑还有上面的字。

路过一个巨大的方形建筑，门前有几根石圆柱，大门两边写有索兰第4区监管局，宁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阿塔尼亚联邦由狮兽人、癞狗兽人、猎豹兽人包括蛇兽人等多种族群组成，他们结成联盟的同时又各自常居于一定区域，由于生活习性的不同，各区中、间常有事件发生，于是有了监管部，下设监察科和管理科，管理科负责管理区内事务，监察科则监督各区管理的同时协助调理区间事务。

监管局前的广场很安静，只有一两个公职人员行色匆匆，忽然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从宁萻旁边走过，她闷着头往里走，额前枯黄的头发被风吹开，宁萻看见她眼睛一圈通红。

宁萻不由得停下来看，这是她来这里第一次看见纯人类。

女人就要往台阶上走，监管局里忽然冲出来两个高壮的穿制服的男人，一人抓着她一只胳膊就往外面扯。

瘦干的女人张着嘴巴叫喊，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她忽然扭起来，甩动自己的手和脚，头甚至要扭着要去啃下两边人的肉，想挣脱桎梏。

两个猎豹兽人手如水泥钢铁，轻易将女人的反抗镇压，隔着一条街，宁萻看着他们把女人轻易拎到街上。

路过的兽人只是匆匆瞟过，最多只是窃窃私语。

“她也真的是固执……每天都来。”

“我还以为她哪天就死在那儿了呢，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温米尔家居然没动手？”

“你忘记人类协会了？她出了什么事那边第一时间上报……这可不是几年前了。”

“得了吧，那法规也就说说而已，你还以为自己在中心城呐……”

宁萻感觉到安德因的视线，转过来就看见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三个人面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展示给两个猎豹兽人看。

他下车时换了风衣，没穿那身军装，宁萻猜他展示的是代表他身份的东西。

两个猎豹兽人当即放下女人，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就尴尬地站着，不敢和安德因对视，眼神还隐约瞟向瘫在地上流泪的女人，像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符合规定，俨然是心虚的样子。

“你们可以走了。”

“这……”

两个猎豹兽人顿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去了。

看他们走了，宁萻上前，弯腰给女人递了一包纸。女人愣了一下，接过来放在外衣口袋里，又举起两只手给她打手势。

宁萻之前去做过聋哑学院做过志愿服务，为此学过一些基础常用的手语，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清楚和以前是否一样，只能硬着头皮先试试，然后就读出，女人这是在说感谢。

“没关系。”宁萻不确定她听不听得见，边说边打着同义的手语，希望她能看懂。

好在女人用手语表示自己听得到。

“你还好吗？”宁萻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站起来，女人手上干而粗糙，但宁萻看她除了脸色苍白，有明显的泪痕之外，手、脖子等暴露的皮肤上没有伤口。

女人摇摇头，忽然看了安德因一眼，又激动起来，恳切地看着他，双手合十拜了几次，又打起手语，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有些皱的纸。

宁萻不确定安德因会不会手语，好在女人表达的意思不算难，于是翻译给他：“她说有事情求你帮忙。”

后面打的手语就复杂了，宁萻只能认出几个不重要的关联词，最后还是从纸上得到了信息。

纸上印有一些照片，几乎都是身体不同部位的伤口，然后伤情鉴定，最后是一个女生的信息，16岁，和就读学校等信息。

第二张纸是手写的，宁萻只敢匆匆扫过，在上面捕捉到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主角——图雅·温米尔。

宁萻立刻想起了刚刚几个路人说的话。

照片和一些闪过的字眼让人触目惊心，女人也没打手语了，只是一味地拜着，宁萻不再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异，跟着外婆长大，但直到大学也只听过这样的事，这还是第一次离这么近。

她把纸上得褶皱尽量抚平，捏在手里，不自觉地皱眉。

这是她曾经的“同族”，至少在这一刻，她无法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