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抖了一抖。
“我不!我不能上阵杀敌,我不想去送死!”
长枪又在地上抖了一抖,指向的还是她来时的路。
“我不会带兵打仗,我也不会武功,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赵家二小姐,我……我来自于二十一世纪!我……“她觉得她就像个神经病,在四野无人的黑夜里对着地上一杆长枪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可现在这种状况就算她没有神经病也快成了神经病。“你让我走吧!”
长枪忽然立了起来,随后调转枪头就指向了她。
它悬在半空诡异莫名,她立在当场抖成筛糠。它什么意思?她不回去它就要刺死她吗?
她后退几步,它紧跟上来,她接连后退,它步步进逼,最后她靠在歪脖树的树干上,退无可退。
它横在半空中,枪尖对准了她的脸,枪头闪着凛冽的寒光。
她真是吓呆了。
被它刺穿是个死,在战场上被人砍成血葫芦也是个死,与其跑到千军万马之中被吓得尿了裤子,又不得好死,不如现在就给她来个痛快的!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希望死了之后灵魂能回到现代,但愿并没有灵魂占据她现代的身躯。
可是感觉到的并不是被刺穿的巨痛,而是棍棒加身的疼痛,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诡异长枪已经掉转了枪头,用枪尾从侧面又抡过来一棒。
她毫无抵抗之力,一棒就被它打趴在地上,眼见枪杆又将抡过来,她连滚带爬向前逃去。
可长枪并不肯让她随意的逃,它用棍棒相加的驱赶方式将她赶向来时的方向。
当她察觉它的意图,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回去!我不是赵环佩!你打死我我也不上战场!”
于是一棒下来,直接抡在了她的头上。
她是被一阵急切的呼唤声吵醒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蒙蒙的天光,稀稀疏疏的树杈俨然一副秋天落叶光的景象。
乳娘椿不由分说抱着她,把豆大的泪珠滴在她脸上。“小姐,你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她坐起身来,看着满地的落叶以及围在她四周的士兵,知道她昨夜的逃跑彻底以失败告终,而那把坏了她事的长枪正静静的躺在她右手边上。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乳娘哭丧着脸问。
“我……我梦游了!”她胡诌了一个借口。
“什么?梦游?”
她突然想起古人或许并不明白梦游是什么,连忙解释道:“就是在睡梦中起身到处走动,醒来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这是一种病。”
监军大人的副手道:“姑娘说的可是梦行症?难怪清晨早起赶路的时候遍寻姑娘不见,原来姑娘是有梦行症。我们还以为姑娘是不敢上战场,跑了呢!”
士兵们哄笑,笑得赵环佩满脸通红。
乳娘连忙赔笑道:“怎么会呢?我们二小姐是要杀敌立功的。是我不好,忘了二小姐打小就有这么个毛病,一到陌生的地方休憩就会犯病,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好她。”乳娘帮她打圆场,显然不想让监军误会他们二小姐是想逃跑。
赵环佩点头如捣蒜,千万别让他们有了防备之心才好,要不然下次不好跑了。她是真不习惯身处于一堆男人中间,想到还要身处于更多的男人中间,想到还要带领他们打仗,她就有种想插翅而逃的冲动。
上了马车又是一天的奔波,马车的颠簸加之昨天夜里挨了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疼也得跑啊,不跑留着送死吗?
到了下一处驿站,等到万籁俱静大家都睡了,她蹑手蹑脚爬下床才发现坏了!昨夜一路被那把怪抢打将回来竟然把包袱丢了!
没有了金银细软和干粮,她逃走了也没法活呀!可不逃走她更没法活。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逃跑。
轻轻推开大门,竟发现门外一左一右睡着俩士兵。敢情这是看着她呢!她硬起头皮半眯着眼睛往外走,可开门声早已惊醒了他们,他们站起了身。
一人伸手想叫醒她,被另一人伸手拦住。“听说有梦行症的人突然被叫醒会得失心疯。”
“那怎么办?难不成跟着她?”
“不然怎么办?只能跟着啊!”
赵环佩装模作样在前面走,越走越觉得不妥,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后面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一旦他们起了歹心怎么办?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她这不是引人犯罪是什么?她得了赵环佩的身体可丝毫不会她的武功,跑也跑不赢打又打不过,羊把自己塞入虎口,哪有她这么蠢的?
于是她转身往回走,故意低下头,赵环佩这张脸也够引人犯罪的。直到回了驿站士兵帮她关上门,她硬撑着的两条腿才一软倒了下来,她稍微喘了口气,扶着椅子站起来,瞧见立在角落的长枪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她这回真是犯了难,夜里跑不掉就只有在白天冒险了,夜里得了大家都在睡觉的便利,她可徒步逃走,可白天就不成了,一旦大家发现她不见了抓她回来也容易,所以她必须得骑马,可就她在赵府练的那两天骑术,她真没把握能随便挑的一匹马不会发狂把她甩下去,这也是她没有优先选择骑马逃走的原因。
现在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逃就到军营了。
于是这天早上,趁大家还没整顿完毕之际,她偷摸来到马厩,牵出了一匹马,跨上马背,一夹马腹,冲门而去。
她没想到会这样顺利,早知道她早该在第一次逃跑的时候趁着天时地利牵一匹马,要时间有时间,要金银有金银,说不定她现在都已经找好住处优哉游哉地吃上大餐了,现在真是把个肠子都悔青了。
这马真是匹好马,枣红的皮毛闪着光泽,跑得这叫一个飞快,而且特别好驾驭,耳听后面的喊叫声与追赶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她恍惚有了一种做女侠的错觉。于是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这匹马,可她的这个想法是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她一介女流身无分文,恐怕连自己都难以养活,还怎么好好对待一匹马?
而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当她看到前面道路中央立着的那杆长枪,就知道不论她憧憬什么到头来都会破灭的。
长枪立在路中央,枪头闪着凛冽的光,红缨在迎风飘荡,看起来是那样的诡异而铁骨铮铮。或许因为朝阳过于明亮,竟让她有了看到一个男子的错觉,男子手持长枪迎风而立,带着决绝与戾气。
本来枣红马想绕过拦路长枪继续奔驰,可长枪突然由竖变横生生拦住去路,骏马长嘶一声,前蹄一扬,她一个没坐稳就摔下了马背。
她趴在地上欲哭无泪很是沮丧,她究竟是倒了什么霉,从二十一世纪穿到这没电、没车、没网络,鸟不拉屎的古代来,穿过来一天好日子没过竟还要去上阵被杀,想跑都跑不了,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她心想还不如死了痛快,可嘴上说死倒是容易,真赶上要死谁不怕呀?那天夜里脑袋上挨的那一棍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她不想死,她想趴在地上装死亦是不能,长枪袭来带着破空之声,她就地一滚避过一棍,可来不及避过第二棍,枪杆打在身上疼得她直发蒙,当挨到第三棍的时候,她意识到这次长枪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手下留情。
它想干什么?难道真要杀了她不成?她刚做如此想就见那长枪掉转了枪头向她面门刺来,她大叫一声闭上眼睛,那长枪嗖的一声就插进了她脖颈处的土地里。
她感到自己裤间一阵湿意,睁开眼睛见那枪正在自己往外拔,仿佛是因为用力过猛入土过深拔出来很是需要费上一些力气。
她又羞又怕,大声哭叫:“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我不跑了,我发誓我再也不跑了!”
枪自己拔了出来,仍悬在她的面门之上,她看着凛冽锋芒大声道:“我上战场,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我去,我去!”
长枪这才收了势,调转枪头,躺在了她的右手边上。
追赶的士兵来到近前,人马将她团团围住,这次她没有多做解释,因为情况是这样的显而易见,而她已是心如死灰,反正迟早都要死,将死之人还会在乎他人怎么看吗?
乳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哭。马车颠簸,乳娘将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被她哭得心烦,抽回手道:“别哭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跑了!”
乳娘抬起一双泪眼,道:“我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了你。”
她别开眼看向窗外景色。“是吗?那我倒要感谢你的好意了。”
乳娘椿看向她家小姐,满脸错愕,她总觉得她家小姐从落水醒来之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是如她所说的落水失了忆,还是因为将军府遭逢变故受了太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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