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较霸州更水润，也更繁华些。马车遥遥驶入楚州关门，天儿好似也没那么冷了。外头阳光十分好，透过马车帘子缝隙洒进来，活活儿跳跃在唐清歌发丝上。比这天光更醉人的，是金黄执笔，细细勾勒出的眼前人的模样，让宋初蕴望着出神。

她眼睛阖得并不实在，睫毛纤长却不十分卷翘，是那种清汤寡水的好看，总像装了心事一样一颤一颤；再往下些，便是白皙的脖颈，恰如其分地贴着衣领，着急时美人筋会悄悄爬上来，就比如那日在乐君山，她荒着神跑进来时候的样子；稍微侧侧身子，能瞧见衣领下头的锁骨，像两个小山丘一样凸起，那天因为炮仗声悄悄哭的时候，宋初蕴看到她锁骨处比平时都要凹陷，委屈可怜，却十分好看。眼神若是再往下，能瞧见白色里衣，和十分优雅的沟谷……那日替她上药时，瞧见过……

宋初蕴红了脸，羞報自耳后悄悄爬上来，唐清歌忽然睁眼，像水波一样撩开眼皮问她，“看什么？”

这句话让宋初蕴想起第一次和唐清歌一起做马车，她也问，“看什么。”

宋初蕴已然不像当初那样扭捏，往前挪了挪身子，两手撑着下巴抵在唐清歌膝盖上，眨了眨眼睛说：“这是第一次诶！”

“？”

“我和姐姐第一次，单独出来这么远。”

唐清歌轻轻一笑，拉过宋初蕴的手，替她将袖管儿不小心翻折上去的部分翻出来，“既然如此，那日上饶码头怎么说？”

宋初蕴撇撇嘴抱着胳膊，“那日不算。上饶码头才多远，在这头咳嗽两声儿，她们立马便能赶过来相救。楚州可不同，现下……你能靠得住的，只有我一人！”

小姑娘和初见时大不一样，更大方，更成熟，同她好似也更亲近。不过身上那股认真劲儿还是一如既往。说话时瞳仁儿正正好放在眼眶正中心，眼白休想占据半分真诚；笑起来贝齿若隐若现，两个梨涡同时凹陷，可爱极了；嘴唇中央多了块肉，若是亲上去，触感应当不错。

唐清歌看一眼她的嘴唇，看一眼她隐隐凹陷的梨涡，最后望进黑漆漆得眼睛里说，“那你要好好保护我。”

宋初蕴点头，羞報彻底自耳后爬上脸颊，映在唐清歌眼里一览无遗。

“贵人们，前头路窄，小人的马车进不去，劳烦自己走两步。”

唐清歌付了银子道了声谢，引宋初蕴往客栈走。

瞧见几个孩童挑着花灯，宋初蕴才想起来恰逢正月十五，前两日看到陆十三出去买汤圆儿，还只当是那小生自己嘴馋。

宋初蕴的眼神停在小孩手里久久不离开，唐清歌看一眼灯，看一眼宋初蕴，再看一眼路边儿支起来的花灯小摊，问她：

“要不要买灯？”

愣神片刻，唐清歌已然拉着她去了小摊跟前，挑了个通体白色，上头蓝色画染点缀的，远远看去应当是朵云。

“老板，多少钱，我要了。”

宋初蕴很喜欢这种颜色稍淡的花灯，虽单调寡淡，不如旁的五颜六色的看起来高端大气，却是独有一番风味。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提着兔子花灯，男人擦脂抹粉，似乎身上还涂了什么香料，总之闻得宋初蕴有些想吐。

“这位姑娘可喜欢我的兔子花灯？”

宋初蕴抬眼看了看唐清歌的反应……不太好。皱皱眉头，礼貌说，“还行，挺可爱的……？”尾音轻轻挑了挑，语气里是防备和莫名其妙。

“姑娘别怕，在下是瞧着姑娘十分漂亮，想把这个灯送给你，请姑娘一定收下。”

唐清歌先一步接过花灯，拉着宋初蕴的手腕护在身后，同样礼貌地道了谢，先礼后兵地翻了个白眼朝客栈走。

宋初蕴跟在后头撇撇嘴，“切”了一声，碎着步子嘟嘟囔囔，“本姑娘年轻貌美，还用得着你来夸？”

行至桥上，唐清歌看了一眼手里的兔子灯，学着宋初蕴“切”了一声，看也不看扔到水里，“还是我挑的灯好看些。”

宋初蕴“嗤”地笑出声，原来这么大一块儿冰也会吃醋啊。

宋初蕴含着笑问她，“姐姐是不是有些恼？瞧上去脸色不大好。”语气十分故意。

见唐清歌没什么反应，宋初蕴拽了拽她的衣袖，又垫垫脚，往她肩膀上够了够，“我可没收他的兔子灯，方才……是姐姐先接过去的，怎的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唐清歌努努嘴，仍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你方才……夸他了。”

我不想你夸别人。尤其是男人。

宋初蕴好笑地扩了扩嘴角，“那是因着礼貌和分寸好吧？你刚不是也道谢了吗？给混蛋道什么谢？”

唐清歌揽过宋初蕴的手，舌尖抵着转了一转，翕动着说，“可我想要你，没那么多分寸。对我，也是。”

一滴水洒到宋初蕴心里，“叮咚”一声；水潭边儿上随之开了一朵花，很小，但十分好看。

唐清歌说的不错，宋初蕴的确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使心里要柔软些，但看问题的本质也和唐清歌一样，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尤其是对待感情——非黑即白，靠近一步，与远离一步的矛盾点，叫做“分寸”。

但唐清歌如今让她打破分寸，靠近些，再近些。

“好，”宋初蕴弯着眼睛点头，“我记住了。”

其实我挺喜欢兔子花灯的Tn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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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