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里人过年的时候是非常热闹的，各家商铺都不怎么休息，抓住这一年一次的机会忙着推广出一些新鲜又喜庆的东西，总能引得一番购买的热潮。天香楼的宴席几乎都被订满了，日日宾客盈门，红绸舞缎昼夜不停地吸引着客人的目光，颇有一番盛世佳节的味道。
周府自然也不例外，红灯笼高高挂在府门上亮着光，里头的烛火摇曳在各地，正是一年中最忙的一阵子。
周夫人亲自下厨，要给大伙做一顿团圆饭。周则仕之前也百般阻拦，不想让夫人受累，在厨房被烟熏火燎的，但耐不住周夫人技痒非要秀一手，最后也只好任她去了。
林琅刚从宫中回来，原本想趁着这几天假期好好休息一阵子，但婆母下了厨自己这个做儿媳的总不能在一旁张着嘴等吃的。这要是传开了，家里人倒是还好，只是外头的闲言碎语，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在床上挣扎了一阵子后，林琅艰难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往小厨房挪去。
闻到香香饭味道的时候，她又活了。
“母亲，在做什么，好香啊！”林琅三步并作两步凑了上来，好奇打探道。
周夫人一边揉面，一边笑着宠溺道：“做了佛跳墙，烧鹅，还有几个小菜，这才想起来还没做面馍。”
林琅咽着口水道：“母亲，可要我帮忙？不能让您一个人忙前忙后的。”
“我一个人来就好了，给其他人做我不放心。”周夫人大力揉着面团笑道：“你刚从宫里回来，快去好好休息吧，母亲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了。”
周夫人当真是最体贴的，对外做事周到圆滑，对待家里人更是细腻入微。也许是父母的影响，否则也教不出周玦这样的谦谦君子。
一个发火都不会，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发力奋斗的君子。
都到了除夕了，还没放弃继续改进他的春考新制度。
林琅在府里逛了一圈，看遍了布置好的新奇玩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书房那边。刚刚恰好在院子里折了一枝香气动人的梅花，心里一动，便敲了敲门。
“进来。”
林琅狗狗祟祟地进来，把梅枝悄摸摸揣在后背，笑着进来了。
周玦估计以为是安福，头都没抬。
“哟，大官人，这么认真呢。”一声娇俏的戏谑，成功地把他从墨海中拉了回来。
周玦有些欣喜道：“三娘，什么时候醒的？我早上出来得早，也不知道是你来了。”
林琅从身后甩出那枝梅花，一阵清香瞬间盈满周玦的鼻腔，让他大脑都清醒了几分。
“怕你看书看傻了，折枝梅花送给你，放在桌边也能让人心情好一点。”林琅把花瓶里的花换下道：“春考安排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出出主意？”
桌案上摊着好几本书，被朱笔勾勾画画了好几处，加上附近好几个被揉起来的纸团子，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有没拿定的主意。
周玦揉了揉眉心处叹道：“唉，原是年关本不应该忙这些事，多陪陪你们。可我心中就是放不下，算了，等过了这段时日再谈。”
林琅闻言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便绕到书桌后面给他按着肩膀：“话说，母亲现在还在厨房，我要去帮忙她又不让，你说我们俩能做些什么？总不能真的在这里等一天然后吃饭吧？”
周玦微微回头握住搭在他肩上的手笑道：“你有什么主意了，快说吧。”
“还是官人了解我，”林琅再次转过去趴在书桌上，用手撑着下巴：“我们去街上，给家里人买些新年礼物可好？父亲母亲，安福抱香，还有府上其他下人。他们都辛苦一年了，也该高兴高兴。”
“这倒是闻所未闻，”周玦用手搓了搓下巴道：“不过也对，府里头好久没一起热闹热闹了。”
在宋朝的王公贵族之家，向来都是比较体恤下人的，并以此为高门宽容善良的美德。但主家人为下人准备新年礼物倒真不常见，林琅这个提议是真的新鲜，也提起了周玦的兴趣。
出门时为了保持神秘感，两人悄摸摸地从后门走了。为了不引起注意，只叫了府上一个马夫，其他人都还沉浸在除夕的忙碌中。
今天街上格外忙碌，大概是有许多人家都在购置食材，各家酒楼也是席位爆满，穿行在这其中还有些难走。
“爹喜欢什么，你买吧，我去胭脂铺子给娘买些保养的脂粉，上次看到她房里没剩多少了……”
林琅数着指头盘道：“抱香之前跟我念叨着想要香露，今天正好给她买瓶好的……”
周玦一路跟着，东西她买，他拿，逛到最后一个人尚且兴致勃勃，另一个人都快倒在街上了。
“好了，这下差不多都齐活了！”府里下人众多，林琅一齐给所有人备了个绣着“喜”字的香囊寻个好意头，林林总总买了三十多件东西。
大件几乎都在周玦手里，这下他总算明白了三娘把自己叫过来的目的。
“走、走慢点……”林琅手里只有几样东西走得快，可把身后的周大官人累坏了。
可巧，这时还有个街边一个卖簪花的小娘子认出了他，试探道：“可是周大人？”
两人闻言都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这一路上他都挺低调的，没怎么说话露面，这一下子被认出来了。承认了万一引起其他轰动，不好收场；不承认又不好，瞒着百姓多少显得有些高傲。
手揪着心里纠结了几秒，他还是挤出笑容应道：“正是。”
那卖簪花的姑娘一下子就激动了，但仍努力按耐下跳动的心道：“我、我是从宁州来的，在汴京城做些小生意。周大人在宁州任上时，我曾受过您的恩惠，多亏了新法，我这生意才能做起来。”
周玦闻言也是很高兴，这姑娘更是高兴，拉过林琅就让她在自己的铺子上随意挑选，全当作是她的一点心意。
有一说一，这姑娘铺子上的簪花都很精美高质，有些绒花看起来还是她自己做的，朴实又漂亮。
“姑娘，这支梨花步摇和海棠绒花我喜欢。”林琅打量了一番笑道：“你手艺和眼光真好，真的都很漂亮。”
“夫人，喜欢便拿走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琅摇了摇头道：“你生意能做起来靠的是你自己，我们也没做什么，无功不受禄，你按价格给我算吧。”
周玦在旁附和着点了点头，朝摊主姑娘温柔一笑。
那姑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夫人既如此说，那我给您折些价，就当是祝贺新年了。”
包好了两支簪子，林琅朝那姑娘行了个礼后便带着周玦上马车了。东西全都卸下的那一刻，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马车上，周玦真诚发问道：“三娘，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也需要我一一搬回府上吗？”
林琅坐在位置上思索后道：“不用了吧，回到府上就可以分发了。”
周玦闻言长舒一口气，顿觉轻松。
*
“抱香，安福！来帮忙！”
马车停在周府正门，抱香正在修建堂前院落中的梅枝，听到召唤声赶紧放下剪刀赶了过去。
林琅一见到她，一开始神神秘秘地别在身后的手“噌”的一下拿了出来：
“哇塞，这天香阁的招牌香露，送给谁好呢？”
抱香两只眼睛闪着惊喜的光，谄媚道：“夫人！啊啊啊我喜欢这个！”
一只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后，林琅把香露稳稳放在了抱香手心里，然后回头指了一下马车上的一堆东西道：“给府里所有下人都备了新年礼物，找几个人搬一下然后分发吧。”
说罢还贴在抱香身边补充了一句：“你的香露是独一份，我特地去买的哦。”
抱香：“夫人……”（感动）（感动）（泪流满面）
这一下子真的是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了，大家都把香囊别在腰间讨个吉利的彩头，然后说笑着去做事了。
众人手里的活都没停下，太阳也没有停下西斜的步伐。天色在忙碌中很快就沉了下来，便成耀眼的橘黄色晚霞后没多长时间便成了漆黑的夜幕。
周夫人也备好了菜，阖府的团圆饭也就准备开始了。
全都是下人们打的下手，周夫人亲自下厨，足足准备了一个下午的一顿饭。林琅人还没到饭桌，就已经被一阵诱人的香气迷住了，简直比天香阁的香露还要吸引人。
到了吃饭的地方，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林琅由衷赞叹道：“母亲，你这手艺，可以去醉仙楼当掌勺大厨了。”
周则仕听罢哈哈大笑了一阵后接话道：“我当年娶了你母亲，也是被她的手艺惊到了，以后去别家饭馆，那都是食之无味啊。”
林琅还不忘打趣一旁的周玦：“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去酒楼，原来是从小吃惯了母亲做的饭，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多菜色呢。”
周玦给她加了一块肉宠溺道：“好了，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一会要被爹吃完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洋溢着一阵幸福。
真好啊……
如果每一天的日子，都能如同今日这般，就好了。
平淡的幸福过后 会是什么呢[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除夕
