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方糖

灶房里一大一小忙着炒菜,等菜做完后,李珩帮着去盛饭。

三碗热腾腾的米饭搁在食案上,案桌上有一碗青椒炒肉,一碗鸡蛋羹,还有一碟鱼香肉丝。

家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夜色正浓,屋内一盏幽幽灯火将三人的身影紧紧地围绕在一起。

老旧的墙壁上,是三个影子,紧紧挨在一起。

婉儿开心地大口扒拉着米饭,李珩倒是很久才动一下筷子。

许是心事重重,李珩在吃饭时心不在焉,喜娘好几次给他夹菜 他都没看见。

婉儿笑:“哥哥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下蛋的母鸡!”

李珩莞尔,却并不作答。

婉儿又贴上去:“但是母鸡没有哥哥帅!”

李珩扬眉,问她:“哪里学来的?”

婉儿闭上眼睛,又睁开,眨巴眨巴大眼睛,“乐乐姐姐。”

“乐乐姐姐说狗蛋哥哥就像是小鸡崽崽一样,到处乱窜。”

婉儿说着说着就咯吱咯吱笑起来。

李珩无奈极了,这群小屁孩。

喜娘拦着试图乱窜的婉儿,说:“好好吃饭。”

婉儿乖乖地点了点头埋头用手并不熟练地拿着筷子。

李珩注视着吃饭的婉儿笑。

喜娘瞟来一眼,对上李珩的视线后又撇开。

喜娘依旧默默地给他夹菜,偶尔去给婉儿擦嘴上的饭粒。

吃完饭,李珩主动担下洗碗的任务。

喜娘站在灶房外观察,见他不停地舀水到盆中,水都溢出来了,还没有发现。她从后背绕了过来,问:“怎么了吗?吃饭时就心不在焉了?”

李珩回头,沉默了半晌:“磨坊的事。”

喜娘有些急切,走到李珩的正前方,盯着他的眼睛:“是受委屈了吗?有人欺负你?还是太累了?我们虽然穷,但是也不要去受人的气,实在不行,就回家!你好好读书,我来挣钱。”

喜娘一说下去,就停不下来,李珩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得听她把话说完。

显然喜娘想偏了,李珩心里暖暖的,他笑着说:“老板对我很好,前辈们也是,工作也不累,不用担心。”

喜娘见到这样也不是撒谎的样子,便放下心来,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喜娘清楚李珩若是要说自然没有隐瞒她的理由,他若是不说定是有原因的。

只要李珩没有受欺负,她就能任由他去干自己想做的事,“虽然喜娘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烦恼,但是烦恼总会过去的。”她拍了拍李珩的肩膀。

李珩:“嗯,会的。”

夜里,他继续秉灯夜读,先完成夫子布置下来的作业,又翻开从夫子那儿借来的《中庸》《孟子》的时下详细注解。

前些日子,夫子刚把《中庸》教完,李珩的学习能力强,就先他们一步往后面学习。

他对《中庸》《孟子》的学习和前面对《论语》《大学》的学习并无太多的区别,虽说学习的内容不同,但是学习的方法却是相通的,只要掌握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再加上灵活的运用,学起来就能事半功倍。

同一般的学习方法一样。

第一阶段,李珩一般是先理解古文的含义,尝试着将自己现有的知识联系起来去得到自己关于古文的理解,这一方面当然是将普通的知识进行了加工。

这就在脑海里留下了古文的第一印象,且锻炼了自己的思维能力,将来即使科考时遇到没有见过的古文里的句子,也不用慌张,可以根据自己现有的知识触类旁通。

第二阶段,就是对照名家的注解,也就是将自己对时文【1】的注解,和那些经过考验的学士大家的注解进行对比,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或是综合两者,拓宽思路得到新的更好的注解。

李珩对于这个阶段的理解就好比是他前世将自己的答案和参考答案对比,两者结合得出一个比参考答案还要完备准确的答案。经过第二个阶段,实际上对古文的理解就更加的深刻,可以说是在脑海中又一次加工。

第三个阶段,当然也是最基础也十分重要的背诵。需要做到滚瓜烂熟的程度,随便问上一句,就能反应过来它的对应的上下两句是什么。

李珩按照这个方法,不紧不慢地学,《四书》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但是想要真正掌握其中的深意也不容易,囫囵吞枣,贪图速度的学习无疑是应付不了科举考试。

这一点李珩心里十分清楚,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学子穷其一生都在科举的路上步履维艰。

他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先打好地基。

李珩有睡前看书的习惯。

温习了书本,他又看起民间轶事的杂书,这是他从书肆里买来的,也有从李潇那儿借的。

这类杂书不贵,里面的内容大多与普通百姓的喜怒哀乐,民生疾苦有关,看似与科举无关,却是了解天下事的好机会。

科举考试不是只读《四书》《五经》就能金榜题名的,只有建立起庞大的知识库体系,才能在考场中从容发挥。

等他熄灭灯,躺在床上时,看着夜晚的月光透过窗子静静地洒在他的褥子上。

失去了睡意。

他发现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今日所见 之事。

药渣的成分。

充满谜团的杜傅羽......

他这具躯体年纪还小,想不得太多事情,就这么在床上干躺了许久,等到了平日既定的入睡时间,便也两眼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日李珩赶到磨坊时,刚好看到杜傅羽。

到杜老先生家,要经过磨坊 ,李珩正在推磨,见杜傅羽手上拿着几大包药,急急往那边走去。

杜 傅羽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就算是注意到,李珩猜测杜傅羽也不记得他。

因而他借着自己视力好,盯着他手上的药包看,果然看到了他昨日在李一帆那儿买的药。

看来那个药确实是给老先生的。

只是,其他几个药包呢?从其他地方买的?

各村落的医馆所卖的药应该并没有很大的差别才是,能卖的药数来数去也就那一些,那么也就不太可能存在一帆哥那儿没有杜傅羽所需要的药这种情况。

那么杜傅羽又为什么要分开买药?

李珩一边思索一边推磨。

一旁的水生见他眉头蹙紧,问:“珩哥儿,你还好么?”

李珩回过神来,看了眼四周,朝水生招了招手。

水生一脸困惑地走近,李珩小声道:“水生哥,刚刚那人是杜家大郎么?”

水生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

李珩:“他是来给老先生送药的?”

李珩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他压低声音 ,有些胆怯地四处张望,好一副生怕被人听见的模样,“可我听说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那为什么他还会来送药。”

水生只当李珩是个喜欢八卦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重很正常。

因而他道:“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好,我家住得离老先生家不远,时不时能听到杜大郎和杜老先生在吵架,大概是每次杜大郎赌博输了钱就来找杜老先生要钱,杜老先生气得要命,每次都把打出去。”

“至于药的事,我也不清楚,也许杜大郎想靠买药一事叫老先生帮他还账,毕竟每次到这一天,他都没有被轰出家门过。”

李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杜傅羽和杜老先生的关系并不融洽,但是也没有太差。

李珩道了声谢,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继续干自己的活。

干完活后,李珩正打算走,杜芝兰叫住了他。

“来,尝尝这个。”杜芝兰笑道。

“这是……方糖?”李珩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白色的糖。

杜芝兰点头,一脸期待地问道:“好吃吗?”

方糖含在口中,丝丝甜味在舌尖荡开,李珩:“出乎意料地甜,不腻。”

市场上的方糖都做的太过甜腻,李珩并不喜欢,但是这块方糖却恰恰甜度适中,很对李珩的胃口。

李珩:“这是芝兰哥做的吗?”

杜芝兰:“嗯,闲着没事做,就捣鼓一些小吃的。”他继续道:“你要是喜欢,这些都给你。”杜芝兰将手中包着方糖的白布递给李珩。

李珩也没有见外,“芝兰哥真是大善人。”

杜芝兰说:“你对善人的定义还真简单,一块糖就把你收买了。”

李珩解释道:“不是一块糖,那可是一堆糖。”他盯着手中的白布包着的方狡黠一笑。

杜芝兰哈哈一笑,“真拿你没办法,这又有什么区别。”

李珩换了话题,趁机试探说:“我今日瞧见傅羽哥来给老先生送药,老先生的药都归他负责吗?”

杜芝兰敛去笑容,回道:“对啊,大哥虽然经常和爹吵架,但是心里也还惦记着爹,这个药也是他求来的。”

李珩又说:“老先生今日身子好多了吗?”

杜芝兰叹了口气,“谈不上好,不要变差就够了。”

李珩:“芝兰哥辛苦了。”

他见杜芝兰眼睛下一片乌黑,显然没少操劳。

杜芝兰:“哪里哪里,为人子,孝为先。我之前心思都放在读书上,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够照顾老父亲,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辛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李珩:“再累也要好好休息,不然自己的身体累垮了,怎么照顾老先生。”

杜芝兰勾唇,一番话,打趣味十足,“你个小家伙,怎么满身的长辈味。”

李珩:“哈……我这还不是关心芝兰哥。”

杜芝兰故意盯着他看:“……是吗?”

李珩从容不迫:“当然。”

杜芝兰弯唇笑:“逗你玩呢。”

李珩:“……”好险好险,差点露馅。

一时疏忽,尾巴都要藏不住了。

李珩又说:“对了,芝兰哥,你们这儿的医馆在哪儿?”

杜芝兰狐疑道:“你去我们这儿的医馆干嘛?”

李珩一本正经:“我妹妹染了风寒,我去拿点药。”

杜芝兰:“这样啊……那为什么不去你那儿。”

李珩:“……这里近。”

杜芝兰:“那我带你去。”

李珩立马说:“不用。”

杜芝兰眉头皱成八字:“……”被嫌弃了。

李珩忙道:“不是,我不想麻烦芝兰哥了,你还是去照顾老先生吧,他身边不能没个人。”

杜芝兰笑:“那好吧,你说的对。”

【1】时文,科举应试的文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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