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丧葬

梁化九年,洛宁市,长阳郡,惠阳县,白云屯。

白云屯窝在白云山底下,郁郁葱葱的树木连绵起伏勾画出锯齿状的边界线,山上尽是野生天然的馈赠。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村落,大概坐落了二十几户人家,村里有个叫秀娘的寡妇,前不久刚死了个丈夫,秀娘的屋子是一个青石砖头堆砌的铺盖着干茅草的屋子,尚且可以遮风挡雨。

并不宽敞的屋内挤了两个穿着褐色布衫的妇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裹着白布和绷带的小女婴。

屋里的黄土地面上放着一个火盆,里面是烧的正旺盛的木炭,因而屋子里的温度很适宜。

简陋的炕上铺有干茅草,上面躺着的正是刚断了气不久的秀娘,秀娘的手臂露在外边,一个约莫八岁大小的男娃李珩握着秀娘放在被褥上的手,李珩痴痴地盯着自己的娘亲,沉默地如同空中凝滞的白云。

炕边摆放着一张木桌子,上面是一个装着热水的铁盆,往上蒸腾着环环热气,里面放着一块染有血迹的帕子和一把剪刀,殷红在铁盆里的白净的水里荡开,化成斑点似的一块,在铁盆旁边还放置有一小瓶醋。

显然这应该是一个分娩现场。

村里的李三婶子被秀娘叫来当产婆,折腾了好半天,帮着秀娘生下了个女婴,哪成想孩子刚一出生,秀娘就断气了,李三婶子抱着怀里安安静静也不哭闹的娃儿,又看了眼炕边沿儿上呆呆地站着的李珩,心里抽得难受。

秀娘啊,秀娘,你就这么走了,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娃还有个屁大点的男娃娃,你让他们怎么活哪,这是遭了什么罪。

和李三婶子一块来帮助秀娘分娩的还有春嫂子,春嫂子平日里和秀娘关系要好且自个儿也有个十岁大的男娃儿,最是见不得李珩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小步走到炕前,扯开了还抓着秀娘手的李珩,将他护在怀里,避免他再看到秀娘的死相,春嫂子拍了拍李珩的背,希望尽可能地抚慰娃娃的心。

李三婶子顺势三下两下将褥子往上拉遮住了秀娘的头。

两人面面相觑,如今秀娘死了,依照白云屯的习俗,应当尽快安排下葬才好,人死不能复生,二人尽管再悲伤,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可怜了这两个娃娃。

这断气后是要立马进行小殓的,而这个过程最好由家属来做,春嫂子蹲下身子朝李珩道,“珩娃娃,去给你娘擦个脸,也算是尽个最后的孝心了。”

怀里的李珩僵了一瞬,再一睁眼,那双朦胧的沾着泪珠的桃花眼眨了眨,不知为何,春嫂子从那双眼里看出了几分成熟稳重。

春嫂子的这分疑惑当真,此时这个叫李珩的娃娃的身子里换了个叫做徐繁的“成人芯”。

徐繁挣大眼睛,努力辨认着周围的环境,观摩自己突然就缩小化的身子。

没有花多久的时间,徐繁算是反应过来,他大底是穿越了,进了一个八岁小孩的身子里。

徐繁本是一个京大的国学系大四学生在读,在校各科成绩名列前茅,被导师夸做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后生,哪成想在一次熬夜查阅文献的时候,竟然猝死了。

料想自己生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许是老天觉得他阳寿未尽,才没有早早收了他的命,给了他一次再生的机会将他传送到这个八岁大的娃娃身上。

穿越不久,徐繁一无所知,好在方才从两妇人口中得知了些消息,只知道,他有个寡妇娘亲,很不巧的是,刚刚散手人寰了,还留下了个尚且还在襁褓中的女婴。

既然穿越了,那便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不知这个叫做李珩的娃娃去到哪里,不过既然他占了人家的身子就要代替他好好活下去才是,无论如何,从今日起他便有了一个叫做李珩的新名字。

李珩朝春嫂子点了点头,古代确有习俗,人死后需要快点为尸体净身,整容,并穿上寿衣,因为过了几个小时后,肌肉细胞死亡会导致四肢僵硬影响穿寿衣。

屋子不大,李珩摸索着到灶房,灶房上的炉子正被烧着,上面架着一个铁壶,里面烧着热水,李珩正寻着哪儿有盆子,可以装水,寻了半天没见着,忽一抬眼方才发现有一个木盆被搁置在灶房墙角处的一个橱柜之上,橱柜不是特别高,不过对于发育不良的八岁小孩来说就受限制不少。

灶房里有个矮木凳,应当是平日里用来看火时能够方便坐的,李珩垫着矮木凳,勉强取下了木盆,又从碗架上拿了一块抹布,借着抹布提起烧的滚烫的水壶,倒水到木盆子里面,后又用竹瓢从地上的水桶里舀水倒入木盆里,确定水温适宜后,端着木盆走进秀娘的卧房内,又寻了块干净的毛巾。

等李珩为秀娘净面净手后,春嫂子便接过了李珩的活儿,秀娘家没有大一点的女娘,这净身自然也就不能落到李珩这一男娃娃身上。春嫂子招呼着李珩去外边候着,自个儿替秀娘擦拭身子。

净身后便是换丧服,村里对丧服没有过多讲究,春嫂子从秀娘的衣橱里挑了一件她平日里常穿的给她换上了。

秀娘嫁到白云屯来,大家伙其实对她的身世并不怎么了解,只有部分村户间流传着秀娘似乎是背着娘家嫁出来的。

因而李三婶和春嫂子对秀娘娘家的情况都不知晓,就不能通知他们秀娘的死讯,再加上建峰哥,也就是秀娘的丈夫,是家中的独苗苗,也没个亲戚剩下。

不过白云屯自是一家,自打秀娘嫁入白云屯,便是白云屯的女娘,她的死讯是要通知给村里的人的。

李三婶子抱着怀里的孩子,环着手臂轻柔而又熟稔地摇了摇,倒底是哄着孩子睡了,她将孩子轻轻地放在炕上,而后又看向春嫂子,“婶子我先带珩娃娃去把这事通知给村长,这女娃娃刚睡下,到时候醒来了,见不着人估计要闹,就劳烦春嫂子你先待在这看管一下。

春嫂子应了声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珩的身上,这娃娃的眼睛红肿,面色惨白的没有血色,叫人怜惜不已。

到底是个孩子,却已经被迫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夸好,还是说不好。

李珩一路上跟着李三婶子走,他出来乍到不识路,便下意识地去记了去村长家的路。

这一路上经过了几户人家,瞧着李三婶子带着哭红眼睛的李珩走在路上,便都过来问个所以然,李三婶子都会耐心地回复。

秋娘得知秀娘的死讯,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明明昨日个秀娘还撑着个大肚子在外面走,怎么今日人就没了。

秋娘知道李三婶子要带李珩去见村长,便也没有耽搁她的时间,往李珩的手里顺势塞了一个煮好的甜玉米,实在是见这孩子太憔悴了。

李珩没有推脱秋娘的好意,道了声谢谢,且暗暗记下秋娘的名字,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别人对他一点好,他都会记在心里。

等见了村长李大成,李珩言明了秀娘的死讯,村长亦面露悲怆之色,招呼着李珩和春嫂子坐下。

因为觉得李珩还小,所以坐下的交谈主要是李三婶子和村长李大成在说。

李珩听着村长的意思是要去召开个会,大概是讨论合办秀娘丧事之事,毕竟办丧礼也不是一笔小钱。

白云屯的村民们一向互帮互助,谁家里有个什么事,大伙儿能帮的就都会来帮个忙,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总之,最后在会议的召开后,大家一致同意出钱为秀娘办个简易的葬礼。

村里的木匠李大伟,主动为秀娘造了个棺材,抬棺材来时,李珩穿着白色的粗麻布褂子,腰间系着草绳,脚上穿着草鞋,正在为秀娘守灵,除他外,好有村里的其它人家来奔丧。

李珩迎着大伟叔进入临时搭建的灵堂内,李大伟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和村长的儿子李大宝一道将秀娘的尸体抬进了棺材里,钉上钉子封了棺材。

这事就算是差不多了,只等着后面的出殡和下葬。

李珩烧了开水来,倒在碗里递给大伟叔,大伟叔挽起袖子,咕噜噜地一口气喝下了,李珩朝大伟叔道谢,这些天,他不知道说了多少句道谢,没有白云屯的村民们,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秀娘安心地下葬。

李大伟擦掉唇边留下的水渍,豪爽道:“你一娃子道什么谢,我们大人不干,难不成把这丧事丢给你个小孩,那说出去真是丢伟子叔我的脸,丢大发了。”

李珩被他逗的一笑,又给大伟叔倒了碗开水。

这几日春嫂子都会过来给女婴儿--李婉儿喂奶,这个名字是秀娘怀孕时替怀里的孩子取好的,道是男孩儿就取字贞,女孩儿就取字婉儿。

春嫂子的小儿子刚脱了奶水不久,正好现在有足够的奶水可以喂小婉儿。

春嫂子每次走时都会留下一杯子满满的奶水就怕是婉儿夜里饿醒了要喝奶水。

婉儿同一般的婴儿很不一般,她极少的哭泣,大多数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夜里,李珩也很少听到婉儿哭闹的声音。

澄净如洗的月色如瀑布似的透过破了洞的窗户纸照了进来,婉儿睡得正香甜,李珩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思考着今后该如何办是好,首先,他最紧要的目标是要养活自己还有新出生的妹妹。

家里还留着秀娘的积蓄,虽然不多,但是省吃俭用也能支撑自己和小娃娃存活一段时间。

婉儿还在喝奶期,近日都是靠着春嫂子的帮助才得以有奶喝,所以现在他大概是不用过多地操心婉儿,但是等以后婉儿长大些了,家里的开支必然是要变大的。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挣点钱才是,镇子上的工作倒是有不少,不过由于他现在的身子只是个八岁小孩的身子,估计也没有多少人要,再加上他还要照顾婉儿更加没时间了。

不过家里养了四只鸡,还有十二亩田,他想着只要好好照料,现在是三只鸡,倒时后就是很多很多的鸡,还有一堆的鸡蛋,不仅可以拿来做日常的吃食,多的还能拿到镇子上去卖。

还有那几亩田,等忙完秀娘的丧葬后他就去勘探一下白云屯的耕种情况,因地制宜,种该种的作物,不能把这片田地给荒废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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