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一)

唐清歌霎时拔尖抵住崔逸的脖子,冷声道:“快给我住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夸张而可怕的笑声自他胸腔里发出,铃铛声骤然停止:“你杀了我,这世上便再无人能救她。”

唐清歌忙跑去瞧宋初蕴,见她表情不再痛苦,才仰着头道:“世上白泽令那么多,我大可以全都抓来细细审问……”

“蠢货。”崔逸骂了一声:“你以为离魂蛊就像普通毒药一般好解?当年的白泽令主命人炼化蛊虫,本就是为了收服死役,哪能人人都知道解蛊之法?”

“那你又如何知道?”

崔逸微不可闻地冷笑一声:“妙就妙在,当年那白泽令主,也是个蠢货。”

“若不想炼蛊之人泄密,当场杀了就好,偏偏就他心软,留了那人一命,还自以为是地将其藏于闹市。我便将那人捉来,折磨一番,不过挺了半个时辰,全都招了。

唐清歌蹙起眉头瞪他,胸口闷的喘不来气。

崔逸居高临下看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不会想说,为了解蛊虫,就算将南景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找到那炼蛊之人吧?”

他笑得更夸张了:“我可没那么伪善。炼蛊之人没了用,我自然是将其一剑杀了,若要做坏事,需得做绝了才行。对吧,唐大人?”

崔逸一步步逼近,唐清歌搂着宋初蕴没有作声。

“哟,这么护着小妹妹呐?”

崔逸仍旧一副贱兮兮模样,屈膝蹲在宋初蕴面前,伸手便要摸她的脸,被唐清歌一把抡开,呵斥道:“滚。”

“唐大人,你且看清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说罢,崔逸重新取出铃铛挂在手指上,转着手腕子有模有样地晃:“若你想救她,乖乖把穷奇令交出来,若不交,我便一直摇下去,直到……你亲眼看着她被蛊虫噬心而死。”

“住手。”唐清歌呵斥住他:“我给你就是了。”

“哦?”崔逸有些不可思议,住了手:“看来钟臻养的狗,算不上是个忠心护主的。”

唐清歌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宋初蕴脸上,清甜、软糯、不谙世事,偏被崔逸折磨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布了层薄汗。

“令牌不在我身上,若要拿,跟我去取一趟。”

崔逸捋了把袖子,下巴一缩,背着手道:“令牌自然要取。不过现在,我有了个新主意。”

“什么?”

崔逸悬着手指在身前点了点:“给我下跪。”

唐清歌抿抿嘴,没有理会。扯出来帕子给宋初蕴擦擦汗,又用拇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没听见?”崔逸挺了挺胸脯,重新道:“给,我,下,跪。”一字一顿,听得人心里生气。

见唐清歌仍旧不理,崔逸作势又要取铃铛出来,霎时收到唐清歌一记刀子似的眼神。

“怎样?不服?”

唐清歌没辙,拍了拍宋初蕴的肩膀便起身上前,一侧膝盖着地,规规矩矩地跪在崔逸前头,哑着嗓子说:“拜托你,不要摇铃。”

“这叫下跪?”崔逸仍旧不满意,弯腰用扇柄点了点她另一侧膝盖:“双膝着地才叫下跪,懂不懂?”

唐清歌心里早将他千刀万剐,拧着眉头撩起眼皮恨他一眼。

崔逸遂伸手捏住唐清歌的下巴,又转而去掐她的脖子:“唐清歌你给我记住了,既然唐广能死在我爹手里,你,也能死在我手里。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现在,我叫你下跪磕头,声声认错,听见没有?”

唐清歌使了个劲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拎了拎衣摆便要跪下去。

宋初蕴眼疾手快,自唐清歌背后拔出剑狠狠刺向崔逸。不过小姑娘手上毕竟没力气,刺得不深,倒是给崔逸一个反击的余地。

只见崔逸回过神来,正要从背后拔剑反击,宋初蕴却一个挺身又向前刺了一寸。

“不要!”唐清歌慌忙制止:“别杀他!只有他能救你。”

这两剑虽未伤到心肺,却令崔逸没了回击的余地。

宋初蕴杀红了眼,不顾唐清歌阻挠,将淌着殷红的剑刃拔出后,再度刺进崔逸胸膛。

三剑便让崔逸瘫软在地,捂着胸口蜷作一团。她头一回杀人,脑子里好似踏过千军万马一般翁然作响,眼睛看不实在腿也软了,手心里握着剑柄,上头覆着唐清歌温热有力的手掌。

默了几秒,崔逸没了动静,好似空气都凝固住了。

“他……他死了吗?”宋初蕴问。

唐清歌上前去探鼻息,手指一顿:“死了。”

“对不起……”宋初蕴黯下眼帘,握剑的手垂到地上,鼻翼抽了一抽,温热自眼眶里流出来。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道歉,但方才唐清歌让她住手,她却固执己见。如此,应该是要道歉的。

唐清歌蹲身在宋初蕴前头,眼里没有埋怨,却挂满温柔。她抬手轻轻擦掉宋初蕴的眼泪,捧着脸认真问:“你怕吗?”

宋初蕴眨一下小鹿眼,睫毛也湿湿的,黑眼仁里装着清澈,装着唐清歌。

“他死了事小,可你身体里的离魂蛊怎么办?”

“我不怕。天大地大肯定有法子能治,就算真治不了也没关系,只要听不见那铃铛响就没事。”宋初蕴将眼一眨,再一眨,哑着嗓子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下跪。”

说罢,她想了想,又添一句:“跪帝王,跪女君,甚至跪百姓都没关系。只是,不想让你跪小人。”

不想让你,为了我,低声下气地跪崔逸……

动静很快引来官府巡查的捕快,唐清歌收敛笑容起身,对捕快说道:“崔逸其人乃白泽令从,奉圣上之命,遇之,杀之。”

捕快们相顾交换一下眼神,捕头打了个手势道:“带回去。”

几名小捕快出来将崔逸的尸首抬走,捕头低顺着眉头朝她们欠身,恭敬道:“请大人同我走一趟。”

宋初蕴心里慌极了,不安分的鸟雀在脑子里叫了又叫。她悄悄攀上唐清歌的袖管,同她咬耳朵:“人是我杀的,怎么办……他们……他们要抓走我了……”她慌死了,慌得声音忍不住发抖。

唐清歌转身将袖管上攀着的手牵住,不着痕迹地同她十指相扣,另一手则抚上她的肩膀,温柔道:“不怕。”

侧耳一听,身畔一阵小声的嘀咕……

“真是天作之合呀……”

“是啊是啊!有些人还说什么,奉旨成婚虚情假意,简直放屁……”

“啧啧啧啧……”

捕头看着,小捕快们看着,天空看着,月亮看着。唐清歌就这样牵着宋初蕴,明目张胆地走去霸州县衙。

.

“什么!唐清歌被官府带走了?”才刚给鸡崽子添好食,许未晞便闻此惊天动地的事。

“说是……失手杀了崔逸?”

许未晞闻言拍了把桌子,俶地一下站起来:“才刚从锁命山捡条命回来,又把崔逸给杀了?没有老娘跟着,三天两头惹乱子是吧?”

拧着眉头在房里簌簌转了两圈,许未晞抄起匕首就要出去:“十三!走!找她去!”

也不知道他的许大人发什么疯,去官府便去官府,拿刀算怎么回事?“要……打劫么?”陆十三的眼神溜溜往匕首上游了一圈,转而落在许未晞拧紧又放下的眉头上。

“不打劫,壮个胆而已。”许未晞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走。

唐清歌到底是朝廷命官,即便被捉去官府也是上上等的好待遇。喝过半盏茶,唐清歌便已然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宋初蕴只负责在一旁捧着茶盏一个劲儿点头,向霸州的新任县令保证往后再不冲动。

由于是陛下口谕,县令也不好苛责,向上请示过后便放了人。

宋初蕴低头默声着走了一路,直到离县衙远了,才拎起小心翼翼的嗓音问:“他们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人了?”

她以为,只要被抓进去,都得挨过一通板子,折磨上三天三夜才能放人。

她以为,崔逸横竖也是宦官家的儿子,这么不明不白就叫宋初蕴给杀了,那群人还不得把她打得半死不活?可怕得紧。

唐清歌同她并肩走,夜色正浓,瞧不见宋初蕴泛红的眼眶,却从她的颤抖的尾音里捕捉到半分害怕,便搂住她的肩膀,温柔道:“我纵然知道他们肯定会放人,却没想过会放得这样轻易。”

声音轻敲过耳廓,比夏夜里微凉的风还要舒服,宋初蕴润一润嘴巴等着她的后话。

“许是……陛下提前同县令通了气,便放了吧。”唐清歌弯一弯嘴角,抬头去看天空。

她虽是朝廷命官,但也只是个官。陛下器重,便时不时与你说两句体己话,交代些不可告人的任务;若你想知道些旁的,便是僭越。所谓圣心难测,她只管奉命行事。

只是如此一来,唐家与崔家的梁子,便结大发了。

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都默契地不吭声,就连呼吸也微不可闻,好似偏要躲着对方一样。

方才宋初蕴杀红眼的样子闯到唐清歌心里,倒让她想起个人。

“初蕴。”

“嗯?”唐清歌忽然叫她一声,宋初蕴触了电似的打一激灵。

“你相信转世之说吗?”

高考加油哇!!

(正常发挥就好啦~不用太紧张!我的小读者们都会前程似锦,明天用意识给你们远程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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